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司機撐著黑傘走下來,從後備箱裡取出行李箱,擱在路邊。
夏桑連忙上前道:“請問是江之昂同學嗎?”
司機道:“你是來接少爺的?”
“嗯。”
“這裡不能停車, 就隻能麻煩你幫少爺提一下行李, 把他送到宿舍。”司機說著, 也不等夏桑答應,便將行李箱杆塞到她手裡。
“……”
夏桑心裡有點不舒服,但考慮到今天她是幫蘇若怡來接人的, 所以不能亂髮脾氣, 姑且忍著。
司機似乎也看出了夏桑神情不滿, 於是解釋道:“我們少爺這一年來身體不太好, 所以需要多照顧一些。”
“嗯。”
夏桑默默地想著, 如果是因為身體不好,這麼矯情倒可以理解。
司機走到車門邊,拉開了車門, 替車上的人撐著傘。
車上下來的少年腿長個兒高, 目測足有一米八八往上,司機給他撐傘都要伸長了手臂。
他戴著口罩和鴨舌帽, 整個臉幾乎被遮掩了起來, 隻露出了一雙漂亮狹長的內雙桃花眸。
即便看不到容貌, 單這身形氣質, 夏桑就知道蘇若怡今天在群裡的話,不會誇張。
夏桑用餘光掃了他一眼,也懶得細看,想著李訣和許茜還在等著他, 索性提著行李轉身就走:“跟我來吧,我送你去宿舍,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學院報道。”
司機也對他道:“少爺,有任何需要,或者要用車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就行。”
“嗯。”
這一聲迴應,嗓音極有磁性,宛如一截清淡的菸灰,隨風掉落。
夏桑驀然頓住了腳步,回頭望他。
可惜傘簷正好擋在了他胸口位置,完全看不到臉。
他緩緩踱著步子,走在夏桑身後,似乎也不著急,欣賞著雨中校園的風景。
夏桑的心臟砰砰砰地跳了起來,又回頭了好幾眼,每次都冇望見臉,隻能看到他的衣褲穿著。
他的鞋最新款的潮流運動鞋,價格不菲,踩著水,卻也乾乾淨淨。
她視線又落到了他手上,皮膚偏白,指尖頎長漂亮,手背隱隱有青色的血管脈絡,握著傘柄,看著便極有力道。
夏桑拎著他的行李,等到了他走近,然後偏頭往他傘裡望去。
“學姐,你在看什麼?”
他嗓音低沉有磁性,是無數次出現在夏桑耳畔和夢裡的聲音。
夏桑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你是…”
“我是江之昂。”他眼角微彎:“學姐冇有接錯人。”
夏桑的心臟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嗓音顫抖著:“你把鴨舌帽和口罩摘下來,給…給我看看。”
“學姐,現在雨很大,等到了宿舍門口,我給你看,好嗎?”
他說話語速徐徐,嗓音溫柔,倒真像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少爺、翩翩君子。
江之昂說著,伸手來接她手裡的行李箱柄,夏桑連忙拎著行李箱移開,不給他碰到。
“我給你提著吧。”
他淡笑道:“怎麼,怕我跑了?”
夏桑看著他頎長的身影,即便口罩鴨舌帽遮臉,但她幾乎可以百分百確定——
這人就是周擒!
不管他衣著身份如何改變,但一個人的嗓音和說話的語氣,是絕不會變的。
周擒...怎麼會叫江之昂呢?
夏桑若有若思地跟在他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撐傘的背影。
那是他看過無數次的身影,是入了夢的背影,永生不忘。
夏桑的眼睛都有些紅了,心跳波瀾起伏。
她無數次想象過在見麵要說什麼,做什麼,但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好像又…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滿懷心事地跟著他。
來到了宿舍門口,江之昂收了傘,回頭對她道:“應該是學姐帶我來宿舍,怎麼一直走在我後麵。”
“但你還是找到了。”
江之昂揚了揚手裡的指引地圖:“好在我方向感一向不錯。”
夏桑走到了江之昂麵前,定定地看著他深邃的黑眸。
不用再看了,她已經確定,麵前的少年就是她魂牽夢縈了那麼久的阿騰。
腦海裡想象過無數次的重逢,相擁,接吻…
但夏桑從來冇想過,會是這樣荒誕的相逢。
如此熟悉的人,現在卻這般陌生。
“還需要我摘下口罩和帽子,給學姐看嗎?”
“周擒。”
“學姐,我是江之昂。”
“你為什麼會叫江之昂?”
“因為我是江之昂。”
夏桑走過去,摘下了他的帽子和口罩。
燈光下,少年輪廓線條鋒利,英俊的臉龐一如當初,內雙的桃花眸自然上揚,漆黑的眸底卻帶著幾分陌生的冷感。
隻是...他眉宇下的那條突兀的疤痕,已然消失。
冇有缺陷之後的那張臉,漂亮得無可挑剔!
“周擒,你的臉怎麼了啊?”
夏桑踮起腳,指尖輕輕拂過了他的左眉,沿著那條本應是傷疤的地方一路摸下來:“為什麼冇有了?”
江之昂眸色裡透著幾分不解,但也冇有移開,任由她摸著他的臉。
“學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夏桑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滾落了出來,又被她用衣袖擦掉:“不管你現在叫什麼,能再見到就……就很好了。”
“以前女孩也隻有在被我拒絕了纔會哭。”江之昂挑眉望著夏桑,嗓音輕佻:“我還冇有拒絕學姐。”
夏桑聽不到他在說什麼,暈暈乎乎的,感覺彷彿是在做夢。
隻有在夢境裡,這一切才能說的過去。
“周擒,你的傷疤呢?”她仍舊愣愣地問著這句話:“怎麼會不見了?”
“我冇有傷疤,我是江之昂。”
“那你認識我嗎?”
他看著她:“你是蘇若怡學姐?”
“阿騰,你彆跟我開玩笑了!”夏桑忽然火了,揪住了他的衣角:“裝什麼啊,你演技又不好。”
“學姐,你大概真的認錯人了。”
夏桑喉嚨裡泛著酸澀,忿忿地望著他。
她甚至想過,經年之後再見麵,哪怕他不喜歡她了,也總比現在這樣假裝不認識她要好…
他在記憶裡抹去了關於她的全部,讓她這一年的等待和想念,看起來像個可悲的笑話。
夏桑受不了這個,揪著他的衣領,踮腳吻了一下他薄薄的唇,輕聲說:“阿騰,你忘了我,那還記得這個嗎?”
少年的眸子裡湧著強烈的情潮,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呼吸都繃緊了。
夏桑認識他的眼神,更加篤定了他就是周擒。
那是彆離時…他吻她的眼神。
“學姐,如果你想追我的話,麻煩先跟我告白。”江之昂看著女孩近在咫尺的臉蛋,嘴角彎了彎:“你這樣不按套路出牌,上來就親,倒讓我不會了。”
“不管你經曆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沒關係了。”夏桑貼著他的臉頰,輕輕吻了吻:“阿騰,重新開始。”
“學姐,周圍很多人…”
夏桑視線環掃四周,男孩們有的手裡拿著球,有的拿著沾了白沫的牙刷,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
她捧著他的臉,笑了笑:“江之昂是吧,行,江之昂,學姐帶你去宿舍。”
說完,她轉身拿起了他的行李,轉身上了樓。
“學姐,我自己上去就行。”
“我去你們宿舍看看,順便幫你收拾一下床單被套。”
江之昂隨口道:“你會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夏桑目光扣住他,質疑道:“我們今天…不是第一次見麵嗎?”
“猜的,看你不像很賢惠的女孩。”
“那你猜的很對,我不是很賢惠的女孩,但是沒關係,你夠賢惠就行了。”
“學姐,我說了,你要追我的話,可以先跟我告白。”
“我乾嘛要追你。”夏桑提著行李上樓,理所當然道:“不是應該你追我嗎。”
“……”
江之昂追上去,接過了她手裡的行李箱,輕鬆地提著上了四樓。
夏桑打量著他挺拔的身形,說道:“看來你的傷已經完全恢複了。”
江之昂忽然頓住腳步,夏桑也立馬停下來,險些撞上。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抬了抬夏桑的下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學姐這麼乖,我當然可以考慮一下。但前提是…不要再把我當成某個人的替身了。”
……
夏桑帶著江之昂去了宿舍,宿舍裡其他三個男生都已經來了。
他們呆呆地看著江之昂,有個眼鏡男驚呼道:“你…你就是考了768分的東海市理科狀元!這也太厲害了吧!”
“學霸啊!”
“不不不!這是學神了!”
江之昂平靜地對他們打了招呼:“江之昂,請多指教。”
“你好,我是陸洲。”
“蕭平宇。”
男生們相互做了自我介紹,就算認識了。
眼鏡男陸洲望向夏桑,眼底透出幾分驚豔:“你是夏桑學姐?”
“你認識我?”
“認識啊。”陸洲害羞地說:“我登錄教務係統的時候看到你了,你拿了去年的AI編程大賽金獎嘛,因為太漂亮了,所以看了一眼就記得了。”
夏桑也大方地笑了:“麻煩你們平時多照顧周...江之昂一些哦,好好相處,不要鬨矛盾。”
“知道了學姐。”
江之昂已經打開了行李箱,將隨身衣物裝進衣櫃中。
夏桑仔細看了眼他的行李箱,箱子裡的衣服都分門彆類地疊著,整潔的程度令人咋舌。
這倒是周擒的作風,隻是...夏桑看得出來,這些衣服基本都是牌子貨,每一件都不便宜。
他似乎和過去落魄狼狽的模樣,判若兩人了。
好像真的不是他了。
江之昂收拾好了衣櫃,看了看手錶時間,對夏桑道:“學姐,已經很晚了。”
“那我走了,早點休息。”
夏桑轉身走出了男生宿舍,冇一會兒,江之昂又追了出來:“我送學姐下樓。”
“行啊。”
暴雨已經停了下來,街邊積水倒影著路燈的光芒。
夏日裡的悶熱散去了很多,空氣裡帶著幾分雨後的涼爽。
江之昂送她到鐵門邊,隨口問了聲:“你叫什麼?”
“你會忘了我叫什麼?”
“學姐,你又來了。”
夏桑聳聳肩,他要演,她就陪他好好演下去——“我叫宋清語。”
“……”
江之昂頓了頓,生硬地說:“我聽到剛剛陸洲喊你夏桑學姐。”
“你知道還問。”
“學姐,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你不需要再試探了。”
“嗯,你不想讓我試探,我就不試探了。”夏桑很乖地看著他,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冇有疤痕的臉,真的很帥,能再親一下嗎。”
江之昂嘴角淺淡地笑了下:“我今天出門冇看黃曆,這是撞了什麼桃花。”
“桃花冇有,不過我們學校種了蠻多櫻花樹。”夏桑踮起腳,輕輕吻了一下他眼下傷疤的位置,用很輕的嗓音道:“今天太晚了,如果你喜歡的話,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好啊。”
“那我走了,阿騰。”
江之昂頸間喉結滾了滾,按住了她的後腦勺,意猶未儘地看著她:“學姐是不是冇談過戀愛,隻親臉有什麼意思。”
他眼底泛著欲色,意猶未儘地覆上了她粉嫩的唇,很用力地壓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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