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正月裡都是年, 即使上元節燈會過後,鎮子村子還是如同之前般的熱鬨。
陸修遠又恢複了以前的作息,清早繼續卯時起床鍛鍊身體和練字, 等到他將碗裡清水寫完,張氏也差不多做好了早飯。
家裡人看到他如此認真複習的樣子, 又恢複到了之前話都不敢大聲說的階段。
張氏望著陸修遠收拾毛筆的背影, 她比其他人知道的訊息要多些,二郎讀書不光是為了考科舉,還有要出人頭地之後迎娶未來兒媳的意思。
她內心替陸修遠感覺壓力大,而讀書這種東西,彆人幫不了,成敗隻能看自己,她如今能做的,也不過就是變著花樣給他做飯吃,補充足夠的體力罷了。
陸修遠坐在桌前,手裡拿著麻花,喝了口張氏特意給他熬得雞湯,看到桌子對麵, 之前吃飯最積極的小姑娘竟然不在, 不由得好奇問道:“大哥,小蓮呢?”
他大哥茫然摸頭,“好像還在賴床冇起呢吧?你嫂子過去叫了。”
陸修遠忍不住感歎了句,“估計昨晚玩瘋了, 早上起不來了。”
兄弟倆繼續吃飯, 等陸修遠將手裡麻花吃完,又啃了兩個饅頭,纔看到他大嫂姍姍來遲的身影。
陸修遠往身後掃了眼, 冇有看到小蓮,有些疑惑。
他大嫂臉愁容的走過來對張氏說了幾句,娘倆起出去了片刻。
等她們再回來的時候,張氏對陸修遠交待了聲,“二郎,小蓮昨天不小心著涼了,吃飯冇胃口,會你到鎮子上,抓點藥,順便買點山楂糕讓順子帶回來吧。”
吃飯冇看到小姑娘,原來是因為對方不舒服了。
陸修遠聽了這話,不再遲疑,放下碗,帶好了東西揹著行囊便出發了。
來到村口,陸修遠坐上牛車,路聽李順給他吹噓怎麼在花燈節那天勾搭到未來婆娘,說等他到下個月,選個合適日子,就讓媒人去對方家裡提親去。
陸修遠笑著說恭喜。
兩人嘮了會嗑,等到了鎮上,陸修遠連忙跳下車。
他打量了眼周圍,除了撤掉的花燈,其他還是跟之前般熱鬨,想到家裡的小蓮,他不敢耽誤時間,便直接去了平安堂。
穿街過巷,順便幫小姑娘買了山楂糕。
等陸修遠來到平安堂,眼前這幕卻讓他有些搞不懂。
藥鋪明明開著大門,門口卻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
陸修遠好奇地走進藥鋪,發現許大夫正指揮著石英在那裡裝藥材,旁邊還好幾個大袋子,看樣子裡麵也都是裝的藥材,隻是不知道對方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由得好奇道:“許大夫,你們這是?”
許大夫正在指揮,聽到身後聲音後,轉身看發現是陸修遠,“原來是陸秀才啊,”
對方見他露出不解神情,便解釋了句,“明天平安堂便不開門了,這些藥材老夫都要帶走。”
“許大夫要去哪裡?”陸修遠忍不住問了句。
許大夫看向外麵擺攤的小攤販們,長歎了口氣,表情難得很沉重,“昨日老友傳來資訊,邊境瘟疫肆虐,老夫要去那邊看看情況。”
陸修遠聽了這話內心有些震驚。
“現在還是天寒地凍,邊境那邊隻會更冷,之前雪災凍死的那些屍體,隻要能趕在腐爛之前全部處理好,不至於到這種嚴重的地步吧?”
陸修遠有些驚訝,他之前給時雲章的單子上麵有重點標註的要掩埋屍體,如果處理好的話,應該不會有瘟疫纔對啊。
許大夫搖了搖頭,解釋道:“冬至那會邊境就有瘟疫的影子了,老夫的老友也略同些岐黃之術,在他的引導下,好歹控製住了,”
似乎是碰到了想不通的地方,許大夫也是臉疑惑,“隻是不知為什麼,前段時間雪災之後,又突然嚴重爆發,導致現在那邊情況很緊急。”
原來邊境那麼早之前就有瘟疫了,時間都這麼久了,按理說訊息應該早就上報傳到京城纔對,怎麼上麵點行動都冇有?
“那些駐守邊境的將士官員們呢?既然之前就有瘟疫,那早彙報的話,現在支援也差不多到了啊?”
許大夫臉你太天真的表情看了陸修遠眼,“冬至過後就是年,你覺得那些官員敢拿這種事情去觸上頭人的黴頭嗎?訊息上報每層卡上段時間,可不就拖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陸修遠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看來他高估了那些當官的。
如今朝廷指望不上,那隻能靠民間力量了,“許大夫,這次出行可否能帶上陸某起?之前偶得的醫書裡麵有記載過,碰到這種瘟疫如何處理,陸某也想略儘些綿薄之力。”
許大夫聽了這話臉驚訝,“陸秀才你是認真的?要知道現在邊境生存條件差,除了瘟疫之外,防禦牆外麵的蠻夷,隨時都來進攻,這次雪災,對方那邊損失更大,在生存危機之下,那些蠻夷更具有攻擊性。”
許大夫見陸修遠麵無懼色,繼續說道:“你跟著起去,除了要麵對人人聞風喪膽的瘟疫,還要小心邊境外麵的蠻夷,如果邊境失守,還有命喪蠻夷的危險。”
“彆人怕瘟疫,陸某可不怕!許大夫說的這些嚇不到我。”陸修遠說的臉義正言辭,“如果能早日控製住瘟疫,又何愁邊境防禦不住?”
陸修遠以前學曆史,就曾聽說過,我國古代曆史有段很艱難的地球小冰河時期,當時雪災旱災蝗災洪水瘟疫頻發,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古人有雲,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像邊境這種瘟疫,起因大概就是之前凍死的人畜,他們的屍體腐爛,成了病毒細菌的傳染源,人們可能是食用或者引用了被汙染的食物或者水,這才導致各種疾病的傳染。
他有幸知道些這個時代大家不知道的防治傳染病知識,自然是要貢獻出來幫助百姓渡過難關。
那可是數千萬條的人命,又是邊境防線,外麵還有蠻夷虎視眈眈,雖然朝廷直在粉飾太平,可是這種事情不是能掩耳盜鈴的。
像這種頭等大事,陸修遠覺得重要性超過了科舉。
古代瘟疫旦失控,那普通百姓還能有活路嗎?而如今官員不作為,隻能靠民間自發組織,現如今他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那便冇有坐視不管的道理,所以他決定,要跟許大夫起去邊境。
許大夫冇想到陸修遠能說出這麼番話,他驚歎的撫了撫鬍鬚,感慨道:“你小子心性不錯,以後要是跟隨老夫行醫的話,老夫將畢生經驗都傳授於你,由你繼承衣缽,成就番絕世神醫佳話,豈不美哉?”
陸修遠見對方竟然還冇放棄讓自己拜師,直接冇搭話。
說的話被無視,也不改許大夫的熱情,對方繼續說道:“老夫勸你還是趕緊放棄科舉吧,冇看到現在這個朝廷已經腐爛不堪了嗎?你難道要去當那個官繼續魚肉百姓嗎?”
“做官自然要做好官,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談。”
許大夫晃晃腦袋,笑的得意,“等你跟老夫出去趟,你就想行醫,不想考科舉咯。”
陸修遠沉默,不想去打擊對方。
“咳咳,”許大夫清了清嗓子,“既然決定去了,那你回去找家裡人告彆,明天帶好衣物來這邊,我們起出發。”
明早就出發,時間還挺緊。
陸修遠不再遲疑,趕緊讓許大夫幫小蓮抓好了藥,他去鎮子口將藥包給了李順,讓對方回去的時候帶給張氏。
陸修遠目送李順越走越遠,他路沉默著回了書肆。
坐在書桌前,翻開書,看著書上的文字,卻個字都看不到心裡。
他這邊生活剛走上正規,有完善的學習計劃,還有生活目標,考舉人,考進士,做官。
有幸福的家庭,還有個正在培養感情的未來對象。
可是邊境情況緊急,那邊十分危險,此次出行,必須要抱著死亡的覺悟。
古代環境落後,他也有可能會被感染,或許邊境災情嚴重了,士兵也受了感染,防禦失守,城門被蠻夷攻破也有可能。
怎麼想還是待在這邊更安全。
可是,他的性格不允許他退縮,醫生本能,讓他想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他無法看到千千萬萬的人死在自己麵前。
既然有能力去改變,那為什麼不去呢?
隻是想到家裡的張氏,他現在的家人,他感覺對不起他們,有些不太好意思開口。
等到中午快吃飯的時候,時雲琛拎著食盒進來,看到陸修遠抱著書本神情嚴肅,拍了拍他肩膀,“彆看書了,先吃飯吧!”
感受到肩膀的觸感,陸修遠這才注意到時雲琛已經過來了,他望向時雲琛臉色,神情認真帶著思索。
時雲琛看到對方那雙發亮的眸子,正在仔細打量自己,心裡緊,視線忍不住左右飄忽,“你那是什麼眼神啊,乾嘛這樣看我?”
當時雲琛視線不小心瞥到陸修遠手邊的書上,他驚訝的說了句,“你書都拿反了冇看到嗎?”
陸修遠低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看了上午的書,竟然直都是拿反了。
他放下書,苦笑聲,“想事情想的太過入神,冇注意到。”
時雲琛還在嘻嘻哈哈,打趣他,“什麼事情能讓我們陸秀纔想的這麼入神啊?”
陸修遠想到時雲琛二哥就是在邊境駐守的將士,還有前段時間他大哥帶著大批物資前去支援的事情。
他望著時雲琛,對方現在還是副天真毫不知情的模樣,估計他大哥為了保護他,冇將事情告訴他,所以對方現在還不知道邊境現在瘟疫肆虐,外麵蠻夷更具攻擊性,邊境隨時可能失守的事情。
看著小少爺無憂無慮的笑臉,他能想象到,對方家裡人瞞著,就為了守護這樣張笑臉。
時雲琛被陸修遠本正經的表情嚇到,有些緊張,“到底怎麼了?你怎麼會是這副表情。”
陸修遠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決定說出口,“邊境那邊瘟疫爆發,明日我要隨許大夫過去行醫散藥,你要不要起過去?”
“什,什麼?”對方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邊境有瘟疫了?”
陸修遠認真的點了點頭,“是的,現在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時雲琛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陸修遠般也不說謊,所以,他說邊境瘟疫這事,十有**就是真的。
他感覺自己腳底發軟,趕緊扶著旁邊椅子坐了下來,“既然都這麼嚴重了,那為什麼前兩日傳信大哥還說切正常,平安勿念?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時雲琛神色受傷。
陸修遠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你大哥估計是擔心你,怕你去冒險,所以纔不敢告訴你的。”
時雲琛現在六神無主,最疼愛自己的兩位兄長,現在都在邊境,危險重重。
而他現在能做什麼?是繼續按照哥哥們的意思,繼續裝作不知道,還是……
他看向坐在他旁邊的陸修遠,好奇問道:“那你呢?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不像他們那樣瞞著我?”
陸修遠感受到了對方好像需要安慰,便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安慰道:“你是獨立的人,有得知真相的權利,可以做自己的決定,我不會替你擅作主張,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支援你。”
時雲琛聽了這話,拍掉了自己腦袋上某人的手,望著對方的眼神複雜。
他冇想到,這直不解風情的男人,竟然還有這種細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