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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哥考得不是鄉試,哥烤的是自己

彆看當官的冠冕堂皇,出入儀仗,風光體麵,令人羨慕。但在擠進這道公門之前,無論從身體還是心靈,乃至是自尊上,都要經曆一段非人的試煉……孟老師說得好,天將降烏紗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纔能有資格當官。

當然了,這是那些及第考生的看法,因為科舉成為他飛黃騰達的起點,所以必會將其視為人生的普通經曆。而落第者則因為付出畢生心血,遭受了及第者數倍的苦難,卻冇有一點回報,反倒一生潦倒困苦,受儘人間的白眼嘲笑。所以往往會將科場生活作為人生經曆的最大傷痛,對其仇恨無比。

君不見幾乎所有描述科場的文章,都是出自科場失意者之手,其描述之悲慘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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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不想讓自己也成為後世語文課本上,控訴文學的創作者,所以這次考試不能出半點紕漏。在大門口驗明正身進去,便如其他人一般,坐在地下,解懷脫鞋……當然不是要耍流氓,而是準備被搜身。

因為科舉是當官唯一的途徑,當了官便會有權力金錢美女地位,所以雖然曆代查禁很嚴,卻依然會有少數考生,不顧名節和為學之尊,想儘辦法去作弊,其中‘懷挾’便是屢禁不止的一招。

說通俗點便是夾帶,主要是夾帶一些用蠅頭小楷寫成的經書,還有程朱的註釋,也有請人在外麵寫好的文章,同樣用小楷寫在紙片上,名曰小卷,隱匿在身上或考籃中,帶進考場去。

一旦材料帶進去了,事情便好辦了。因為鄉試考試是在號舍中,也就是每人都在單獨的小房間裡,答卷吃喝睡覺,縱使有人看著,三天時間也總能找到翻書作弊的機會。

於是朝廷規定,搜檢懷挾官每次一場考試入場前都要進行搜檢,搜檢官要將問題考生的姓名記下來,並將其揪出場,不許再考。

所以在入場之前,都要進行嚴格的搜身檢查。尤其是到了本朝,老朱皇帝首次製訂了嚴厲的懲罰製度,被查出的考生要在考場外‘枷號—個月’,拘押期滿後‘問罪為民’,也就是取消學籍,這輩子彆想再考了。

但就像屠刀殺不儘貪官一樣,老朱皇帝的嚴懲,也無法讓心術不正的考生望而卻步,懷挾之風難禁,朝廷隻得一次次重申加強搜檢,加重懲罰力度。

沈默想起自己上輩子高考,監考老師都會在開考前扯一嗓子:‘把一切與考試有關的東西,都放到前麵來!”卻也不會讓考生解開衣服,仔細搜檢,不禁暗道:‘萬惡的舊社會啊。’

正在胡思亂想間,便聽見裡麵高聲喊道:‘準備搜檢!’隻見一群**品的官員,帶著搜檢軍到了巷子裡。

“十人一行貼牆站好!”隨著搜檢官一聲令下,眾考生便紛紛起立,光腳穿著內衣,手裡拿著衣襪,排著隊站在甬道裡。

每一位考生由兩名搜檢軍搜身,從頭到腳,仔細搜查,那些官員們則緊緊盯著,以防有什麼紕漏。這些人的檢查極為變態,上窮髮際、下至膝腫、倮腹**,無一遺漏,毫無禮待士人的意思。

其實這些搜檢軍之所以如此較真,當然不是為了掄才大典的公正性負責,而是因為搜出一個舞弊者,便會賞銀三兩,頂他們倆月的餉銀呢……當然,能夠蹂躪一下高高在上的讀書人,也是機會難得,怎能不好生珍惜?

這些搜檢軍都是富有經驗的,除了考生身上外,對其隨身攜帶的考籃考箱更是重點檢查,用個小錘子東敲敲西敲敲,聽聽筆管是不是空心的,硯台,考箱等大件有冇有夾層,還有被褥也要拆開檢查,甚至於考生帶來的包子、饅頭,也一概切開,瞧瞧是不是夾心的。

也著實能檢查出一些夾帶,每當有所斬獲,搜檢軍們便興奮的低呼,將如喪考妣的作弊者拖出去,每每此次,其餘考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對考試的印象也就更壞三分。

這種搜檢速度極為緩慢,等檢查到沈默時,已經日已偏西,那兩個搜檢兵剛要對他動手,左邊那個突然一愣,朝右邊一個遞個眼色,那個兵丁也吃了一驚,旋即恢複常態,裝模作樣的搜查起來……實際上手都冇碰著他的身子。

麵對著沈默詢問的眼神,左邊那個趁著靠的近,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們是海鹽兵。”沈默恍然,他去歲巡視,參加過海鹽保衛戰,顯然這倆兵丁是認識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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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熟人,便免了那一遭虐待,隻是遮人耳目的做了做樣子,便被放行進去,在門口接卷,終於進了龍門,隻見大門旁懸有一副黑底金字的對聯,上聯是:‘下筆千言,正桂子香時,槐花黃後;’下聯是‘出門一笑,看西湖月滿,東浙潮來。’

看到這幅溫暖人心的對聯,那因為漫長搜檢而浮躁的心氣,便平靜下來,抖擻精神跨進貢院,便見其格局規整肅穆,一條寬闊的青石板通道,正對著全貢院最高的建築‘明遠樓’。這樓便是整個貢院的中心,有三層高,除了一層門窗俱全外,二、三層都隻有柱子冇有牆,這當然不是偷工減料,而是因為‘明遠’二字的意思,便是‘明察遠近’,即是說,這座建築是巡考和監考用的。

考試時,負責考場紀律監臨、提調、巡察等官員,都會爬到這座樓上去,居高臨下俯瞰,整個考場一覽無餘。監視考生與考生之間、具體監考的士兵、士兵與考生之間、考場內外是否有串通作弊行為。

沈默見那明遠樓上,也掛著一副對聯,上聯是:‘矮屋靜無嘩,聽食葉蠶聲,敢忘當年辛苦’;下聯是‘文星光有耀,看淩雲驥足,相期它日勳名。’看到這副對聯,想到指日可待的功名,考生們早把辛苦齷齪忘得一乾而盡,恨不得立刻鑽到那矮屋中,開始人生的大考。

所謂的矮屋便是號舍,整齊密佈於甬道兩側,明遠樓四周,一行行一排排,狹小密集,如蜂巢一般。每排號舍編為一個字號,用《千字文》編列,在巷口門楣牆上書寫‘某字號’,比如第一排便是‘天字號’。這樣編排順序,顯然是為了便於考生儘快找到自己所在的號舍位置。

官方已經對考場進行編號,寫明‘某行某號係某處考生某人號舍’,並在號舍外張貼考生姓名,揭榜曉示諸人。

此時榜單前人頭攢動,考生們瞪大眼睛找尋自己的位置,待確定之後,表情各異,有人笑逐顏開,手舞足蹈,有人卻鬱悶的想走人。

沈默早聽人說,貢院裡號舍可分為四種,每種的舒適程度可謂天壤之彆。最好的是老號,便是那些最初建的,高大寬敞,站的起身,轉得過腰,且因為靠近明遠樓,總在大人們眼皮子底下,是以修繕及時,不會漏雨。

但因為應試的考生越來越多,後來又陸續擴建了號舍,一些貪官汙吏為了中飽私囊,偷工減料,私自縮小尺寸,使得號舍簷齊於眉、廣不容席,站著直不起腰,躺下腳又露在外麵,連轉身都不能,在這種考舍裡考試,先得耐住腰痠背痛脖子抽筋再說。

但分到這種號舍的考生,麵色最多有怏怏之色,還冇到捶胸頓足,暗自垂淚的地步,因為與另外兩種‘雨號’和‘臭號’相比,這還算差強人意呢。

所謂席號,便是那些十分破舊,外麵下大雨,裡麵下小雨的考舍。要知道試卷是絕對不能被雨水打濕,也不能有所損壞的,否則會被收卷官挑出來,用藍色筆寫一份名單公佈出來,這叫‘登藍榜’也就是說肯定冇戲了,肯定會影響考生水平的發揮。

沈默他們帶的‘號頂’,便是為了防備不幸中招所用,到時候再打上把雨傘,便還算有救。

至於分到最後一種‘臭號’裡的,大多便直接放棄考試資格了。因為臭號便是處於廁所旁邊的號舍,此時天熱,數百人便溺於此,那味道恐怕除了楚留香之外,再冇有人能忍受得了了。

想想吧,吃睡在一個彆人過而屏息的地方,不嘔吐昏迷了纔怪呢,還考什麼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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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在人頭攢動的榜單前,費力找了好久,才見著自己的名字紹興府考生沈默,考舍號是‘日字七號’。有道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那日字七號便是第九行第七號。

一看考舍如此考前,知道肯定是‘老號’,沈默一直揪著的心,先鬆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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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於鄉試來說,貢院比較神秘,而試題反不如童生試時有寫頭,所以將筆墨傾斜於前者,後者便一筆帶過了。好吧,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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