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劉琦蒯琪等人乘船而來,比在陸地上更為快捷,但是隻要臨河選一個高山,登高眺望,山腳之下再安排幾個人員,山頂或用旗號,或用狼煙,自然也就有辦法通知到了山下,迅速回報到了南充城下。
像這樣的警戒哨站,除非劉琦蒯琪下船,沿著河岸推進,然後一點點的拔出,否則根本無法阻止這樣的哨站傳遞訊息,當然,相對的,徐晃設立的這些哨站也同樣無法對於河道當中行進的荊州船隻起什麼作用,除了報信之外,便隻能看著這些滿載荊州兵卒的船隻搖曳而來,揚長而去……
投石機?
這種精度幾乎就是指哪不打那的傢夥,必須要有一個較為廣闊的場所,以密集覆蓋代替精度,否則隻有一兩架根本就是看老天賞臉,太不靠譜了。再加上征西南下,也冇有隨軍帶了大量的工匠,更不用說在南充徐晃軍中了,也冇有這樣的技術,所以縱然有些位置確實不錯,但是也無法架設像是強弩車或是投石機來覆蓋河道。
因此,在徐晃派遣了兵卒攔截河道之處,就成為了雙方交手的第一個戰場。
蒯琪冷眼看著在山坡之上的徐晃兵卒陣地,然後估摸了一下雙方兵卒數量,發現差不多都是五百左右,便撥出去一口氣,又打量了一下雙方的距離,還有河岸以及在一側搭建了一部分的攔截河道像是拒馬一般的大木叉,忽然笑了笑,然後叫來了傳令兵,放出了一首小船回頭,通知在其後的劉琦部隊,又下令讓最前麵的一船兵卒先行靠岸列出陣線,另外派出了一隻船,開到河道中間,或者拖或者拽,開始清理徐晃兵卒投到河道的攔截木叉。
徐晃皺了皺眉頭。
在號令聲中,蒯琪的兵卒從船上跳了下來,踩踏著齊膝深的水,衝向岸邊。他們並冇有一股作氣的衝向已經等候多時的徐晃等人,而是背靠漢水,迅速的列陣。在他們的身後,另外三首戰船上的兵卒將船錨拋下了船,大體固定住船身,距離岸邊大概三十步左右,可以看清楚的看到,在船邊有兵卒開始就位,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徐晃進攻在岸邊列陣的蒯琪兵卒,將會遭受到在河中蒯琪弓弩手的致命打擊。
“狡猾的傢夥……”
徐晃輕輕的嘟囔了一聲。
徐晃選擇在山坡上列陣,特意空出上岸的區域,也是為了想要引誘蒯琪,看一看蒯琪會不會大意的直接登岸,那麼徐晃便可以選擇半渡而擊,也可以利用箭矢的射程白嫖一波。
但是現在蒯琪隻是派出了一首船的兵卒靠岸,然後其餘大部分兵卒都在河中,則是反過來引誘徐晃,想讓徐晃脫離原本在山坡之上的陣列,向前進軍,進入蒯琪部隊的打擊範圍之內。
對於冇有多少騎兵,又有水師訓練,並且乘船而來蒯琪一方而言,因為可以將箭矢放在船艙之中,所以攜帶的箭矢數量,比起徐晃等人來得更多,這是先天上麵的優勢,所以對於徐晃而言,不能隨意浪費弓箭手的彈藥,然而蒯琪的餘地就大得多,甚至很願意和徐晃兵卒進行對射,然後若是拖到中後期等徐晃的弓箭手箭矢消耗乾淨……
“擂鼓!”徐晃將手一擺,“刀盾手!緩步向前!”
還好蒯琪這幾條船,都是艨艟改裝,並冇有樓船,自然也就冇一般樓船配製架設一些強弩車。樓船之上的強弩和拍杆,雖然不管是從射速還是精度,都是有些堪憂,但是其實這些強弩什麼的最終的要的並非直接殺傷,而是可以迅速的挫傷對方的兵卒士氣,畢竟任何人對於無法防禦的武器,都會多少有些心生畏懼……
“嗬!哈!”
徐晃刀盾手兩步一頓,將陣線往前推進了一段距離。
“刀盾手止步!弓箭手準備!”徐晃再次下令。蒯琪在岸邊的陣列和河道當中的兵卒有三十步左右的距離,而這個距離則是徐晃的可以抓住的破綻。
在雙方的戰鼓聲中,箭矢破過天空,交錯而過,然後朝著對方的頭頂傾瀉而去。
不需要任何額外的命令,征西手下的這些刀盾手已經舉起了盾牌,拚湊成了一麵盾牆。最前麵的一排蹲著,後麵一排站著,最後麵一排則將盾牌斜斜搭其上,就形成一人多高且帶了一些向內幅度的盾牆,完全遮蔽了盾牆後麵的兵卒。
長箭如急風暴雨。連續不斷的敲打著盾陣,箭矢射中盾牌,啪嚓哢噠篤咚之聲不絕於耳,恍如一曲死神的交響樂。如果是剛上戰場的新兵,在如此猛烈的箭矢攻擊之下,難免會慌亂緊張,盾陣也就會有些混亂,可是現在列陣的刀盾手都是征西旗下久經戰場的兵卒,見過更大的場麵,也經曆過更密的箭陣,蒯琪在岸邊的一百多弓箭手的射擊密度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樣子雖然不差,但是實際效果冇有多少。
雖然在河道之中的蒯琪兵卒也發射了箭矢,但是徐晃步卒恰好就在最大射程附近,偶然有箭矢射到了盾牌之上,但是也因為漢水之上的風,導致箭矢落下的時候角度不對,像是橫拍下來的多過於砸下來的,更不用說有什麼殺傷力了。
雙方幾輪交換之後,在岸邊的蒯琪兵卒就出現了明顯的傷亡,陣列也開始有些鬆散,但是徐晃依舊冇有下令衝擊,而是稍微減緩了兵卒射擊弓箭的頻率。
徐晃平靜的看著山坡下的戰鬥,也看到蒯琪還在戰船上,暫時還看不出他有下船的意思,那麼也就意味著當前的這些戰鬥都不過是開胃小菜,雙方真正的較量還遠遠冇有拉開序幕……
徐晃不相信蒯琪就隻會派遣這麼一小隊的人前來破陣,也不相信蒯琪這裡隻有五艘的戰船,這個傢夥肯定還有一些什麼其他的安排,隻不過徐晃還不清楚蒯琪等人有什麼其他的安排,畢竟在川蜀山河之間,縱然再一些山頭上有佈置崗哨,但是想要照看到全部的區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偵察對方的動向,不僅需要時間,還需要運氣。
大家都有計劃,隻不過看看誰的計劃更加周全,更加的實用罷了。
征西將軍在情報上麵做的不錯,所以徐晃知道劉琦和蒯琪兩個人並不是非常值得重視的陣前鬥將,也就不用太過擔心會突然從一旁殺出一個破陣將軍來,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劉琦和蒯琪並不瞭解徐晃,也就留給了徐晃一定的操作空間。
當然,也要做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便暫且放棄河道的攔截,然後縮回南充去,隻要保持了對於南充的控製權……
徐晃目光一轉,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他不知道自己對於蒯琪和劉琦的猜測是否正確,又或是有多少誤差,但是就眼前的情況來看,似乎這個傢夥真的打算來這招?
若是冇有跟著征西將軍,又或是冇有經過講武堂的那些或是榮耀,或是羞愧的戰術研討,徐晃未必能夠有當下的戰場察覺能力,或者換句話說,任何一個將領,想要成長,冇有經曆過長時間的自我反省和不斷思考,是不可能有所銳變的。
徐晃之前,可以說是一個陣前鬥狠的將領,為了最求每一個階段的勝利,不惜捨棄兵卒性命,鬥狠鬥命,這樣固然在某些階段上會戰勝對手,但是實際上很容易導致戰損過多,引發持續戰鬥能力的下降,也就容易導致部隊整體的戰鬥時間縮短,而且需要更長時間的新兵訓練和戰力補充。
打個比方來說,若是之前的徐晃和司馬懿對決,雙反擁有同樣的兵力,隻要兵卒數量等級足夠抵消徐晃個人的武力,那麼最終肯定是司馬懿獲勝。因為司馬懿能龜會拖,縱然徐晃可能在一些區域性上獲取勝利,但是在整體戰損和傷亡上,作為擅長防守的司馬懿自然更加具備優勢,慢慢的也就會取得整個戰場的主動。
而當下,在經曆過沉澱和思索之後的徐晃,不僅會進,也學會了會退。
見自己的部隊占據了上方,徐晃不僅冇有下令上前擠壓攻擊蒯琪在河岸之處的部隊,反倒是下令向後收縮,擺出一副準備撤離的樣子出來。
“咚,隆隆……”
在漢水河道當中的蒯琪部隊,見到了徐晃似乎準備撤離的架勢,並冇有順勢脫離戰鬥接觸,接回在河岸處損傷頗大的兵卒,反倒是鐳響了戰鼓,拔起了錨,開始往岸邊靠來,似乎準備全數上岸追擊徐晃。
“嗬嗬……”徐晃目光一冷,“果然……”
戰場的解讀能力,是征西將軍斐潛一直給手下的將領強調了又強調的技能,徐晃自然也多少學到了一些。
並不是懂得用長槍對抗騎兵,用刀盾手對抗弓箭手等等的動作,就叫做懂得戰場解讀了,而是需要更多更強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
就像是當下,徐晃撤回兵卒,也就等於是表明瞭要放棄對於河道這些鋪設了一小半的攔截設備的保護,如果說蒯琪等人的目標僅僅是這些河道上麵的攔截設備的話,那麼蒯琪自然就會趁勢收兵,然後全力清楚河道上麵的攔截物品,就可以順利往前行駛了。
然而,蒯琪並冇有選擇這樣一個相對來說比較穩妥的方案,而是下令讓船隻靠岸,增援最先上岸的兵卒,擺出一副想要和徐晃進行較量的態勢,這樣的行為,說明瞭什麼?
如果說不懂得解讀整個戰場,隻會關注在眼前的一小塊區域的話,那麼自然是大喝一聲,來啊,浪啊,戰個痛快什麼的,但是如果說關注點放得高一些,從行動推測蒯琪背後的意圖,也就很自然的能有一些論斷出來了……
徐晃等人緩緩而退,讓出了山腳大片區域,開始往山坡之上收攏,似乎根本就不管蒯琪的兵卒,也要撤退了。
蒯琪手下的荊州兵卒在戰鼓聲中列陣完畢,便急切的開始向前推進,一隊在前,兩隊在後,成三角形攻擊陣勢。他們走得並不慢,但是每走二十步,便要停下來整頓隊形,然後再繼續向前,雖然追得急,但是陣列也不亂。
“咚,咚,隆隆隆……”
戰鼓聲一聲緊過一聲,蒯琪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勢,朝著徐晃陣地壓迫而來,每一次荊州兵卒停頓整理隊列,都會拍打盾牌,敲擊地麵,發出吼叫聲,氣勢也是相當強橫。
雖然說徐晃心中大體上推測出蒯琪想要搞一些什麼名堂,但是對於徐晃帶來的這些兵卒而言,卻未必人人都能清楚,因此見到了荊州兵卒步步緊逼的態勢之後,受到了對方氣勢的刺激,不免也有些細微的變化,刀盾手緊緊握著戰刀,長槍手也是攥緊了槍桿,明顯看到手臂有些用力,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受到對方戰鼓和兵卒的影響,頗有些躍躍欲試,蠢蠢欲動,看到了對手的興奮……
“擊鼓!”徐晃微微皺了皺眉,大喝道,“穩住!”既然追得這麼緊,那就來戰罷。誰能笑到最後,還不知道呢?這點計謀,便想要計算於某?
“咚、咚、咚……”一板一眼的戰鼓聲如同水波一樣盪漾開去,衝擊著每一個兵卒的耳朵,撫平他們的焦慮和衝動。位於前沿指揮的基層士官幾乎是同時間都大吼了起來:“兔崽子!深呼吸,彆急啊!都穩住了!”
徐晃的兵卒停了下來,連吸了幾口氣,慢慢的放鬆下來,靜靜的看著荊州兵卒一步步的逼近,然後靜靜的等待著戰鬥的開始,等待著搏殺的時刻。
荊州兵卒到了山坡之下,層層疊疊的排出了攻擊的態勢,最前沿的兵卒距離徐晃手下的前列刀盾手隻有大概不足三十步的距離,一個短暫的衝刺便可以直接進入正麵冷兵器搏殺的距離,在這樣的距離上,雙方都能看清楚對方的麵貌,甚至視力好的連對方幾根鼻毛伸出來都能看得清楚……
徐晃走上前,並冇有提著他的戰斧,而是提著一把戰刀,拍了拍在前列的刀盾手的肩膀,刀盾手會意,側了側盾牌,給徐晃讓出位置。
徐晃上前一步,露出身形,舉起了戰刀,遙指河畔的蒯琪旗下,然後有一些輕佻的說道:“蠢貨,來戰!”
“來戰!來戰!”徐晃兵卒頓時跟著大聲怒吼,一時間戰意沸騰起來,“戰!戰!戰!”
“你纔是蠢貨,你中計了……”在河畔船上觀陣的蒯琪,聽聞了徐晃的挑釁,不免有些動怒,冷笑了一聲,旋即大吼道,“傳令!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