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主任,您快坐。”
歐陽平還想去倒水,被陳主任拽住了:“彆忙了,坐下來說話。”
“陳主任,何明城收攤了。”
“收攤了。”
“您看清楚了嗎?他的外套上麵的鈕釦少不少?”
“少。”
“是那一顆,在什麼位置?”
“一共少了兩顆,是最下麵的兩顆。”
“他看見您了嗎?”
“我怎麼能讓他看見我呢?他收攤以後——今天,因為天冷,羊肉賣得很快,十點鐘左右,他就賣完了,他把外套脫下來掛在鋪子裡麵的牆上,然後到燒餅油條店吃早飯去了,平時,他都是在收攤以後才吃早飯的。”
陳主任出麵完成這個任務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就摸了進去。這樣看,才能看得一清二楚。”
“太好了。照這麼說,那張紙條上的內容是可信的,可是——”
陳主任望著歐陽平的臉,她在等“可是”後麵的內容。
“逍遙堂的金仁強和王喜都說二十六號晚上七點半鐘以後,何明城在逍遙堂泡澡。一個人說可以不信,兩個人異口同聲,這該怎麼解釋呢?”
陳主任掀起棉襖的下襬,從褲子口袋裡麵掏出一樣東西來:“歐陽科長,你看看這個——”
歐陽平站起身。
陳主任將一枚鈕釦放在了桌上。就是歐陽平和李文化在舍利塔裡麵發現的那種型號的鈕釦。鈕釦上還有一些線頭。
“陳主任,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離開羊肉鋪的時候,我從何明城的外套上拽下一顆。”
歐陽平拿起鈕釦,放在鼻子上聞了聞,鈕釦上有一股很濃的膻味,線頭也是凝固起來的。
“陳主任,謝謝您,這枚鈕釦對我們來講太重要了。”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我走了,有事,你再找我。”
送走了陳主任之後,歐陽平從檔案櫃裡麵拿出一個檔案袋,檔案袋上寫著“1970.12.26”的字樣。
歐陽平從檔案袋裡麵拿出一張紙,就是那張香菸紙。
歐陽平反覆揣摩著紙條上的內容。
突然,他站了起來。
歐陽平踱到窗戶前,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陷入了沉思:寫紙條的人在墓地附近看到河明城,其根據一定是何明城身上的外套,歐陽平有理由相信,在東門鎮,穿這種外套的人恐怕隻有何明城一個人。當時,天很黑,雪下得很大,寫紙條的人是不可能在近處看到對方的。如果是在近處,那麼,對方一定能看到他。
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歐陽平到菜市口和三條街走了一趟,一路上,他冇有看到一個穿長外套的人——我們所說的是像何明城那件長外套。
歐陽平遇到了一個暫時無解的難題——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
當他裹挾著一身的雪花走進公安局大門的時候,陸師傅從值班室裡麵走了出來。
“歐陽科長,我剛纔又撿到一張紙條。”
“上麵寫的是什麼?”
“你看——”
紙是展開的,還是大前門牌香菸紙,摺疊的方式和第一張完全相同。上麵的內容是:“26號晚上八點鐘左右,何明城(二炮)確實在墓地出現過,他的手上拿著一根像木棍又像扁擔一樣的東西。”
紙條上的字體和第一張紙條上的字體完全一樣。
“一根像木棍又像扁擔一樣的東西”不就是鐵鍬嗎?這進一步證明瞭歐陽平先前的分析,寫紙條的人看到何明城的時候,兩個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所以隻能看到“一根既像木棍又像扁擔一樣的東西”。不僅如此,這個人還看到了何明城身上的外套。
這一次,當事人寫出了“二炮”的真名,他可能認為歐陽平還冇有找到“二炮”,因為“二炮”還在菜市口安然無恙地忙著自己的生意。他不想讓歐陽平在尋找“二炮”上浪費時間,所以,這個人迫不及待地寫出了何明城的名字,看樣子,他比歐陽平還著急。
經過這樣的分析,兩張紙條的可信度有了很大的提高。何明城經營羊肉——何家經營了幾十年,砍、切、剔割等刀具,一應俱全,聯絡屍體脖子和會陰部的創口,何明城的嫌疑正在逐步上升。
凶手將屍體藏進棺材,所需要的工具就是鐵鍬。奇怪的是,這個人為什麼隻看到何明城一個人呢?塔林北邊的鬆樹林裡麵的腳印顯示是兩個人。而葛師傅所看到的可能是三個人。這裡麵有什麼玄機呢?
寫紙條的人看到的是一個人,葛師傅看到的是兩至三個人,葛師傅提供的情況是不會有問題的,至於這個寫紙條的人,他兩次提到同一個人——隻是名稱不同而已,更重要的是,第二張紙條上的內容和案情是比較吻合的。所以也應該是可信的。
如果這兩個資訊都可信的話,那隻有一種可能:兩個人在墓地附近出現的時間一前一後。
如果寫紙條的人所看到的人和葛師傅所看到的人同時在做同一件事情的話,那也有一種可能,一個人直接到墓地做藏屍前的準備——一部分土要挖開,棺材要揭開,另外兩個人到塔林去取屍。
這種事情耽擱的時間不能太長,儘管是大雪飄飛的晚上,走夜路的人還是有的,譚有忠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再加上寫紙條的人,就是兩個人了。
這樣一來,問題又來了,二十六號的晚上,如果何明城冇有到過塔林的話,那麼,鈕釦是怎麼遺失在舍利塔中的呢?答案隻有一個,凶手將屍體藏進舍利塔的時候,去過塔林。
難道金仁強和王喜是在應付和搪塞歐陽平嗎?他們的答案所依據的可能是何明城的生活習慣和一向做法。
所有的資訊都指向何明城。最重要的物證就是那枚鈕釦和鈕釦上的膻味。
於是,歐陽平有了想抓人的衝動,轉而一想,還是等郭老看過屍體以後比較穩妥。再說,鈕釦的事情還冇有整出結果呢?
下午一點二十分,歐陽平穿著雨衣,推著自行車走出公安局的大門,值班室裡麵的電話鈴響了。
歐陽平剛準備上車子,被陸師傅叫住了:“歐陽科長,你的電話。”
“陸師傅,是誰來的電話?”
“是小曹。”歐陽平將自行車停在廣告欄下,跑進值班室。
“喂,是小曹嗎?”
“科長,結果已經出來了。”
“你快說。”
“使線頭凝固的是血,血型是A型。”
根據這個結論,歐陽平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凶手將屍體藏進舍利塔的時候,無意之中將鈕釦落在舍利塔裡麵的。
“很好——很好。”
“除了血以外,還有羊的脂肪。”
怪不得鈕釦上有一股濃重的膻味。歐陽平的判斷得到進一步的確認。何明城極有可能是凶手之一。
“太好了。小曹,你現在什麼地方?”
“我還在區局法醫處,我剛拿到化驗結果。”
“你看到李文化了嗎?”
“看到了,他也在法醫處,法醫處的同誌正在提取血樣。”
“你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