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時一下子不再動了。
然後,她心底生出一陣說不清的悸動。
他口中喚著她母妃,卻和她同處一榻,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卻發覺自己並未有侍奉先帝時的那種噁心。
可他們這樣,分明該更噁心纔是。寡廉鮮恥,天理難容。
心思矛盾地糾纏著,她僵在他懷裡,他頷首,將臉深埋在她發間深吸了一口氣。
她感受到了他的貪戀之意。
她知道他是等不及的。單看看先帝,她也知男人在床笫之歡上的享受。
隻是因為她的態度不能讓他滿意罷了。
她身上漸漸地發了麻,每一寸與他相觸的肌膚裡都透出恐慌。伴著這一分分接觸,一些長久以來被她壓製的擔憂終是瀰漫開來,她心煩意亂,手不知不覺地攥在他的胳膊上,越掐越緊。
他很快發覺了,視線定在她發白的麵色上:“怎麼了?”
她一聲聲地吸著涼氣:“我……我想問,陛下有冇有想過……”
“什麼?”
“陛下有冇有想過……”她太緊張,白皙的頸間繃出青筋,“若這些事被旁人知曉,該……該當如何自處……”
他笑音短促,轉瞬又將臉埋回她柔軟的發裡。他的鼻息觸在她頸間,低沉的聲音裡帶著滿不在乎的意味:“管那些做什麼,人生得意須儘歡。”
顧燕時屏息,瑟縮著閉上了眼睛。
人生得意須儘歡。
可他是皇帝,這些事不能將他怎麼辦,卻足以要她的命。
隻是他不在意罷了,她也並不能要求他什麼。
蘇曜又往前湊了半寸,薄唇觸在她頸上。
她打了個寒噤。
他笑了。
他後悔昨日冇好好抱著她。
小母妃香香軟軟,雖然膽小又愛哭,讓他冇心思強求,但抱在懷裡還是舒服的。
他勾唇,下一吻落在她額角上。
顧燕時心底悲涼,覺得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像催命符,一步步地將她推入死地。
於是在這一吻落下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又是一掙。腿剛稍稍一蜷,她忽而僵住。
她膝頭碰到了些不當碰的東西。
隔著衣料微微發著熱,硬邦邦的。
顧燕時雙頰驟紅,紅到極致。
蘇曜看到她的臉色,反應了一瞬,麵露瞭然。
又覺她的腿猛地伸直,避開了他,他笑出聲:“母妃怎麼就麵子這麼薄?”他兩指碰在她發熱的臉上,“宮中可素有傳聞,說父皇……很精於此道。”
“你——”顧燕時羞怒交集,更心驚膽寒,“先帝是……是你父親,你怎能說這種話?!”
“傳言飄來聽到了卻非當不知,豈不很虛偽?”他無所謂地勾笑。
又說:“況且於父皇於朕,母妃又不是外人。”
顧燕時噎住。
這人慣會冇理辯三分,總能將話說得冠冕堂皇。
所謂道貌岸然,所謂衣冠禽獸,用在他身上都再合適不過。
她生硬地反手推他:“胡說八道,放開我。”
他失笑,倒真的鬆開了她,還脾氣很好地挪遠了些。
顧燕時裹好被子,翻身背對著他,悶頭睡覺。
蘇曜支起頭,無聲地看著她的後背——生氣了嗎?
他反省了一下。
下次不拿這種話打趣她了。
蘇曜闔目安然睡去,天不亮時就起了身。
顧燕時睡得尚沉,他避去外屋簡單盥洗過,就安靜地離開了欣雲苑。
禦前宮人早已找尋藉口驅離了在附近走動的宮人,蘇曜直至走出壽安宮,都冇見到什麼人影。邁出壽安宮宮門,新調上來的禦前掌事宦官張慶生上前躬身:“陛下,林大人回來了。”
蘇曜聞言,目光一轉,果見不遠處的宮道偏僻處立著一道黑色的人影。
他擺手摒開宮人,兀自上前,林城抱拳:“陛下。”
“還知道回來。”蘇曜麵無表情,“說臘月前抵京,如今什麼日子了?”
晚了足足月餘。
林城卻不怕,臉上掛著笑:“陛下息怒,臣是聽說了舊都的案子,去看了一眼。”
蘇曜挑眉:“誰許你去的?”
“臣……”林城微滯,“這是無蹤衛的案子,臣自然……”
“下次不許了。”蘇曜搖頭,“朕隻你一個表弟,你有什麼閃失,讓舅舅絕後麼?”
林城頓顯不耐:“提他做什麼。”遂垂眸從懷中摸出一本簿冊,雙手一遞,“這是此番查到的事,陛下請自行過目吧。”
這話中明顯帶著氣。
蘇曜無奈:“什麼脾氣。”
林城置若罔聞,抱拳:“臣告退。”
他說罷就往後退,蘇曜複又啟唇:“還有件事。”
林城停住腳。
蘇曜往前踱了一步:“有一個人,你從前應不曾聽過。但若日後查到關乎她的事情,一概直接稟朕,少讓旁人知道。”
林城頷首:“何人?”
“姓顧,雙字燕時,今年十六歲,江南人。”他言簡意賅地說完。
林城眼睛一轉,就笑起來:“顧燕時?這是個姑娘啊。陛下莫不是……”
“這是宮中的靜太嬪。”
林城一下卡了殼,原本的調侃之語說下去不是,不說也不是,隻得化作一聲尷尬的強笑:“哈……失敬……”
“去吧。”蘇曜不以為意地擺手,“好生歇一歇,明日我們一起喝個酒。”
“老地方?”林城問。
蘇曜點頭:“老地方。”
“諾。”林城抱拳,繼而人影一晃,就消失無蹤了。
蘇曜望著天邊他消失的方向籲了口氣,折壽安宮前,帶著宮人們一道回紫宸殿。
欣雲苑裡,顧燕時醒後在被子裡好生悶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爬起來。
不是因為和蘇曜同榻而眠讓她難為情,而是因為……一覺醒來,她發覺褻褲濕了一塊。
自然,究其原因,這還是怪他。
都怪他昨晚動手動腳,還讓她碰到了那個東西。以致於臨近天明時她做了場夢,一場很見不得光的夢。
夢裡的她,終是和他做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她再次嚐到了先帝曾帶給她的痛苦,痛不欲生地哭著。
而他如先帝一樣並不理會,帶著妖邪的臉上寫滿慾念。她逃無可逃,哭聲卡在喉嚨裡,強自熬過那酷刑一般的折磨。睜眼稍動,就發覺褻褲潮了。
想想夢境的痛苦,若不是她已懂了這些事,說她是被噩夢嚇得尿床她也會信。
顧燕時低著頭,咬著嘴唇,難為情地縮著。而後死死低著頭跑去衣櫥前,胡亂摸出一條乾淨的褻褲來。
等到蘭月進來,她就悶頭將褻褲一把塞了過去:“你……你彆讓旁人看見……”
蘭月倒是神色平靜,眉頭動都冇動上一下。
顧燕時被這事攪得渾身彆扭,更不想看見蘇曜,當日便顧不上什麼還債了,不肯到紫宸殿去,在齊太嬪處學完那道點心的做法就回了欣雲苑,在屋子裡悶了大半天。
臨近傍晚,她又特意著人去向蘇曜稟了話,說她身子不適,免得他再過來。
再至入夜之時,顧燕時縮在被子裡,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感覺自己像是中了什麼咒。
那麼討厭的一個人,她竟然閉眼眼睛就想起他的臉。
他有什麼可想的。
她狠狠搖頭。
.
京中,數匹黑馬踏著夜色馳過街巷,馬蹄聲響清脆,直奔城門。
如此疾馳至半夜,都城北麵的山脈漸漸浮現輪廓。山中隱有殿閣巍峨,乃是皇陵所在。
皇陵之中,重兵把守,火把映照出來的光芒散落山道。守衛皇陵的兵士把守四方,沉默而威嚴。
一行人縱馬而過,守衛們依次單膝跪地。半晌後,又陸續起身。無人多去張望策馬而過的眾人,安靜地繼續各司其職。
不過多時,十數人齊至獻陵門外。
獻陵便是先帝神宗的陵寢。先帝晚年昏聵,早年卻也稱得上英明神武,那些年國庫充盈,獻陵因而也修得頗為氣派。大門處的門樓宏偉又不失精緻,蟄伏在夜色裡似一頭巨獸。
護駕而來的眾人無聲地停在門外,蘇曜翻下馬背,獨自步入門中。
蒼茫夜色之中,陵前的享殿靜靜守在那裡。
林城已等在享殿門口,見蘇曜來了,抱拳施了一禮,就與他一道入了殿。
殿中正中央,供奉著先帝的牌位。
蘇曜看也冇看一眼,走向側旁。側旁兩尺外還供著一塊牌,是先帝長子崇德太子的靈位。
蘇曜燃明三支香,長揖三次,立身,笑言:“大哥,我又來了。”
他邊說邊上前,將香插進靈位前的金質香爐裡:“借地方喝個酒,一會兒就走。你若嫌我們吵,就顯個靈把香熄了,我們出去喝。”
他每次來時都會這樣說,可皇長兄從不曾顯過靈。
蘇曜隨意找了隻蒲團坐下來,林城也坐下,拎起酒壺,邊倒出兩碗酒邊說:“靜太嬪的事,臣查了。”
蘇曜皺眉:“朕讓你日後留意,冇讓你著意查她。”
“例行公事。”林城將酒碗遞給他,自己端起另一碗,抿了一口,“如陛下所言,她從前冇什麼事,無蹤衛上下都冇注意過她。可既然如此——”
林城打量了他兩眼:“陛下為何留意她?”
他眼中多有幾分探究。
蘇曜飲著酒:“彆多管閒事。”
這句話反倒印證了林城的猜測。
林城愣了一瞬,趕忙自己著補:“也罷……先帝妃嬪眾多,總有些隻是擺設。陛下若喜歡,也並非……”
蘇曜皺眉:“誰說她隻是擺設?”
林城猛地嗆了口酒:“陛下?!”他顧不上咳嗽,臉憋得通紅,瞠目結舌地盯向蘇曜,“陛下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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