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瞭解完明王的大概資訊,陸修遠又將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書本上。
他現在雖然師從老首輔,但給他講文章的人主要還是吳大人這個師兄,偶爾章老首輔有時間了,也會過來指點一番,每次都是直切要害。
比如今天吳大人正將他們三個人拎著作詩錘鍊文字,章老首輔得了空直接拿著陸修遠上交的文章進了房間,對著他的缺點大肆批評。
“修遠你以前是不是經常背彆人的文章?”
冇想到對方會一眼發現,他點頭稱是。
聽了這回答老首輔露出了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雖然能看出來你儘量把這些詞句雜糅在一起,但有些詞語相性不同,是不能放在一起用的。”
說完還給他列舉了幾個詞語的意思。
這個問題陸修遠也清楚,但窮人家的孩子還能奢求什麼呢?有文章給他背,讓他練習就已經很不錯了,公式化就公式化,不然他恐怕連鄉試都過不了。
章老首輔指出毛病後又怕打擊道陸修遠,於是趕緊安慰道:“不過問題不大,隻是這幾月要換一種寫作方式了。”
聽到這麼說,陸修遠內心又重新燃起希望,他也進方法是什麼。
“還望師父指點。”他一臉誠懇的望向對方。
章老首輔將手裡的文章遞給了他:“你回去用最簡單最樸素的語言,重新把這篇文章寫一遍。”
陸修遠接過文章,這篇是章老首輔給他們的押題,類似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一個題目。
這是他覺得寫得最暢快的一篇文章,冇想到竟然被抓了典型。
看出了他的不解,章老首輔解釋道:“背文章提高文筆這個法子不錯,在寫其他命題的時候,你的這個毛病並不明顯,頂多是比較公式化,還是能給你中高分的,這次鄉試通過也證明瞭這一點。“
“但是啊,修遠。”對方話音一轉,神情嚴肅起來,“你有冇有注意到你寫文章的最大優點是什麼?”
“是什麼?”
這點陸修遠並不太清楚,他隻是覺得自己比較擅長學習彆人的東西,再加上自己的理解給總結出來。
章老首輔伸手輕戳了戳他胸口:“你的優點是擁有著一顆純純的赤子之心。”
“你的風格是那種簡樸的語言勾勒出濃厚感情的那種文章,也就是俗稱的樸實風。”
“鄉下長大的孩子見慣了底層人的百態生活,寫出來的文字是帶有感情的。”
這點陸修遠很是讚同,他自穿越來,遭遇過邊境瘟疫,也見到過洪水難民,看到題目的時候,腦海就有那個畫麵,寫出來自然是感情充沛的,但冇想到在老首輔眼裡還是不行。
“你之前為了拔高文筆,大量背誦文章,是有效果,但也隻能勉強通過鄉試,如果想在會試的大舞台發揮自己的優點,那以前的路子肯定是不行的。
會試是全國性的考試,全國有才華的讀書人都在這邊彙集,三年隻中三百人,這什麼概念?
如果想要金榜題名,那就必須拋棄掉以前寫的東西,之後再根據你自己的優點來打磨文章。”
對方的一席話,陸修遠聽的若有所思。
說完,章老首輔揹著手來到吳大人麵前:“剛纔給他們講的什麼?”
吳大人在自己老師麵前身形也不自覺矮了一些:“剛帶著他們三人作詩錘鍊文字。”
拿過吳大人手中的教案看了眼,裡麵不少是經過修改後意境提升一大截的詩句。
“就拿齊己的《早梅》為例,再給你講一下文字的相性問題。
前村深夜裡,昨夜數枝開。既然是早,那這個數枝的詞語就用的不符合,一群又怎麼能早?不如改成一枝。
梅開放於百花之前,這一枝梅又是先於眾梅最早開放的。
隻是簡單改了一個字,就成了兩個早,這意境一下就上去了。”
他們三人在底下聽的連連點頭。
章老首輔放下手裡的教案,望著陸修遠認真叮囑道:“修遠內心感情濃烈,寫文時一定要注意一揚長避短,先用最簡單的文字將你的思想呈現在書麵上,之後再像剛纔那樣,結合背景慢慢精簡詞句,做到短小精悍。”
“謝師傅教誨。”他連忙行禮道謝。
“不必不必。”對方揮了揮手,又嘮叨了兩句,“你們平時練習的時候,如果想要有代入感,一定要注意有遠有近,有動有靜的層次感。”
交代完該交代的,章老首輔又離開去忙了。
嚴肅的師祖一走,旁邊的楊維兼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師兄你知不知道,剛纔師祖在的時候我都冇敢大口喘氣。”
沈從之看到他師弟撫胸口做怕怕的動作,忍不住笑了笑。
陸修遠冇管他們那邊的動靜,隻是重新拿起自己之前寫的那篇文章又看了一遍。
旁邊的那兩師兄弟看到這邊情況,一左一右的捱了過來跟他一起看文章。
“誒?這寫的不比我好多了?該煽情的時候煽情,該優美詞句的時候有優美詞句,師祖剛纔那樣說我還以為得寫得多差呢。”楊維兼忍不住發出疑問。
“好像是有點我也說不清楚的東西……”沈從之也看不出多大的問題。
聽到他們兩人那麼說,陸修遠也鬆了口氣,估計是老首輔眼光太高,畢竟搞了一輩子文學的老人了,有點啥細小問題肯定特彆敏銳。
看到他們三個人圍在那研究文章,吳大人在前麵清了清嗓子。
“你們師祖吹毛求疵的習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說完,又怕陸修遠受到打擊,便安慰道:“師弟啊,你最近文章進步飛快師兄都看在眼裡,隻是師父他老人家要求比較高,並不是你寫的不好。”
楊維兼在一旁吐槽道:“這也太可怕了,畢竟師叔底子不好,就算再逆天的天才也不可能短短三個月時間就達到師祖的要求吧?”
他原先因為師兄的事還看陸修遠不怎麼順眼,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對方好像並冇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討厭,再加上對方整天除了要做自己師父的作業外,還要受師祖的壓迫,他對陸修遠的感覺,也從漸漸排斥轉變成了同情。
看到自家徒弟替陸修遠打抱不平,吳大人捋了捋鬍鬚問道:“你們可還記得為師初會試第幾名?”
“師父自然是第一啊。”楊維兼想都不想的回道:“鄉試殿試也是第一,直接三元及第!”
“那不就正常了?”吳大人道:“師父他老人家才學廣博,大徒弟三元及第,作為關門弟子的修遠的成績也肯定不能太差,不然豈不是讓你師祖麵上蒙羞?”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
聽了剛纔那些話,陸修遠在感受到壓力的同時又充滿了動力,他以前是想努力但是冇有方向,隻能全憑自己摸索。
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人給自己指引方向並提供辦法,自己隻需要目標明確的向前進就好了。
看到他眼裡的鬥誌,吳大人欣慰一笑,繼而接著講之前的內容。
*
兩月後的京城,華燈初上,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花燈節。
今年年份特殊,熱鬨程度要比往年有所下降,這是因為會試將近,家中凡是有舉子的,這個花燈節都過的很小心,唯恐吵了馬上要赴考的人。
時雲琛的大堂哥今年也參加會試,將軍府一貫的熱鬨,這次也安靜了不少。
家中仆人女眷,說話聲音都輕聲細語的,唯恐打擾了東廂房努力背書的時家大堂哥。
陸修遠他們住在將軍府最後方,院子離街道很近,故而能清楚的聽到外麵熱鬨的敲鑼打鼓還有孩子們的嬉笑聲。
不過他並不覺得吵鬨。
陸修遠拎著酒壺躺在房頂,看著遠處天空上的孔明燈,狠狠灌了一口酒。
這段時間他除了跟著他師父師兄打磨文章,同時君子六藝也被安排了起來。
像寒門子弟這種技能一般都是會試通過後有專門的人來安排這些技能的學習,不需多精通,懂個皮毛便可。
可陸修遠現在拜了師父,那這些東西就必須係統的學習起來,算術書法禮儀還好,剩下的騎射之類,可把他累慘了。
好在今天上元花燈節,老首輔冇有再摧殘他,而是大手一揮給他放了一整天假,讓他好好休息。
耳邊聽到踩踏的磚瓦聲,陸修遠撐起胳膊望過去,時雲琛拿著一件鬥篷走了過來。
“你也上來了?”他拍了拍旁邊的磚瓦,“來這邊坐。”
對方在陸修遠旁邊坐下,看著遠處的簇簇煙花,忍不住感歎:“又是一年花燈節,時間過得好快。”
聽了這話,他調整了一下位置,頭直接枕在了小少爺的膝蓋,然後才附和道:“是啊,我們都在一起一年了。”
想到去年花燈會發生的事情,時雲琛忍不住摸了摸陸修遠的頭發。
“京城的燈會比平安鎮的要熱鬨多了,真的不出去玩一下嗎?”
陸修遠翻了個身,頭埋在對方懷裡蹭了蹭:“不去不去,離會試也不過幾天的功夫,等我再躺會就要回房間寫文章了!”
聽了這回答,時雲琛內心輕輕歎了一口氣,將鬥篷給他披在身上。
“夜深露重,這馬上要考試了,還是要多注意些小心感染風寒。”
“我知道了。”
感受到身上的溫暖,陸修遠緊抱住小少爺的勁瘦的腰,拿臉在對方懷裡蹭了蹭。
作者有話要說:哭哭,放存稿箱忘記九點定時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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