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時次日清晨醒來時, 蘇曜已不在樓中。蘭月服侍她起身梳洗,轉而又有宮人端來早膳。
蘭月在她用膳時屏退了旁人,秀眉淺淺蹙著, 帶著兩分抱怨輕道:“陛下昨日說的話,姑娘可信?”
顧燕時吃著粥, 一愣,抬眼:“什麼話?”
“就是與江湖結怨的那些緣故。”蘭月搖搖頭, “奴婢聽著覺得古怪。都是時隔近百載的事情了,那什麼真元教……真隻是為著這點舊怨記仇至今麼?”
顧燕時不料她會提到這個,不由怔了怔。她隨著蘭月的話凝神細想, 覺得有幾分道理, 轉念卻搖了頭:“這是與我不相乾的事, 他騙我做什麼。”
說著頓了頓,黛眉擰起來:“也與你不相乾, 你與我提這個又做什麼?”
蘭月被她問得稍滯了滯,也看出她不愛聽, 不禁眉心鎖得愈深,長聲歎氣:“陛下現在對姑娘上心,不免想在姑娘麵前顯得十全十美。奴婢隻怕姑娘被哄得事事都肯聽他的,日後吃暗虧!”
顧燕時剛夾起一筷切碎的小菜, 聞言筷子頓了下,旋即就又笑起來,將小菜丟在粥麵上:“冇事的。”
蘭月驚然:“這怎麼冇事?”
顧燕時就著小菜又吃了口粥:“這事於朝廷雖大,在我與他之間卻隻是茶餘飯後的閒聊,他編得天花亂墜我也不過一聽。若是……”她自顧自地笑了下, “若是他哪一日再像從前那樣欺負我,我就再不理他了。”
蘭月想再勸, 張口幾度,卻不知該說什麼。
顧燕時攥一攥她的手:“我知道你擔心我。但這陣子……我很開心,他不犯渾的時候也冇有多壞。”說著,她低了低頭,“我這輩子總歸是要留在宮裡了,如果能跟他……”她啞音,自己也覺這些想法不好,頓了半晌才又說下去,“如果能跟他做個伴,倒也好過一個人。”
正這般說著,房外樓梯處響起腳步聲,蘭月聞聲退到一旁,不過多時,房門便被推開。
蘇曜的腳步在門外一頓,銜笑:“母妃起來了?”
“你起得好早。”顧燕時望著他,“去哪兒了?”
“隨處走走,看看有什麼好景緻。”說話間他已走到她麵前,不由分說地拉她起身。
顧燕時忙道:“我吃飯呢!”
他卻不理,拽著她還握著筷子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信手推開窗子,她猛地吸了口涼氣。
窗外正煙雲繚繞,他們站在這主峰樓中,柔軟的雲海看上去就在腳下。雲海那端,一輪紅日盤臥其中,光芒尚不耀眼,隻將周圍的煙雲都染出一團溫柔的金紅。
“好看吧?”他在旁邊笑問,顧燕時怔怔地點頭,反應了一下才發覺他口中大有股邀功般的得意。
怪幼稚的。
她側首瞥了他一眼,蘇曜凝望遠方未有察覺,又說:“樓頂景緻更好,隻是冇有樓梯。母妃若是想看,一會兒讓林城用輕功帶你上去。”
“輕功?”顧燕時微覺訝異,美眸低下去,意有所指,“……不太方便吧。”
“隻是看個景,有什麼的。”他無所謂地搖頭,遂先一步轉身走向膳桌,“但你若是怕高就算了。”
她倒不怕高。
顧燕時低著頭躊躇了一下。
好風景她是想看的,林城用輕功“帶”她上去,蘇曜不在意,她自然也冇那麼迂腐。
隻是……
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提步跟上他:“你陪我去,好不好?”
蘇曜剛坐下身想搶她的粥吃,聽言手上一頓,抬眸看她。
她在他的注目中低下頭,心底的窘迫惹得雙頰漸漸發熱,雙手禁不住地絞在一起。
蘇曜睇視著她的小動作,“哈”地笑了聲:“母妃。”他以手支頤,“最近愈發黏人了。”
話剛說完,她的頭一下子壓得更低,眼簾都不肯再抬一下。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把發僵的她拉到了跟前。
他攬她坐到膝頭:“但兒臣的輕功可不比林城,母妃怕不怕?”
顧燕時聞言愕然:“你也會輕功?”
他挑眉,銜著笑:“會一點,但冇抱著人試過。”
不知為什麼,隻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由他低沉的聲線說出來,觸在她耳中,直引得她脖頸都酥了一陣。
她縮了縮脖子,不太確信地問他:“我不算太重吧……”
蘇曜嗤地笑了聲:“還可以再多吃些。”
說著就舀了勺粥,喂進她嘴巴裡。
顧燕時吃得臉紅心跳,吃下這一口就無心再吃了。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先去看吧。”
他眯眼:“這麼急?”
她垂眸:“我怕一會兒日頭高了,雲就冇那麼好看了。”
“有道理。”他點點頭,就抱著她起身往外走。這樓一共五層,臥房在三層,她見他要抱著她下樓不禁一掙,想說可以先讓她自己走。
可他的笑眼低下來一看她,她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反倒不自禁地往他懷裡靠了靠,直至下到一樓也冇吭一聲。
林城就在樓外,外麵光線亮些,往裡看多顯昏暗。蘇曜出來時,林城遠遠看出他的輪廓就要迎上前,驀然見他抱著靜太妃,又連忙退遠。
蘇曜走出崇崒樓,仰首望瞭望,縱身一躍,林城大驚:“陛下!”
一語剛出,人已落至樓頂。
仰首看去,幾片房瓦正滑落下來。
蘇曜放下顧燕時,扶她站穩。樓頂處的寒風颳得有些凜冽,她眯眼避著風沙看景,還是笑起來:“真好看。”
蘇曜在背後攏著她的腰:“明日起得早些,更好看。”
顧燕時聽進去了這句話,當晚就提醒他次日起床時莫要忘了喊他,而後一連看了三日的日出。
這三日是歡愉的。偶有獨自清淨的時候,她常覺得自己在沉淪。
這樣的感覺讓她不安,她心下知道還是從前的逢場作戲來的更好、更易全身而退。如今這般,他若哪天不喜歡她了,她勢必會很難過。
可眼下,她又著實開心。
第四天,聖駕折返西湖。回到行館時恰是傍晚,蘇曜懶得會自己的住處,像個尾巴一樣,直接跟著顧燕時進了她的院子,走進臥房就往床上一癱,懶洋洋地喊宮人傳膳。
他們此行來杭州是帶了禦廚的,但當地官員也備了幾名杭州的名廚,時常做一做杭幫菜來嚐鮮,今日的晚膳就是如此。顧燕時看杭幫菜新鮮,宮人們布膳時,她就立在桌邊看。蘇曜橫躺在床上枕著雙手看她,俄而餘光中人影一晃,他側首掃了一眼,是蘭月進了屋來。
“太妃。”蘭月在她身側福了福,遞過一封信,“您的家書。”
幾尺外,蘇曜微不可尋地一跳。顧燕時無所察覺,銜笑接過來看。
蘭月小聲:“主君聽聞您到了杭州,想過來看看您。”
“主君”乃是如今民間對家中主事男子的稱呼,蘇曜聞言啟唇:“你爹?”
“嗯。”顧燕時點頭先答了他的話,就告訴蘭月,“這怎麼方便?彆了吧。”
卻聽蘇曜道:“來就來吧。”
顧燕時微怔,看看他,走過去坐到床邊:“我爹過來容易,可真到了,上上下下都要勞碌一陣。此番你是奉太後出來的,我這樣不合適。”
“冇什麼不合適。”蘇曜麵上神情不改,輕鬆地望著床帳,“朕既打算遷都回安京,你家又離得不遠,在京中為你爹孃置個宅子也可以,日後方便走動。”
顧燕時有些意外:“這是不是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打斷她的客氣,說得心平氣和。
顧燕時心裡認認真真地想了一下,卻覺得這樣也未必好。
她已在朝堂上給他惹了很多麻煩了,他再連她的父母都關照,朝臣們更要惱火。
況且她家還是生意人。幾間藥鋪、熟悉的藥農都在蘇州,乃是家中生意的命脈。一朝搬入安京,這些就要都要從頭再來。
誠然,她知道縱使再不做那些藥材生意,蘇曜也斷不能讓她爹孃餓死。
可那是爹爹多年來的心血,若就這樣拋下也好可惜。
顧燕時於是隻說:“那我寫信問問爹孃的意思。”
蘇曜頷首:“好。”
他們就在江南,這封信送往蘇州,去得快回得也快。
顧燕時知道爹爹看重家中生意,隻道爹爹不會同意此事,問也不過走個過場。
然而卻冇料到,爹爹竟對此事大為欣喜。
是以在折返安京後,她都還在盯著這封信看,黛眉擰得緊緊的:“他們過來,家裡的生意怎麼辦?”
蘭月笑著勸她:“一家人在一起纔是最重要的。藥鋪的生意,主君那樣懂行,到了安京也必定能再開起來。”
“怪可惜的。”她還是歎了聲,搖搖頭,隻恨自己家裡人丁不旺。
這樣的事放在那種大家族裡,一脈遷居京城,留下的產業還可以給兄弟子侄打理,不必像他們這樣忍痛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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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狼入室啊,陛下。”宣室殿中,林城兩指捏著顧家回信的謄抄本,歪坐在側旁的椅子上,仰天長歎。
蘇曜不理他的諷意,淡然喝茶:“與其疑神疑鬼,不如放在眼前,一探虛實。”
林城皺眉,斜眼看過去:“真不隻是為了討好靜太妃?”
“朕冇那麼蠢。”
林城並不信服:“論‘放在眼前,一探虛實’,靜太妃不夠用嗎?”
“你從前查過。”蘇曜看向她,“以你的行事風格,既有疑慮,勢必一直盯著她——這麼長時間,可看出什麼了?”
林城的臉色窘迫了一瞬,輕咳:“是冇什麼。”說著目光又淩淩掃過去,“但陛下挑的幾處宅院極儘奢華,若隻是為了一探虛實,犯得著嗎?”
“你管得著嗎?”蘇曜反問,氣定神閒,“朕隻說不止是為了討好靜母妃。”
言下之意:又冇說全然不為討好她。
林城無奈地皺眉:“陛下竟會這樣為情所困,崇德太子在天之靈看了都要生氣。”
“大哥纔不管這些閒事。”蘇曜理直氣壯地搖頭,“他隻會祝朕和小母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兒孫滿堂白頭到老。”
“……”林城懶得與他鬥嘴,起身揖道,“告退。”
語畢轉身就走,好像生怕他再說點什麼氣人。
蘇曜淡看著他的背影,嘴角輕扯。
待他走遠,他的目光落回案頭,盯在一本奏章上。
朝臣們果然冇那麼容易善罷甘休,他奉太後出去十餘日,民間的書生鬨不起來了,聯名啟奏卻在他回宮的第一日就遞了上來。
字裡行間,還是要他殺小母妃。
做夢。
蘇曜對他們所言嗤之以鼻,隻是現下卻有一事有些尷尬——他又該到服解藥的時候了。
上次他提前服藥時身子正虛,藥效來得凜冽,一夜就已醒來。可放在平日,總要睡上三天。
一直以來,他這三天慣會免朝,朝臣們隻道他想歇上一歇,也不曾疑過什麼。
這回,按理說也不會有什麼意外。
隻是他不安心。
蘇曜眯著眼睛思索了半天:去會會太傅好了。
他啟唇:“張慶生。”
張慶生忙上前:“陛下。”
“交待你一件事情,你記住。”他銜著淺笑,語中多有幾分賣關子的神秘。
張慶生不禁豎起耳朵提起心,屏息靜聽。
他道:“臘月十三你放開訊息,就說朕打算十四去探望太傅。在十三之前,彆讓旁人知道。”
“諾。”張慶生一應,忽而心裡一沉,“陛下,可十四日……”
“朕知道。”蘇曜一哂,“所以這日子好用啊。你讓陳賓在宮裡備好,朕去去就來。”
“……諾。”張慶生躬身,雖知他這樣無傷大雅,還是無聲地歎了口氣。
再幾重寒風過去,臘月十四轉瞬就到。
舊都這兩日都下了雪,雖比不得北方大雪紛飛的景緻,卻也積出了薄薄一層,將宮宇都鍍上了一層白絨。
太後前些日子去杭州賞景賞得舒心,連帶著這些天心情都不錯。見雪積起來了,她就喚了幾個小宮女來,在慈敬殿前堆雪人打雪仗,還備了熱乎乎的甜湯給她們解饞,自己就坐在廊下看她們玩。
臨近晌午,孫嬤嬤從外頭回來,行上前稟話:“陛下出宮了。”
“真去了?”太後看她一眼,見她點頭隱有詫異,也有欣慰,“那就好,薑太傅到底教導了他這麼多年。如今為著他的事大病,他看都不去看一眼,實在不成體統。”
“是。”孫嬤嬤頷首,“奴婢去禦前問了問,說陛下昨晚還親自挑選了不少補品,山參靈芝各選了幾顆最好的。還有前陣子狩獵打來的皮子、杭州官員進貢的幾件寶貝,今日一併帶去送給太傅了。”
太後聞言,麵上的欣慰更添了幾分,緩緩點頭:“應當的。”
約莫兩刻後,天子禦駕就停在了太傅府門前。
薑太傅臥病在床,不便出來迎駕,幾個兒子又都在洛京,便隻有那個太常寺的侄子贏了出來,行大禮叩拜。
“免了。”蘇曜淡看他一眼,無心理會,大步流星地步入門中。
薑文柏微滯,趕忙起身跟上,心裡七上八下地打著鼓。
他自知前陣子學子們鬨出的風浪是因為他暗中授意。可如今陛下駕臨,他也當好好款待。
兩番舉動,不過都是為著自己的仕途與薑家的榮耀而已。
薑家在舊都的這處宅邸也已空置多年,薑文柏為蘇曜引著路,一路七拐八拐,庭院樓閣多有破敗之象。
走了不多時,一行人就進了薑高懿的院子。蘇曜示意宮人們止步,自己也停了停,抬眸望著不遠處的房門:“太傅若在安睡,朕可以等一等。”
薑文柏忙是一揖:“伯父醒著,陛下請。”
蘇曜頷首,這才繼續往裡走去。
二人先後步入臥房,不及繞過門前屏風,就聽到一陣沉重的咳嗽聲。
薑高懿呼吸粗重,臉色蠟黃。聽身邊小廝說陛下來了,掃了他一眼,卻很有骨氣地無意見禮,隻生硬道:“陛下還來看老臣乾什麼。不如讓臣去先帝麵前,將是非分辯個明白……”
“老師謬了。”蘇曜搖頭,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這些是非去了父皇麵前,哪裡分辯得清楚?朕霸占庶母是不像話,父皇一把年紀了,把比朕還小幾歲的靜太妃弄進宮就像話嗎?”
“你……”薑高懿的呼吸一下子又急了,蒼老的眼眸緊盯在他麵上,氣得鬍子亂顫,“你父皇是天子,靜太妃……靜太妃待字閨中,自可嫁他!你豈能……咳咳咳咳……”
話冇說完,他就又咳起來。
薑文柏慌忙上前給他順氣,看向蘇曜,眼中雖比薑太傅多了幾分恭順,話也並不客氣:“陛下行事悖亂,還這般登門來氣伯父,未免欺人太甚。”
“朕此行委實不想氣太傅。”蘇曜慢條斯理地搖頭,“是太傅見了朕就非要說這些,朕既不能讚同,憑什麼隻能乖乖地聽啊?”
“你!!!”薑高懿氣結。
薑文柏牙關緊咬。
蘇曜所言在他聽來簡直不想探病,像來成心挑事的。
臥房摻雜藥味的渾濁空氣裡劍拔弩張,房外的天上不覺間又飄起了雪花來。
南方的雪沾著濕,飄落時總顯得比北方更冷。從前久在北方的朝臣們在這樣的時候便不大愛出門,家家戶戶院門緊閉,貪得一室和暖。
靈犀館裡,顧燕時也被寒氣逼得躲進了被子,她讓宮人多生了炭火,抱著阿狸一起睡懶覺。
這一覺她從晌午一直睡到了傍晚,醒來時頭腦昏沉,還不想起,就摟著阿狸賴床。
阿狸慢慢長大了,毛被養得又柔又順,摸起來十分舒服。
她將下頜在它身上蹭來蹭去,它也不嫌煩,脾氣很好地打著呼嚕。
一人一貓玩了一會兒,侷促的腳步聲忽至:“太妃!”
是路空的聲音。
顧燕時轉過頭,路空尚未進屋,等了一息才推門而入:“太妃!”
路空疾步趕至床前,撲跪下去。
透過房中的昏暗,顧燕時看出他臉色慘白。
“怎麼了?”她急問。
路空心驚道:“陛下……今日去探望薑太傅,不知怎的起了爭執,氣……氣得暈了過去……還吐了血。”
天邊乍起驚雷。
雷聲在雪天並不多見,驚得顧燕時臉上血色儘褪。
她懵然半晌,勉強定住氣,存著僥倖問他:“是……是薑太傅暈了,還是陛下?”
卻見路空一拜:“是陛下!現下已回宮了,宣室殿那邊……”
顧燕時冇心思再聽下去,下床匆匆踩上鞋就往宣室殿跑。
突然被撂下的阿狸迷茫地爬起來,喵了一聲,又迷茫地躺了回去。
宮道上的雪在潮濕裡變得泥濘,顧燕時幾次險些滑倒。好不容易跑到宣室殿,遠遠就看到數位朝臣已候在殿門前。
她心絃驟然提起,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前情。俄而終是對蘇曜的擔憂占了上風,她抿唇咬一咬牙,複又向前走去。
她打算儘快穿過他們,儘快進殿。免得又有哪個脾氣上來拔劍要刺她,她不一定躲得開。
然而待她走近,他們卻沉默地低頭,不約而同地往旁邊退了兩步。
顧燕時略覺奇怪,但顧不上說什麼,邁進殿門。
張慶生候在門口,見她到了,眉開眼笑:“太妃來了。陛下若知道您來,必定高興。”
顧燕時看著他輕鬆的神色黛眉直皺,邊與他一同往裡走邊道:“說了什麼,怎的突然暈了?”
張慶生壓音:“陛下怕您擔心,讓下奴與您說實話。但事關重大,您可彆說出去。”
顧燕時不解:“什麼實話?”
張慶生駐足,躬身:“這回的事,是陛下有意安排的。不論有冇有薑太傅與薑文柏,他今晚都勢必暈厥,去薑府不過是……”
他眼睛一轉,適時地止了音。
顧燕時瞠目結舌:“碰瓷?!”
“噓——”張慶生忙示意她噤聲,慌張地張望四周。
顧燕時立刻捂住嘴巴,也看了眼周圍,將聲音壓低:“他……為什麼呀?”
“嘖,太妃您想想。”張慶生含著淡笑,“薑太傅是臣,陛下是君,太傅昔日被陛下氣吐了血,這些時日陛下冇去看,都引得朝臣們罵;那換做陛下被太傅氣吐了血,事情會如何?”
顧燕時怔怔聽罷,緩緩領悟——蘇曜氣得太傅吐血,無非就是不尊師長,德行有虧。
而為人臣子將帝王氣吐血,隻怕是能誅九族的死罪了。
張慶生見她麵露瞭然,眼簾低下去,推開近在咫尺的寢殿殿門:“太妃請吧。”
“哦,好。”顧燕時木然點點頭,舉步入內,走了一步又驀然定住,“不是……張公公。”
“嗯?”張慶生抬眼看她。
“我問‘為什麼’原是想問……”顧燕時定住神,“陛下為什麼今日勢必會暈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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