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都監的人影消失, 周參將指著門外,衝時將軍一臉憋屈道:“平日需要人手的時候不在,現在張口就要三百斤炭, 未免也太過囂張,太不把將軍您放在眼裡了!”
時將軍負手站在屋內, 臉色也有些難看。
他們現在城內的木炭早就嚴重不足, 彆說三百斤了,五十斤都估計湊不起來。
可對方開口就要三百斤,如果不滿足他肯定又要在密信裡使絆子。
都監此人,據說之前在京城時還算規矩,結果來到了邊境,天高皇帝遠,仗著自己是監軍,無人敢得罪,開始謔謔邊境百姓,窮奢極欲。
要是平日,他還有力氣管一管。
冬季段時間,除了雪災瘟疫還有勾埭的入侵, 讓他分身乏術, 根本冇有閒工夫再來盯著對方。
結果就麼短短一段時日,院子裡又多了一個女人,還不知道是從哪拐來的。
周參將見時將軍光皺眉不說話,他有些緊張的試探道:“將軍?對方麼不把你放在眼裡, 提種過分要求, 您不會還答應吧?”
時將軍聽了話也有些無奈,總不能棄全城百姓不顧吧。
對方麼多年一直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他也曾將都監在邊境的表現, 寫奏摺呈遞給皇帝,可麼多摺子下去,始終石沉大海。
估計京城對邊的事也知肚明。
周參將見時將軍神情有些猶豫,一臉著急的勸道:“將軍可萬萬不能答應啊,都監要去告狀就去告!麼些年,他偷偷使得絆子還少嗎?”好像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呸了一口,“真不知道皇帝怎麼想的,種人的鬼話都會信!”
時將軍揮手招過旁邊的一名小兵,“你去庫房看看還有多少木炭,先給都監大人送過去一點,剩下的以後再說。”
周參將在一旁聽到話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一臉的不解,忍不住問道:“現在龍門關都個樣子了?為什麼還要把僅存的木炭都送給都監?”
時將軍閉眼,表情一臉無奈。
“先暫時堵住都監大人的嘴,儘量滿足他吧。”
對方一臉不服氣,還想再說些什麼。
最終還是時將軍揮手,讓他先安靜。
周參將才一臉憋屈地將頭扭到一邊。
房間內一時間很是安靜。
陸修遠和許大夫免費旁觀了一場大戲,兩人神情不免都有些尷尬。
眼前發生的一幕,也令陸修遠內十分感慨。
時將軍未免也太不容易了。
個都監,提的要求不但過分,而且對方明顯是一條喂不飽的餓狼。
你滿足了他一次,之後就會有數不清的無數次。
可你要不滿足他,對方就會報覆在百姓身上。
對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將軍來說,實在是棘手。
古來那些邊疆大將,又有哪個不頭疼監軍?
不過仗著是皇帝腹,有專門的密信通道,隨時可以給京城的人通風報信使絆子。
而駐守邊疆的大將,一般都有家人扣留在京城,故而不敢輕舉妄動。
要是能碰到好一點的監軍,大家維持表麵客氣便可。
碰到像都監種的,不得不說,有些太慘了。
時將軍在一旁調整好了情緒,纔回首衝他們說道:“不好意思,剛纔讓你們見笑了。”
“冇有冇有。”許大夫直接裝作剛纔的事情冇有發生,趕緊開始岔開話題,“那關於劃分地區的問題,時將軍打算安置在哪邊呢?”
時將軍沉思片刻,提議道:“不如就在城門東北角那一片吧,附近就有水源,打水跟交通都比較方便。”
許大夫自然冇有異議。
既然確定好了位置,時將軍便先調動了五百人交給周參將,讓他們按照剛纔說的那種方式,先去搭建棚子。
時將軍想了想,怕許大夫誤會他舍不得派人去幫忙,便又解釋了一句。
“有時候人太多,做事情效率反而越低,五百人幫忙搭建棚子,打下手之類的應該差不多正好。”
好像的確是個道。
許大夫表示解。
等之後就是周參將帶著人去搭建棚子,陸修遠跟許大夫回到了吳老闆的棺材鋪。
吳老闆見他們一臉喜色,便知此事成了。
對方剛想湊上來打聽打聽訊息,許大夫便拉著對方去準備明天要用到的各種藥材。
陸修遠也拉著阿木他們,去幫忙準備明天要用到的麵罩,到時分給幫忙管的士兵們。
大家各司其職,一夜之間,城門東北角那一片,搭建起了數十間大棚。
每間大棚中間用浸泡了樹脂的布料當隔斷,分成了大小均等的幾十個獨立空間。
門口掛上垂簾,白天掀起來,夜裡冷時,可以放下來遮擋冷風。
等邊全部處好後,陸修遠他們拿著早就準備好的雄黃、雌黃、硃砂等藥物做成的太乙流金方。
微火點燃,慢慢熏燒。
等到所有大棚各個房間都被消毒過一遍後,由士兵先將那些還躺在街道上倖存的病人,挨個抬入了小房子。
由於他們傳染一般都是以家庭為單位,乾脆直接一起收治到一個房間,樣也方便控製與管。
等街道上的病人全部收入後,差不多占用了五六個大棚。
接下來就是士兵他們去挨家挨戶詢問,有冇有生病的病人,如果發病了可以去城牆西北角處,那邊免費治療,還包吃包住。
一些經濟條件不富裕的老百姓,原本打算放棄治療的,結果一聽免費治療,還能包吃包住,紛紛又有了盼頭,想去再試一試。
經過麼一番上門訪問,大棚內瞬間住的七七八八了。
時將軍看著西北一片大棚,裡麵百姓們都很聽話的隻呆在自己的那個小屋子,冇有到處亂竄,他有些欣慰。
周參將站在其身後,開始像對方彙報情況。
“城裡生病的百姓,基本上全都挪到邊,末將已經吩咐下去,如果城內有新發病的,讓其家人速速帶來邊治療。”
時將軍點了點頭,然後便回了將軍府。
大棚的另一側的水井邊,架起了數十口大鍋,裡麵熬煮的濃褐色的驅疫草藥,飄散而出的氣味,籠罩了龍門關大半個城。
起初那些熬藥的士兵們還聞不習慣,還要捏著鼻子,結果等後麵聞的時間久了,反倒覺得草藥還彆有一番滋味。
中醫治療一般都是一人一方,症狀不同,藥量自然也不同,不過現在病人麼多,也講究不了多精細。
大鍋的旁邊,是陸修遠跟許大夫,他們直接按照常規用量,將藥材分類擺好,由石英跟阿木他們打包起來,再交給一旁熬藥的士兵。
大家都在有條不紊的乾活,轉眼就到了中午。
陸修遠看著他們前方不遠處,時雲琛麵前也擺起了幾口大鍋,裡麵都是裝的都是之前在將軍府中熬好的雜糧粥,由一旁的士兵,給生病的百姓們打粥。
百姓們又開始誇讚起了打飯的士兵們,紛紛說起了官府的好話,絲毫看不出前些天的敵視。
不光誇官府,那些百姓路過邊,將陸修遠跟許大夫他們又誇了個天上地下的,各種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陸修遠看到遠處的時雲琛,內有些擔憂,趁著吃飯會功夫,邊不忙,他溜去了對方那邊。
時雲琛看到陸修遠過來,兩人很自覺的走到一旁冇人的地方。
兩人站在了大樹旁,先是對視了一會。
最後還是陸修遠先打破沉默,“你怎麼過來邊了?”
小少爺覺得帶著麵罩說話有些悶,就想摘下來。
陸修遠連忙攔住對方的動作,“先彆碰,等回去之後再摘。”
時雲琛放下了手,一雙眼睛凝視著他,“找我就是想跟我說些嗎?”
陸修遠想到了剛纔那副畫麵,有些擔憂,“現在大棚邊麼多病人呢,府裡的糧食夠嗎?還能堅持多久?”
對方微微垂眸思索道:“應該還能堅持半個月吧……”
聽了話,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時大將軍也是不容易。
些草藥除了他們來的時候帶的那些,就是之前時雲章帶過來的那幾車了,包括現在的糧食,基本上完全是他們時家一人在出力。
邊境有戰亂,皇帝不信任,中間還夾著個上躥下跳敗壞官府名聲的都監大人。
想到都麼個淒慘情況了,時家還要自掏腰包來幫助百姓度過難關。
陸修遠對時將軍肅然起敬,能做到一步的人,真的不多了。
不過也冇必要全讓時家一人承擔,大家共同出力不更好嗎?
“可以讓家庭條件不那麼緊張的百姓,帶點糧食過來,大家一起擠擠,不就能多堅持一些時日嗎?”
時雲琛搖了搖頭,“個冬天大家的存糧也不多,如果麼多說的話,有些百姓的家裡人會直接放棄治療的。”
好像也是,陸修遠一時間也有些為難,糧食會堅持不了太久,半個月以後可怎麼辦。
“那還有冇有其他辦法?”
時雲琛看到他那麼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大哥出去采購糧食,應該快回來了,你個傻秀才就不要擔些問題了,好好抓你的藥,平時要多小,彆被傳染到了。”
聽到,陸修遠才放下來,也開始叮囑對方,“他們施粥的時候,你往後麵站站,保持一定的距離。”
兩人說了冇一會話,陸修遠餘光注意到對麵的石英在衝他招手。
他望向那邊,正好看到許大夫在給躺在地上的阿木紮針。
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倒下了?
陸修遠連忙一路小跑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外麵蠻夷虎視眈眈,內裡皇帝不信任,周圍跟著個惹人煩的都監時不時來找茬,現如今還要自掏腰包幫百姓們治病。
嗯,時將軍的確挺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