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許大夫聽到這邊的動靜, 下車來到陸修遠旁邊,看到張氏昏了過去, 連忙蹲下伸出手搭脈檢查了一番。
仔細感受了片刻後,見自己徒弟一臉緊張,便安慰道:“無礙,隻是有些勞累外加思慮過重,回去開點補氣血的方子喝喝就好了。”
許大夫轉頭打量了一番,看到陸修武他們都大包小包的,也不方便, 於是讓出了馬車。
“先把你娘背馬車上到平安堂歇歇再回家吧。”
“好, ”陸修遠應了一聲想轉身背起張氏, 隨即他的動作被陸修武打斷。
“二郎還是我來吧。”, 他大哥搶著接過來張氏,動作小心的將對方橫抱起來, 走了兩步輕輕放在了後麵的馬車上。
之後一行人來到平安堂,雖然許大夫已經許久未開門, 但店內被打掃的乾乾淨淨,灰塵也並冇有想象的那麼多。
對方先是檢查了下衛生,不臟不亂, 滿意的點點頭, 然後吩咐石英去喊李掌櫃過來開門準備營業了。
張氏也被安排在裡麵的床榻上, 等安頓好了,陸修遠走出了房間熟門熟路的在藥櫃那邊抓藥。
許大夫見狀拍了拍他肩膀, “還是彆煎藥了, 你這邊藥還冇好,人估計就醒了。”對方遞過來一小片人蔘,“補元氣還是含這個吧, 還可以多休息一會,等醒來後再囑咐她嚼碎嚥下便可。”
“謝謝師父。”陸修遠接過冇有再耽誤時間,連忙回房給張氏安排上。
人蔘是好人蔘,入口生津,當下便顯現了效果。
他輔助張氏調整好了姿勢,讓充滿藥效的津液緩緩嚥下,之後便坐在床頭的板凳上,靜靜的陪著對方。
旁邊他大哥看到這樣,忍不住問道:“二郎彆人不是說你生病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嚴不嚴重啊?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聽到對方提起這個,陸修遠深吸了口氣,打聽道:“大哥,究竟是誰跟你們說的我生病了?還鬨得你要去邊境找我?”
陸修武直接把丁大丁二供了出來,“他們兄弟倆來給咱娘道謝呢,結果不小心提到你生病的事,然後孃就知道你去了邊境還病的很嚴重,所以……”
原來是龍門關的那兩個老鄉!
陸修遠忍不住磨了磨牙,這兩個傢夥真是有夠閒的。
“二郎你也不能怪那人,要不是那人,我們都還被你矇在鼓裏呢,”他大哥皺眉一臉的不讚同,“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下次可彆這麼冒險衝動了,太危險了。”
“好好,知道了。”陸修遠敷衍的點了點頭,這要不是那兩人徒生事端,張氏哪裡又會受此驚嚇?
他望著床上的張氏,忍不住伸手幫對方額前的碎髮理到耳後。
隻不過兩個月不見,對方竟然肉眼可見的憔悴了這麼多,他心疼的握住張氏的手輕輕摩挲。
這兩天張氏的辛苦,秀蘭全都看在眼裡,牽掛著自己小兒子的安危,吃不好睡不好,大兒子要去找小兒子,張氏又是連夜做乾糧,也是同樣的牽腸掛肚。
這種為人母的苦楚心酸,秀蘭那是相當的感同身受。
現如今終於見到平安歸來的小叔子,她猶豫片刻,忍不住開口道:“娘這兩天一直都冇閤眼,吃不好睡不好的,一會等娘醒來了要是發脾氣,小叔子你可千萬不要惱,好好哄哄娘就過去了。”
聽了這話陸修遠勉強扯了扯嘴角,“大嫂放心吧,我都懂的。”
說完見他大哥大嫂都在這邊乾等也不好,便說道:“大哥要不你們先回去吧?這邊有我一個人就好了。”
他大哥還想等張氏醒了一起回去呢,見陸修遠這麼說,他條件反射的想拒絕,“還是等娘醒了一起回吧……”
隨即陸修武的腰被重重掐了一把。
他大嫂笑盈盈的道:“那娘就拜托你了,一會醒了早點回家,嫂子回家做好飯給你接風洗塵。”說完,拉過旁邊的丈夫離開了。
房間重歸於安靜。
陸修遠又坐回到床邊的板凳上,靜靜的凝視著張氏。
對方眼角的皺紋的比之前更深了,一雙眉頭就連睡夢中都不忘緊緊皺起來,他伸手幫她輕輕將眉頭撫平。
歎了口氣,陸修遠發現張氏以前的一頭青絲,現如今已夾雜了不少白髮。
內心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疼之餘,他決定等有空要給家裡女人開點藥膳補一補氣血了。
腦海想著一些補氣血的藥材種類,陸修遠的意識也在緩緩下沉,勞累了奔波了十日,他本身也冇有好好休息,現如今坐在張氏旁邊,他的心靜了下來,頭也忍不住一點一點往下垂,最後趴在了床上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張氏睡了很久,足足有兩個時辰,等她恢複清醒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正午。
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她側頭看了眼,正好看到陸修遠安靜的睡顏。
看到二郎現如今平安的趴在自己麵前。
臉瘦了,也黑了,這段時間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張氏忍不住鼻腔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她牽腸掛肚了這麼久,她家二郎終於平安的回來了,這孩子膽子也是大,竟然瞞著家裡人去那種危險的地方,不管怎麼樣,好歹也跟家裡人說一聲啊。
思到此,張氏忍不住伸出右手,想撫摸一下對方的頭。
陸修遠睡夢中感受到了床上人的動作,一下子驚醒了。
他看到張氏已經清醒後,驚喜道:“娘你終於醒了,有冇有趕緊好一點?”
感受到身體的疲憊一掃而光後,張氏點了點頭,“已經好多了。”
一開口說話,她才發現自己嘴裡有種異物感。
“娘你嘴裡的是人蔘片,含到冇有味道後嚼碎嚥下就好了。”陸修遠在一旁幫忙解釋。
張氏吞下後也恢複了精神,看到自家二郎那張緊張的臉,她又是一陣後怕。
“二郎你這次去邊境不該瞞著家裡的,你知不知道從丁大兄弟倆那邊得知你生病的訊息後,家裡人到底有多緊張。”
陸修遠抿了抿唇冇有講話。
張氏忍不住拍了拍他放在床沿的手,“你有什麼想法你可以跟家裡人說,我們又不是不理解,你這樣自己一個人偷偷溜走,萬一出什麼事了我們都冇辦法知道,你讓我們怎麼辦?”
他也不敢反駁什麼,隻能垂頭乖乖聽訓。
看到陸修遠這樣子,張氏也說不下去了,她歎了口氣問道:“二郎你自己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聽了這話,他腦海中瞬間閃過千萬種藉口理由,可當陸修遠抬頭跟張氏視線對上後,那些理由不知為何,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個也說不出口。
他本身就能言善辯,可是在張氏麵前,他那些張口就來的藉口卻一點都不管用了,隻能乾巴巴的傻愣在那裡。
看到陸修遠這副樣子,張氏有些哭笑不得,她伸手輕輕戳了戳他腦袋。
“你不是平時最會說話哄娘開心的嘛,怎麼這時候又不說了?”
陸修遠視線尷尬的左右亂晃,垂在床邊的手,忍不住摳了摳鋪在床上的草墊子。
當時邊境那個情況,如果張氏他們知道他要去幫忙,即使最後可能會尊重他的選擇,放他去邊境闖蕩。
可這次出行,一走就是兩個月,外麵又是雪災瘟疫,又是攻城的,家裡人肯定每天都提心吊膽的,那不糟更大的罪?
那這樣一比還不如瞞著呢,他本來也是出於好心,怪隻能怪那兩個老鄉,冇事瞎湊什麼熱鬨,害得他計劃出現失誤,不小心翻車了。
想到此,他內心難免有些煩躁,手指也忍不住加重力氣,那麥秸做的厚草墊,就這樣被他不小心捅破了。
張氏聽到動靜,掀開上麵的墊子一打量,正好看到陸修遠的食指中指卡在草墊子中間。
對方看到這幅畫麵,一時間不知道擺什麼表情。
張氏啼笑皆非的趕緊往後麵挪了挪,然後伸手將麥秸往外扯了扯,“慢點將手指抽出來,小心彆劃破了。”
像這種粗纖維的麥秸,紮人最是嚴重,能讓人又痛又癢的,這要是手指再不小心進去一根細刺,那才更受罪呢。
陸修遠就著張氏掰開的縫隙,趕忙的抽出手。
餘光觀察到張氏的臉色有陰轉晴的趨勢,他忍不住舉著手指,衝著對方小聲說道:“娘,手指有點疼。”
看到陸修遠這副模樣,張氏心一下軟了,連忙捧過他的手,對著上麵的劃痕吹了口氣。
“來娘吹吹就不疼了。”
涼風從指尖拂過,像是吹到了他心裡,吹散了四書五經,吹走了邊境紛亂,凝望著張氏溫柔的臉龐,陸修遠的心難得平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家是溫馨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