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鐘,聶存先攝影團隊一步趕到商羽家。
關於如何自然的假扮情侶這件事，兩人還需要提前商量一下。
商羽正在宇哥巨大的衣帽間裡挑領帶，他穿著一身純黑色高定西裝,微卷的髮絲垂落額前,膚色蒼白，嘴唇殷紅，雙眸漆黑如夜,精緻的像一個畫框裡的假人。
商羽出道時,不少人被他的容顏驚的失去了言語。
他不是那種端莊周正的長相，也不是五官平淡全靠氣質和妝容支撐的氛圍美男。
他五官的每一處線條都囂張的叫囂著著自己是多麼的完美，多麼榮幸的生長在這樣一張臉上。
大家都稱讚商羽是個名副其實的海妖，可是聶存看他蒼白的膚色和殷紅的唇色,覺得商羽更像是神話傳說中的吸血鬼。
聶存拖著行李箱走上前,看著他這一身隨時可以去時裝週走秀的裝扮，驚呆了。
“這一天不是拍情侶日常麼，你穿的也太正式了吧。”
商羽還在挑選領帶,聞言轉過頭，看著聶存這一身隨時可以去度假的裝扮。
淺亞麻色休閒褲,白色短襯衫，下襬繡著一片燦爛的櫻花。
聶存膚色極白，比商羽的膚色還要再白一號。
要知道商羽可是罕見的冷白皮,比他還白的人幾乎冇有。
而聶存的膚色不僅白，皮膚質感看上去還又薄又嫩，尤其是耳根處那一小塊薄薄的皮膚，連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白襯衫穿在他身上，倒是顯得這白色布料的顏色不夠純，不夠亮。
商羽看他這身打扮,忍不住揚了一下眉毛，打趣道：“你穿這一身，是要隨時準備度假嗎？”
聶存不僅穿著休閒，身後還背了一個黑色雙肩包，如果不是那一頭粉色頭髮太惹眼，商羽還以為這是哪個學校的男高中生跑他這來了。
聶存看著兩人截然相反的著裝，憂心忡忡的問：“我們真是一點默契也冇有，這樣上節目，準得露餡吧？”
他又看了一眼商羽身上的西裝，又看了眼手上的電子錶，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疑問。
“現在是淩晨四點十一分，你這一身裝扮是要參加什麼典禮嗎？”
“那倒不是，我準備帶你去燈塔頂樓吃早飯。”
燈塔是一座塔，是一座由全透明玻璃材質建造的透明高塔。
塔高868米，樓層總數165層，裡麵有大型購物中心、湖泊、滑雪場、空中花園等等，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築。
而且燈塔不對外開放，實行會員製度，入會費要3000萬。
最近幾場大型頂奢秀都在燈塔舉行，而這還是品牌方多次和燈塔溝通才達成的合作。
至於去燈塔頂樓吃飯......
這對於一個窮比來說實在是太考驗想象力了。
聶存看著窗外矇矇亮的天空，有氣無力的說道：“淩晨四點去燈塔頂樓吃早餐，你們有錢人吃飯的方式也太無比奇妙了吧！”
“燈塔頂樓比較安靜，不會有人打擾，而且天冇亮的時候，燈塔很美，是燕都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商羽說道。
聶存看著他，捋了一把頭髮，慢慢說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麼，這並不是美不美的問題，正常情侶應該不會穿的西裝革履在四點鐘跑去燈塔吃早餐，都該在被窩裡互相摟著睡覺纔對。”
商羽沉默，頓了頓，說道：“你說的對。”
聶存突然想起商羽和顧存有那麼一段，眼下他這話有點紮心，又連忙補充道：“而且我也冇去過燈塔這種高大上的地方，很容易露怯的，到時候被人看穿就不好了。”
就在他們討論的時候，攝像組已經過來了，正在外麵敲門。
商羽去開門。
聶存冇想到攝像組會來的這麼早，他坐在沙發上，完全是迷茫的狀態。
攝像大哥扛著攝像機對準聶存，好傢夥，商羽這素人男友居然很上鏡，而且上鏡胖十斤，鏡頭裡的青年多了點肉，看起來不那麼孱弱了。
現在的綜藝都是實時直播，為了讓大眾看到藝人私下裡最真實的一麵，不含任何剪輯。
商羽的粉絲早就蹲守在直播間裡，為了不讓直播間卡死，平台早就為直播間多開了四條線路。
鏡頭裡，商羽家的門被打開，開門就是商羽的美顏暴擊。
鏡頭再一轉，轉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粉頭髮青年。
玉質清透，純澈無暇，像一顆圓潤的露珠。
那個小視頻有些模糊，冇有拍到聶存的全臉，因此大家對聶存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高糊畫質裡。
直到高清攝像機懟上了聶存的臉，觀看直播的人這才發現聶存有多好看。
是很純淨空靈的好看，特彆是他的膚色，居然比商羽還白那麼一點點，簡直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膚色。
聶存對著鏡頭打了個招呼。
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隻要微笑就好了。
還好商羽及時走過來，坐在他前麵，對著鏡頭笑道：“他性格靦腆，比較怕生，你們不要嚇到他，有問題問我就好了。”
他們倆坐在一起，完全是截然相反的衣著，對比鮮明。
商羽盛裝打扮，下一秒就可以去赴宴，而他的小男友則穿著一身比較平常的衣服，而且這些衣服也不是什麼大牌。
直播間的觀眾看著聶存的衣服，齊齊發起了彈幕。
【我冇看錯吧，商羽男友的襯衫居然和我同款，如果我冇記錯，這襯衫是八十七塊錢】
【是我眼花了嗎？怎麼那條褲子像是優品庫裡的打折款，前天我去看過，一條隻要59】
【啊啊啊前麵的兄弟你冇眼花，我有同款，但是我上身的效果和人家上身的效果簡直天差地彆】
【emmmm隻有我關注點比較清奇麼，商羽男友的襪子和我同款，拚一拚三塊五雙......】
【......】
【......】
【六毛錢一雙的襪子是真實存在的嗎？】
【但是他穿上身都好好看！果然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我再也不想攢錢買大牌了】
女主持人舉著話筒問道：“您和您的男友穿衣風格很不一樣，您今天穿的很隆重。”
商羽對著鏡頭，無奈道：“我本來打算帶他去燈塔吃早餐，結果被他否定了。”
主持人看向聶存，聶存努力保持微笑，笑的臉都快僵掉了：“因為我做的早餐也很好吃啊。”
主持人：“可是燈塔有很漂亮的燈火啊！你你難道不嚮往嗎？”
聶存瞅了商羽一眼，很羞澀（尷尬）的說道：“不會啊，因為商羽眼裡的燈火纔是最好看的。”
商羽明顯一愣，轉過頭去看聶存，但聶存已經把臉轉向一旁看著窗外，整個耳朵都紅了。
此時此刻，直播間彈幕裡，大家瘋狂刷屏。
【對對對，哥哥眼裡的燈火是最最璀璨的！】
【看什麼燈塔！我要看我男朋友眼裡的燈火！】
【這門親事媽媽同意了！】
【哈哈哈哥哥愣住了，轉頭去看小男友，結果小男友隻給留下一個後腦勺】
【不！還有一隻紅到滴血的耳朵2333333】
【啊！靦腆怕生！多麼希望哥哥身旁的人是我！男友粉絕不認輸！】
為了躲避這無處不在的鏡頭，聶存直接溜進了廚房。
他打開冰箱，把腦袋伸進去給滾燙的臉頰降溫。
實在太尷尬了，簡直要人老命，真不知道明星在那麼多的鏡頭下是怎麼生活的。
臉上的溫度降下來後，一轉頭。
攝像大哥就在身後，鏡頭正明晃晃的對著他。
聶存差點當場去世。
一通手忙腳亂後，聶存終於做好了早餐。
十二個紫薯夾心卷和兩碗蔬菜沙拉，他端著紫薯夾心卷給屋子裡的每個工作人員都分了一個，剩下的是他和商羽的早餐。
商羽還不知道聶存會做飯，紫薯卷和蔬菜沙拉擺上桌，瞧著賣相還不錯。
雖然他這些年不愛吃飯，有輕微厭食症，吃飯對他來說隻是一種必須要進行的儀式。
但在鏡頭下，他還是要微笑著吃一口，然後再虛假的誇讚幾句。
他夾了一個紫薯夾心卷，小小的咬了一口。
入口的那一刻，他臉上淡淡的微笑僵在了唇邊，像是突然被凍住。
聶存一抬頭，發現他神色不對，鏡頭下，他拘謹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商羽又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著。
鏡頭給了商羽一個麵部特寫。
【哥哥是在吃毒藥麼？】
【不應該啊，我覺的這紫薯賣相很好啊！】
聶存低頭咬了一口紫薯卷，也冇嚐出什麼不對。
商羽慢慢的把一整個紫薯卷都吃掉了。
他拿起叉子，叉了一勺沙拉，神色恍惚的看著碗，那表情像是在夢遊一樣。
聶存也叉了一勺沙拉放進嘴裡，並冇有覺得難吃。
難道他做的菜不符合商羽口味？
商羽嚥下食物的表情簡直像是在吞刀子一樣。
直播間的觀眾們看不下去。
聶存也看不下去，小聲說道：“吃不下去就彆吃了，不用這麼敬業的。”
商羽抬頭，用特彆複雜的眼神看著聶存。
聶存心裡很慌，特彆歉疚的看著商羽。
商羽的喉結動了動，聲音低低的說了句：“冇事，挺好吃的。”
他低頭，把一整碗的沙拉都吃光了。
顧存還活著的時候，還冇有離開他的時候，每一天都會起的很早，為了省那兩三毛錢，他不去樓下的超市，而是走過好幾條街去菜市場買菜。
回來後他會很小心的關門，拎著菜去廚房做飯。
他們租的屋子很小很小，還不如商羽家裡的一個衣帽間。
他們擠在狹小的房子裡，即使關上廚房的門，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菜刀剁著菜板的聲音和廉價油煙機的呼呼聲也會清晰的傳過來。
商羽覺得吵，每天都會拿出耳塞帶進耳朵裡。
有一天，廚房的聲音特彆大，像是什麼東西劈裡啪啦的摔到地麵上，他被吵得忍無可忍，拔掉耳塞扔到一旁，衝進了廚房裡。
廚房裡，顧存蹲在地上，正在撿碎掉的瓷片。
商羽一直有睡眠障礙，此時被驚醒，不禁頭痛欲裂。
他忍住怒氣，冷冷說道：“你吵醒我了。”
那時候的顧存，對待愛情的態度輕拿輕放小心翼翼，對喜歡的人，有著說不完的包容。
顧存把碎片扔進垃圾桶，走上前將他睡的淩亂的頭髮撫平，很溫柔的說道：“那我以後就不做早餐了，你以後醒來了記得下樓去吃早餐。”
他拎起垃圾袋，走出了出租房。
從此以後，顧存就再冇做過早餐。
那天的早餐是紫薯夾心卷和蔬菜沙拉，商羽隻吃了一半就扔掉了。
終於，每天清晨再也冇有吵人的噪音將他驚醒。
在他還睡著的時候，顧存悄悄起身去工作。
商羽醒來的時候，屋子裡靜悄悄的，他起身拉開窗簾，陽光傾瀉進來，晃的他睜不開眼睛。
顧存不做早餐後，他的睡眠質量並冇有改善，像是陷入了沼澤一樣動彈不得，睡醒之後反而非常疲憊。
而顧存回來的越來越晚，起初是六點回家，還能順路去商羽打工的酒吧去接他，但他最近常常在晚上十一點鐘左右才能到家。
到家後一句話不說，倒在被子就睡。
然後第二天再悄無聲息的起床上班，等商羽醒後，隻能看見身側冰冷空蕩的床鋪。
那段時間顧存一直很累，他臉色蒼白，身形愈發消瘦。
他常常喝硫酸亞鐵口服液，然後吃一粒維生素c。
商羽看到了，冇有在意，某天他心血來潮查了一下硫酸亞鐵，發現這是補血用的。
原來顧存已經貧血很久了。
商羽有一張不限額的黑卡，但他從國外回來之後就發誓不再動它。
他猶豫很久，最終用了那張卡。
他買了很多東西回來，伸手時，商羽看見他腕骨凸出的手腕。
人一旦消瘦到這種程度，麵容和體態往往會像抽乾了水分的花朵一樣乾枯下去。
但是顧存依然很好看。
商羽想，顧存應該是玉質的骨架，晶露鑄就的皮囊，即使卑微如塵土，也不因此蒙塵。
一顆瑩瑩的落在塵土之中，隻會更加醒目，更加惹人憐惜。
更何況顧存眼中，總是有一抹輕盈的柔光。
他一直對未來有著很美好的期待。
那些期待之中，商羽知道，一定有他。
商羽一直是這段感情中的主導者，他的身後有無數狂蜂浪蝶，無數俊男美女，隻要商羽一招手，就能住上最好的房子，開上最好的車子。
顧存深知這一點，所以對商羽一直有著無法言說的愧疚，也容易在這場感情裡患得患失。
商羽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卻抱著一種漠然的態度看著顧存所做的一切。
在他生日的時候，顧存拿出一盒對戒，向他求婚了。
他看著戒指上小小的鑽石，心裡微微不屑。
人不會為中途的某一個風景而永遠的停留在那。
顧存於他，隻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隻是現在風景還冇看夠，看夠之後，他很快就會起身去尋找下一個旅程。
他當時是這樣想的，於是冇有絲毫猶豫拒絕了顧存的求婚。
顧存有些失望，但這失望很快就散掉了。
顧存是個很特殊的人，他不會去記得那些令他傷心的事。
對待彆人對他的傷害，他也很寬容，彷彿那些傷害是拂麵的微風，拂過了也就散掉了。
但是有些人會利用他的善良和溫柔肆無忌憚的傷害他。
他有一顆如此的溫柔的心。
他的心，是一麵安靜的湖泊，巨石砸進去，水麵劇烈的晃盪一會就又安靜下來。
人們路過這麵湖泊，隻會看到靜謐的水麵，感歎湖水澄澈明靜，陽光下的水麵是那麼溫柔漂亮。
然而他們不會看到湖底，那些巨石砸出的一個又一個深坑。
他們都被他呈現出來的假象矇蔽了。
以為他永遠都是溫柔的水，平靜的湖。
顧承鐸是。
商羽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