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普通江湖遊者,確實可用一句妖言惑眾蓋過,魏啟以一句過失錯殺便可輕鬆揭過,可是許家人世代供職於司天院,占卜吉凶,勘測地質,察觀天象。
他們的話,世代帝王尚且奉為圭臬,如此分量,容不得魏啟輕視。
至於魏啟知不知道那人出身新川許家,已經不再重要。
這便是突破口。
夜色如幕,籠罩著整個天地。
我立於樹下,長風過,林葉簌簌作響。
曲澤低聲道:“京都來信兒了,陛下震怒,太子本要納魏家嫡女為側妃,現下已經作罷,魏家此番成為棄子了,太子似乎要棄車保帥了。”
我摘下一片樹葉,撫摸其間紋理,低聲道:“料到了,不過是一個魏啟,有何不可割捨的。”
那年預言青州金礦之人,出身新川許家,那麼朝堂參奏之人,最好也是出自許家,唯有如此,才能將帝王疑心引到極致。
此番,多虧了沈殊覺。
魏家,敗了!
宋徽青帶兵封鎖魏府之時,我與他相視,微微點頭。
魏啟連日來,似乎蒼老了不少,被扣上枷鎖的那一刻,我瞧見了他鬢角的斑白。
魏家上下,儘數押入獄中。一時間,啼哭之聲不止,她們似乎都預想到了自己的結局。
魏家,本就經不起查。
開了這個口子,魏家這些年的所有晦暗陰汙,都會被層層揭開。
五年前,魏家在青州行事,尚且有幾分忌憚,可自從開采了金礦,供養了東宮,便在此處據地為王、一手遮天了。
地頭蛇當太久了,便更捨不得這人間富貴了。
我冷眼瞧著這個場麵,而魏啟也緊緊地盯著我,在侍衛的推搡之間,他踉蹌了一步,那混濁的聲音緩緩響起:“我有話要對公主說……”
“把他帶過來吧。”
時至今日,我想聽他還能說些什麼。
他每走一步,便有鎖鏈碰撞的聲音,衙役們押著他,在距離我三步的時候站住。
魏啟冷冷一笑,儘顯滄桑:“終是我低估了公主,所謂家奴與我兒的衝突,便是公主刻意做的局吧?從一開始,公主就已經謀算好了吧?”
我的眸子睨著他:“魏大人謀算多年,如今功敗垂成,倒是神思越發清明瞭。”
“故意衝突、自請探視、欽差巡視、礦山爆炸、遊者預言……樁樁件件,皆是有備而來,公主終於露出了真麵目,可惜我看清的太遲了。”他的話中透露著憤怒與冷意。
“魏大人的真麵目,本宮也不曾看清過,私開金礦,供養東宮,進獻嫡女……若無本宮出手這一遭,來日便是從龍之功,位列伯侯,如此謀算,何人能及?”
“哈哈哈……”他的笑帶著幾分悲涼滄桑,“論謀算,又有誰能比得過你呢?天下又有幾人看透了公主呢?紈絝表象,狼子野心!”
……
“古來女子弄權者,幾人得善終?沁宣公主,元瓊公主的下場就是你的來日!”
宋徽青一招手,魏啟被拖著帶下去了,一路上笑得甚為放肆,可我看出了他神色中的不甘。
我負手而立,眼眸清冷,“元瓊冇做完的事,總有人能做完!”
這一刻,我毫無懼色。
從我踏上這條路開始,我就不曾怕過,也不曾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