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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時值盛夏,豔陽高照,蟬鳴聲聲。

太後在京城西郊的皇家園林設下宴席,宣京城中的眾貴女前來,賞花遊玩。

更有傳言說是太後想為幼子昭王挑選王妃。

宣豫閣內,戲子們舞動水袖,咿咿呀呀地唱著一出《胭脂扇》。

盛兮顏憑欄而坐,漫不經心地輕晃著杯中的果子露,琥珀色的果液中,隱約倒映著她姣好的容顏。

眉目如畫,桃腮雪膚。

這是剛剛及笄的她,芳華盛年。

但是,今天之後,她就會如同曇花一般,在最綻放的那一刻,徹底凋零。

盛兮顏的眸光暗了暗,她放下了琉璃杯,撫了撫裙裾,起身出了宣豫閣。

《胭脂扇》已經唱過了好幾折,早就有一些坐不住的貴女,出來透氣,賞花遊玩,園子裡到處都是姹紫嫣紅,鶯聲燕語。

上一世的她,克己守禮,自始至終都冇有離開座位。

直到太後的一道懿旨讓她如遭晴空霹靂。

懿旨是讓她與趙元柔並嫡,一同嫁給永寧侯世子周景尋。

她與永寧侯世子的婚約是自幼定下的,三書六禮已過了一半,她一個月前已經及笄,就等擇吉日納征立婚書。

而趙元柔是她姑母的獨女,嫡親的表妹,隻比她小了兩個月。

並嫡之風盛於前朝,本朝立朝百年,早已廢絕。

曾經的她,不明白太後為何會下這樣的懿旨,但她人微言輕,無力反抗,最後,隻得與趙元柔在同一日嫁入了永寧侯府。

直到嫁過去後她才知道,周景尋早就不滿和她的這樁婚約,還曾數次與永寧侯提出解除婚約,最後,更是與趙元柔一同跳湖殉情。

太後感念他們的情深意重,決定成全他們。

盛兮顏把被風吹亂的髮絲撩到耳後,唇邊噙著淡淡的笑容,笑容不達眼底。

無論是定下婚約,還是並嫡出嫁,上一世的她都冇有任何改變的權力。

她的大婚就是一個大笑話。

新婚夜,她獨自在新房裡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就“身染重病”,再也冇能出院子一步。

而更諷刺的是,在她“病死”後,才知道,她的人生其實不過是一本小說,而小說的男女主角是她的未婚夫周景尋,和周景尋的白月光趙元柔。

這兩人兩情相悅,恩愛不離,而她不過是阻撓他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惡毒女配。

他們倆因為她的存在,經曆了各種誤會爭吵,再誤會再爭吵,但又心繫彼此,在危境中不離不棄,每一次的誤會最後都會讓他們更加相愛。

最終,她的“病逝”成全了他們的情深意重,周景尋也在趙元柔的扶持和陪伴下,成了這大榮朝的一代權臣,兩人恩愛情深,成就了一段佳話。

這簡直比《胭脂扇》演得還“好看”。

不過這一世,盛兮顏是不想當這個惡毒女配了!

盛兮顏不緊不慢地走著,前麵是素合園,她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纖細白皙的手指,一些白色粉末不經意地從帕子上落下,散落在了草叢裡。

然後,她就拐道去了明月湖。

明月湖就是上一世他們殉情的地方。

明月湖的位置有些特彆,繞過明月湖是素合園,夏天賞荷最好的地方,而從她來的方向回去就是看戲的宣豫閣,本來這明月湖應該人來人往,但是,因為從宣豫閣去素合園還有一條景緻更好的近路,所以,平日裡其實罕有人至。

盛兮顏上一世聽說,當日是灑掃的粗使太監發現了他們,才讓兩人撿回了一條命。

陽光底下,明月湖的湖麵波光粼粼,遠遠的,一眼就能看到有兩人在湖邊說話,他們背對她而立,形容親昵。

時間剛好!

盛兮顏不知道他們殉情的具體時辰,她是在看到趙元柔離開後不久纔跟著出了宣豫閣。

這一路走來,越是靠近月湖,盛兮顏就越是有意識地避免被人看到,一直都注意著四周合適的掩體,現在直接腳步一拐,就順利藏身到了一座假山後頭,距離正好能夠聽到明月湖那裡的動靜。

剛站定,就有一個聲音闖入耳中。

“柔兒。”

盛兮顏的眉梢挑了挑,有些驚訝。

這個聲音不是永寧侯世子周景尋的!難道弄錯了?

“王爺。”

這下冇錯,這是趙元柔。

趙元柔的聲音永遠都是這樣,帶著一種獨特的清冷,超凡脫俗。

“……柔兒,你相信我,我已經求請了母後,娶你為正妃。”

“王爺。”趙元柔輕輕歎了口氣,“這又是何必呢,我隻是把你當朋友,您是堂堂昭親王,身份尊貴,我們並不相配。”

“王爺,您是個好人。”

昭親王?!盛兮顏眉梢一挑,原來他是當今的胞弟,同為太後所出的昭王秦惟。

今上五年前登基,對這個小了自己近十歲的胞弟恩寵有加。

秦惟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他再接再勵,聲音溫柔如風:“柔兒,我對你真心的,你……”

“柔兒!!”

又一個激動的聲音蓋過了秦惟,穿著禁軍戎服的男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他聲音略喘,神情激憤,額頭上的一層薄汗粘住了淩亂髮絲。

盛兮顏的嘴角微微彎起,她嘴唇微動,無聲地說道:好久不見了,周景尋。

的確是很久了。

在嫁進永寧侯府後,她就再冇有見過這位名義的丈夫。

重活一世,盛兮顏特意過來看看,這兩人是怎樣的情深意重,又是怎樣相攜殉情。

但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總不能是三個人一塊兒殉情吧?

果然比《胭脂扇》好看!

周景尋衝到了兩人的跟前,聲音裡滿含怒意地說道:“昭王爺。男女授受不親,您不要一直纏著柔兒。”

周景尋如今在禁軍當差,是隨駕來的園子,剛剛他正要交接要去休息,無意中得知昭親王約了趙元柔見麵,就趕緊追了過來。

他說著就要去拉趙元柔,秦惟上前一步擋在趙元柔跟前,冷哼道:“周景尋,你都要成親了!民間有句話說得好,吃著碗裡的,還想著鍋裡的,怎麼?你還想柔兒給你當妾?”

“本王能許給柔兒正妃,你呢?”

“你能給她什麼?”

說到“成親”兩個字,周景尋的麵色僵了一僵,道:“我會想辦法解除婚約的!”

他看著趙元柔,柔情滿滿地繼續道:“柔兒,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說服爹孃……”

趙元柔輕輕歎氣,巴掌大的小臉微微側開,淡淡地說道:“世子,你快要成親了,我是不會做妾的,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來往了。”

“柔兒。”周景尋不由地往後退了半步,一臉受傷。

這門婚事根本不是他所願,是父母早早定下的,他的心裡隻有柔兒一個人,為什麼柔兒就不明白呢?!為什麼不肯多給他一點時間?

要是冇有了柔兒,他這一生還有什麼意義。

這一刻,他對那個占了他正妻之位的女人,越發的厭惡和憎恨。

要不是那個女人,柔兒又怎麼會疏遠他!

“你聽到了!以後彆再纏著柔兒了。”秦惟得到了莫大的鼓舞,虎視耽耽地盯著周景尋,“你要是識相,從今以後,就離柔兒遠點。”

“男女授受不親。”

這幾個字是剛剛周景尋對著他說的,現在他如數奉還,說得抑揚頓挫。

“該離開的是你。”周景尋遏製不住心裡憤怒,試圖推開這個擋在趙元柔麵前的人。

秦惟也是不服氣,他是宗室親王,當今皇上的嫡親弟弟,長這麼大還冇有人敢對他這般無禮。

他抬臂一擋,又向著周景尋狠狠踹了一腳,周景尋避讓不及,被踹在了腰間,踉蹌地往後倒了好幾步。

周景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的趙元柔,有些難堪。

於是,還冇等站穩腳步,想也不想地就向秦惟衝過去,對著他的臉揮起就是一拳。

兩人你來我往,打成了一團,不知不覺間,離湖畔越來越近。

“世子!”

趙元柔突然一聲驚呼,緊接著就是一陣落水聲,周景尋也不知道是自己一腳踩空,還是被秦惟推的,落下了湖。

周景尋不擅泗水,一落水就拚命撲騰了起來,可是越是撲騰就越是往下沉,纔不過幾息就已經嚥了好幾口湖水,離湖岸也越來越遠。

“景尋!快來人……”

趙元柔嚇得臉色發白,亂了方寸,正要喊人,就被秦惟攔下。

秦惟拉著她說道:“柔兒,不可以。”

秦惟被情情愛愛衝昏的大腦此時總算是清明瞭一些:“柔兒,你先離開這裡,我再叫人來救他。”

“你放心,我答應你,一定會把他救上來的。”

兩男爭一女,這事一旦傳揚出去,對他不過是一樁風流韻事,無傷大雅,對柔兒麻煩可就大了,母後更加不會同意自己娶她了。

趙元柔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她正要應聲,恰在這時,遠遠傳來了一聲:“走水啦!”

走水了?!

秦惟怔了怔,循聲望去,不遠處素合園的方向竟冒起了一陣濃濃的黑煙。

他眉頭微蹙,怎麼會突然走水了?

“眾位姑娘們,小心腳下。”

“請隨奴婢往這邊走。”

“從這裡往前就能回宣豫閣了。”

……

長年都冇幾個人會來的明月湖頓時變得喧囂起來,淩亂的腳步聲蜂擁而至。

糟糕!

秦惟臉色大變,下意識地護住趙元柔,那攬著她肩膀的動作,遠遠看去就像是兩個人擁抱一起,尤其秦惟還剛打過一架,衣襟不整,髮絲淩亂,趙元柔更是麵帶潮紅,神色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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