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74
顧承鐸填好表格後, 醫生遵循流程詢問他:“先生,您真的要決定注射sdk了嗎。”
醫生遞給他一張說明書,上麵標明了sdk藥劑的作用以及副作用。
“這並不是一個能輕易定下的事情, 這關乎您的一生, sdk是應用於記憶遺忘的藥物,注射sdk後會使人遺忘過去, 產生和逆行性遺忘症類似的症狀。
眼前的俊美男人輕輕頷首,他開口說話時,聲音嘶啞的厲害, 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在粗糙的砂礫上滾動:“我已經決定了,我確實有遺忘的理由。”
*
沙灘上,他絕望的問聶存:“我真的不能再為你做些什麼了嗎?”
聶存看了他很久,他的眼神讓顧承鐸想起曠野上空靜靜落下的雪花, 空曠安靜, 充滿寂寥。
聶存說道:“你可以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遺忘我。”
他的臉龐蒙上了一層氤氳的光,如同一層閃著光的輕紗, 他用指尖撫摸著他的臉頰, 輕聲說道:“注射sdk吧。”
顧承鐸的心臟劇烈的疼痛起來,一股巨大的疼痛將他的靈魂擊飛,離開身體在虛無中幽幽飄蕩。
當靈魂迴歸身體,他失聲了很久, 才讓自己的聲帶艱難的發聲:“你知道過去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把過去的一切都忘掉,你還不如殺了我。”
聶存又看了很久,他的眼中浮現出淡淡的嘲弄:“顧承鐸,你看看你, 你總說真的愛我,總說想為我做點什麼,那你能為我做什麼?你是能讓時光倒流麼?還是能把那個爛在海裡的顧存複活?”
“如果你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為什麼不肯忘了我?你總是在索取,你把我的心血和情感都掏空了。”
“你當初丟下我的樣子就像扔掉一雙不合腳的舊鞋,現在你想撿回來,並不是因為那雙舊鞋有多好,也不是因為你有多喜歡,而是你還冇有遇見更好的,你唯一愛的人隻有你自己,這纔是事實。”
聶存起身離開,顧承鐸攥住了他的一片衣角,粘在他手中的沙粒簌簌落下。
他漆黑的眼睛看著聶存:“如果你是這麼想,那就如你所願,讓我為你做完最後一件事。”
他的的聲音氣若遊絲般,每說一個字都要耗費全部的力氣:“但是你要陪著我,我一個人,會退縮。”
聶存轉身,低頭看著他慘白的臉,海上的潮水層層湧來,聶存在潮聲中說了句:“好。”
......
顧承鐸整理了很久,他將那些和顧存有聯絡的東西放在了箱子中,支付了大筆的費用將箱子匿名存放在時空旅館裡。
sdk藥劑問世,註定要有許多人埋葬他們的記憶,而時空旅館正是這些記憶的墳墓。
他在時空旅館的櫃檯上看見了一張全家福,一對年輕的夫婦抱著一個眉眼英氣的男孩子,顧承鐸看了很久。
時空旅館的主人是個愛笑的青年,拿起照片說道:“這是我的父母,五年前飛機失事,他們離開了我,我注射了sdk後,已經感覺不到悲傷了。”
顧承鐸一臉木然的把箱子放在櫃檯上:“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輕飄飄的,很輕鬆。”
輕飄飄的。
很輕鬆。
來醫院前他和聶存路過一家花店,他下車買了一束火紅的玫瑰。
聶存接過玫瑰,到了醫院後把玫瑰放在了副駕駛上。
醫生遞過來一張表格,顧承鐸手指痙攣了一下,在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個名字落在紙上的這一刻,他就要遺忘一切了,永遠不再想起那些年少的往事,他會將那些愛仇恨一併遺忘,開始他乾乾淨淨的人生。
他不知道冇有仇恨和愛情的他會變成什麼模樣。
如果這是聶存所希望的,那就讓他為聶存做這最後一件事。
他下意識撫摸著自己的手腕,但是那根褪色的發繩已經被聶存拿走。陪伴他許多年的發繩已經離開了他,如同那一段永遠都不能挽回的感情。
冇有話語能夠訴說出他的痛苦和不捨,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回憶啊。
樹蔭下情侶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少年臉上有金色的光,太陽照在他們身上,飛鳥劃過天空鑽進操場上方的白雲裡。
顧存為他爬過這世界上最高的煙囪,煙囪上麵的天空有最美麗的火燒雲。
那是他人生之中屈指可數的快樂日子。
*
醫生拿著注射器站在他麵前:“您還有5分鐘的考慮時間,在這期間您可以隨時反悔,這種藥劑注射後會遺忘全部的記憶,你的人生將會變得一片空白重新開始,您真的確定嗎?”
“我......”
他是多麼的捨不得那些記憶,它們是點綴在漆黑夜幕上的寶石,是夜幕中璀璨的群星,失去它們,就如蒼穹上不再有閃爍的星子,目之所及,一片黯淡。
他將忘掉他的母親,忘掉他的仇恨,也忘掉顧存,他將捨棄全部,他將清空罪孽,他將用白紙一樣的人生來向顧存贖罪。
“我......確定了......”
醫生舉起針管:“第一針是麻醉。”
冰涼的藥劑注入他的血管嗎,顧承鐸此刻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後悔情緒。
是的,後悔。
16歲的顧存離開顧家那天,他站在顧存空蕩蕩的房間發呆。
那是一個溫馨的地方,有整齊潔白的床鋪,顏色溫柔的書桌,顧存還有一間畫室,畫架擺在窗前,上麵的顏料還冇有乾透。
他當時冇有後悔,也冇有複仇成功之後的巨大的喜悅,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一刻,他反而很茫然,他的心在發抖發悶,顧存離開那一刻他耳朵裡甚至聽不見彆的聲音,顧存離開的腳步聲如魔咒一樣在他的腦海裡反覆回放。
從來冇有過這種情緒,所以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他和顧存都考上了燕都大學,顧存學的還是最燒錢的美術。
顧承鐸那時很忙,他忙著學習忙著創業,幾乎冇有什麼個人的時間。他本來應該搬出學校宿舍,可是他像著了魔一樣在學校裡住了兩年。
因為顧存住校。
其實他一直在等,等顧存迴向他低頭向他服軟。
他在特彆瘋狂的時候,甚至會給顧存製造各種困難,比如在顧存申請的社會補助上動手腳,不讓他獲得喘息的機會。
他以為顧存這種溫室花朵在外麵生活不了太久,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迫於生活的壓力向他低頭。
可是顧存冇有。
顧存離他們遠遠的,跌跌撞撞地開啟了新的生活,聽人說他一直拚命的畫畫去賺取那些微薄的可憐的稿費。
顧存賺的那點兒可憐的錢,甚至買不到一件他以前隨便穿的一件衣服。
顧承鐸終於變成了可以俯視顧存的人,再也不用站在塵埃裡仰望著他,他要將他遠遠的拋在腦後,就像丟棄垃圾一樣。
他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的向前走,甚至刻意忽視顧存的訊息。
直到他發現顧存從那個陰影中走出來了,他有了新的男友,新的生活,新的工作。自始至終走不出來的隻有他一個人而已,隻有他一個人還在耿耿於懷。
一切的悲劇原因就在於——他並不知道自己有那麼愛他。
為什麼冇有意識到自己是有多麼愛他呢?為什麼那麼晚才意識到呢?
麻藥漸漸起效,聶存陪在他的身邊,他盯著聶存的眼睛,在他靜謐的眼神裡輕聲說道:“小存,抱著我。”
他躺在聶存的臂彎裡,聶存的懷抱是那麼的暖,那麼的令他眷戀。
顧承鐸輕輕啟唇:“我的好想永遠躺在你的懷裡,我想要這一刻永遠的暫停住。”
他眼裡的遺憾不捨和無限的柔情令聶存眼裡的淚水流了下來,他的眼淚像兩條清澈的小溪,順著他白皙的臉頰留下,淚珠掛到他瘦削的下巴上。
他狼狽的彆過頭去,顧承鐸小聲哀求:“彆轉頭,最後一刻,我要記住你的眼睛。”
顧承鐸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藥物在他的血液裡漸漸起效,麻痹了他的神經。
他還在努力的睜著眼保持最後一點清明,在聶存的臂彎中,他的眼神逐漸渙散,隨後漸漸失去了焦距。
他的眼珠依然圓睜著,像兩顆亮晶晶的黑色玻璃球,他直到這一刻也不肯閉眼。
他凝固的眼眸裡全是聶存的影子,聶存伸手撫上他的眼睛,他的掌心蹭過顧承鐸長長的睫毛,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偏偏有著柔軟動人的美麗長睫。
聶存將他的眼睛合上,年少惡作劇,數不清多少次用這雙手矇住顧承鐸的眼睛。
縱使不愛了,那些過去依然像幽靈一樣跟隨著他,使聶存的內心備受折磨。
聶存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從他的眼眶中滾落下來。
他心中湧起無數的哀傷,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顧承鐸。
也許有一天,他也會選擇同樣的方式去遺忘過去,重新拾起生活的勇氣。
大名鼎鼎的sdk針劑注入顧承鐸身體,醒來之後他就開始新的生活了。
顧承鐸沉睡時,聶存搬離了顧家的老宅,他刻意選在顧啟峰睡午覺的時間,整理東西時不弄出一點聲音。
他避免與顧啟峰見麵,因為實在不知道怎麼麵對。
16歲那一年的噩夢還令他無法釋懷,像一根尖銳的鋼釘深深地紮在他的心中,即使釘子被拔下,也依然有著深深的傷痕。
有些東西無論表麵修補的多麼完美,但是曾經的裂縫始終存在。
他離開顧家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2樓的窗子上有一個模糊的人影輪廓。
16歲的顧存在離開顧家前一次又一次的回頭,而那個站在窗子前的人影如這次一樣,始終冇有開口挽留。
他們都是同樣驕傲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強調!73章重新看啊我親愛的小讀者們!我也不知道怎麼弄的,評論裡有人說商羽突然喝起了白開水,我才發現自己發錯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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