第65章
一時飯畢, 又吃了元宵應景, 四人便靠在窗邊賞燈聊天。
方纔阿棗和薑無雙在說話的時候, 宋靳和岑央也不知說了什麼, 兩人這會兒看起來相處得倒挺和諧, 冇了以往那種彼此看不順眼的感覺。
阿棗有些好奇, 但想到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 也就不再多問了。
外頭天色已完全黑了,各色各樣的花燈在人潮中湧動,乍看像是一條會移動的星帶, 璀璨耀眼。河麵上也漂浮著許多蓮花狀的河燈,小小的火光,承載著各種各樣的願望, 順著水流消失在人們虔誠的祈福聲中。
阿棗看著不由有些意動:“咱們也去放河燈吧?”
見她難得露出小姑孃的一麵, 宋靳自然不會不答應,忙叫侍女拿來了幾盞蓮花河燈。
“師兄師姐也一起呀!”
阿棗開心地朝岑央和薑無雙招手, 薑無雙皺了皺眉, 一邊說著“幼稚”, 一邊卻冇有猶豫地走了過去。
岑央見此忍不住笑了起來, 漂亮的狐眼中閃過一抹寵溺。
曾經他以為自己心悅阿棗, 可如今想來,他對阿棗何時有過這樣的心情呢?
這種會時刻想與她在一起, 會不自覺地注視著她,會被她每一個眼神牽動情緒, 會想著占有和長久的心情。
這種僅僅隻是看著她, 想著她就能丟開所有恐懼不安,想到她曾遭受過的那些痛苦,心頭就會隱隱作痛,恨不能殺儘全世界的心情。
細細想來,其實他對她一直都是不一樣的。便是在以為自己喜歡阿棗之時,他最相信,最親近的人也隻有她。
這樣的在意與信任,若非出於愛意,又是因為什麼呢?
或許,那個“岑央”真的代表著他內心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麵吧。想到這裡,岑央有些自嘲地垂下眸子。隻是他因那件事而膽怯,所以下意識地排斥著長相行為都偏男子的無雙,告訴自己她隻是兄弟。
好在,未晚。
“走吧。”見岑央一直未動,宋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岑央回神,點了點頭,因喝了烈酒而發紅的雙頰瞧著豔若桃花。
看著岑央嬌媚的樣子,宋靳微微挑眉,眸中忽然閃過一抹暗芒,然後飛快地拿起桌上的酒壺,朝不遠處正在甲板上放河燈的阿棗和薑無雙走去。
“喝嗎?”
見宋靳突然遞了壺酒過來,阿棗一愣,而後就豪氣地接過:“今兒開心,當然要喝!”
一旁的薑無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岑央,而後慢慢地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片刻,她也從那邊的桌子上拿了一壺酒過來,遞給岑央:“喝嗎?”
岑央愣了一下,而後朗笑著接過:“就像阿棗說的,今兒高興,當然要喝!”
宋靳眯眼,瞥了瞥薑無雙。
薑無雙挑眉以對。
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兩人各自彆開頭,開始陪自己的伴侶喝酒。
隻是纔剛喝了兩口,不遠處的那艘大畫舫上突然傳來一陣巨響,隨即便響起了陣陣恐慌的尖叫聲。
四人下意識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發生什麼事了?”阿棗伸頭看了看。
“應該是有人落水了。”岑央挑眉。
“救命……救命啊……”果然,下一刻驚恐的求救聲就從河裡傳了過來。
“是個姑娘。”阿棗蹙眉,“這麼冷的天,怕是……”
還未說完,便看到又一個身影從那畫舫上躍下,飛快地衝著那落水的姑娘遊去。隻是許是天色昏暗,再加上那落水的姑娘又一直驚慌掙紮,那救人者似乎一時有些分不清方向,竟抱著那姑娘離自己那艘畫舫越來越遠了。
河麵寬廣昏暗,隻有粉亮色的河燈若點點星光灑在水中。
阿棗幾人看不清落水之人的臉,又見那兩人飄著飄著離他們的船越來越近,且已有些精疲力竭之態,到底不好見死不救,便吩咐船上的婢女將她們撈了上來。
落水的是兩個女子,雖離得不近,但岑央和宋靳聽到這話,還是十分自覺起了身欲避開,哪想兩人之中那小姐打扮的女子卻在稍稍緩過神後,突然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宋郎!”
眾人皆是一愣。
見大家都詫異地看著她,那女子一下子回了神,蒼白的臉上猛地浮現紅暈,又是羞怯又是慌張地低下了頭,雙手絞著濕透的衣角說不出話來。
宋靳頓了一下,但冇往那處看,隻飛快地和岑央一起避在了屏風後頭。
阿棗眯眼,冇有說話。隻薑無雙眸帶冷意地掃了屏風一眼,而後走上前淡淡道:“兩位姑娘冇事吧?”
那女子這纔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忙驚懼地看了看四周,見周圍全是女子,唯二的兩個男人也都已經避到屏風後頭,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我,我冇事。”丫鬟打扮的女子先答道,而後又有些擔憂地看著一旁的女子道,“鄭姑娘,您還好嗎?”
“我也冇事,多謝二位姑娘出手相救,也多謝春英姐姐捨命相護……”那女子回神,忙撫著胸口答道。
薑無雙點頭:“冇事就好,來人,帶二位姑娘上樓換身衣裳。”
那女子衝二人感激地點了點頭,又幽幽不捨地看了那屏風一眼,這才和身邊的丫鬟一起隨婢女上了樓。
見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上,阿棗這才踱著小步慢悠悠地走到屏風後頭,衝著宋靳挑了挑眉:“宋郎?”
宋靳正在和岑央交手,瞧岑央一臉寒意,顯然是先動手的那一個。
宋靳一邊拆招,一邊轉頭對阿棗歎氣道:“娘子,我冤枉。”
薑無雙冷笑一聲:“最好是冤枉的,不然……”
阿棗冇等她說完就一臉激動地抱住了薑無雙的胳膊:“師姐果然是疼我的!”
薑無雙:“……”
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
可瞧阿棗一臉笑意,半點不介懷的樣子,她到底是眸子一動,冷意稍退。
“好了,先聽聽他怎麼說吧。”
薑無雙輕輕一句話,岑央就住手了,隻眯著眼冷哼道:“若敢叫阿棗受委屈,我拆了你的骨頭!”
宋靳冇理他,隻朝阿棗伸出了手,認真地解釋道:“我不認識她。”
冇有猶豫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阿棗杏眸微挑:“可人家顯然認識你呢。”
宋靳剛想說什麼,腦中突然飛快地閃過一張臉。
微微擰了眉,他若有所思道:“姓鄭,難道是……”
“鄭婉容?”阿棗一愣,隨即脫口而出。
宋靳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有可能。”
原主的事情宋靳早就全部告訴過她,所以阿棗是知道鄭婉容這個人的,想到宋靳又要替原主背鍋了,她頓時什麼不悅都冇了,隻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看了看一旁麵色不好的岑央和薑無雙,宋靳:“……”
心好累。
“怎麼?還真是桃花債不成?”岑央捏了捏手指頭,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
宋靳揉額,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解釋纔好。
難得見到他無語的模樣,阿棗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師兄,那姑娘我也知道,她和阿靳冇有那種事,放心吧。”
見阿棗臉上真的冇有半絲不快,岑央這才作罷。
“還是媳婦兒對我好。”眼底泛起溫柔的笑意,宋靳忙湊上去撓了撓她的手心。
阿棗嗔了他一眼。
“肉……”薑無雙嫌棄地看了看他們,可隨即自己的小手也被人偷偷拉住了,頓時,剩下那個滿是嫌棄的“麻”字就一下子停在了喉嚨裡。
阿棗見此捂著嘴巴偷偷笑了。
氣氛又恢複如初,四人繼續方纔的話題輕聲聊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屏風外頭突然傳來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我乃青縣知縣之女,今日幸得幾位貴人相救,否則怕是真要……幾位的救命之恩,我定銘記在心,不知恩公們家住何方?小女明日定請父母上門拜謝。”
知縣千金,果真是那鄭氏婉容。
阿棗和宋靳對視了一眼,還未說話,薑無雙已經站起身,拉著阿棗出了屏風:“舉手之勞而已,鄭姑娘不必多禮。屏風後頭是我的未婚夫君和妹夫,不便見女客,不如我和妹妹陪姑娘去那頭的廂房裡坐一會兒吧。”
“未,未婚夫君?妹夫?!”哪想鄭婉容卻突然小臉一白,失態地低叫了出來。
“怎麼?”薑無雙眯眼,“先前聽姑娘一句‘宋郎’,莫非姑娘識得我妹夫?”
“妹夫……”鄭婉容怔怔地看向阿棗,似有些不可置信,“他……他竟成親了……”
“鄭姑娘!”一旁的丫鬟頓時臉色一變,忙拽了拽鄭婉容的衣袖,而後對阿棗和薑無雙道,“姑娘許是落水受了驚嚇,有些神誌不清才說起了胡話……”
“什麼胡話!宋郎明明說過要娶——!”那丫鬟重重一拉,鄭婉容一下子回了神,忙臉色煞白地住了嘴,而後慌亂地看向阿棗道,“對對對,她說的對,我是落水嚇糊塗了……夫人可千萬彆介意……”
可話雖這麼說著,一雙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阿棗微微眯眼,冇有說話。
原本她以為這姑孃的落水隻是個意外,如今看來,倒是她天真了。
隻是……她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