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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3章 連鎖反應之下的相應變化

天色明亮了起來,原先佈置起來的兵馬漸漸的迴歸整隊,進入修整休息的時間,畢竟人不是鐵打的,昨日夜間熬夜,今日再持續推進就未免消耗太大了一些,得不償失。

不過普通的兵卒去休息了,斐潛依舊不能歇息。

李典樣子很狼狽,畢竟誰從馬背上摔得一個頭破血流,都不會依舊儀表堂堂,氣宇軒昂。不過,依舊能看得出李典本人還是一個有著比較精緻習慣的人。

李典的鬍鬚,雖然現在沾染了泥土和汙垢,但是看得出來在之前是有精心修剪整理的,這一點,就像是後世女性的頭髮,有經常打理和從來就不管,多少還是有些區彆的,縱然天生麗質,也需要後麵的妥善保護,就像是關二爺的鬍子,平日裡都是錦囊之中藏身,防曬防風防塵防水……

此外,李典身上的戰甲雖然現在有些歪斜和殘破,同樣也可以看得出來平日裡麵保養得不錯,鎧甲容易積累汙漬和汗漬的地方,都算是清理得蠻乾淨,用來連接係紮的絲絛,同樣也還是原本的顏色,不像是大頭兵身上灰黑到都不知道原本的顏色是什麼的那種。

『來人!給李將軍鬆綁!』斐潛笑眯眯的說道。

李典看了斐潛一眼,也冇有說什麼特彆硬氣的話語,隻是等兵卒將繩索解開了之後,揉了揉手腕之後,向斐潛略微拱拱手,表示了一下謝意,但是依舊冇有說話。

『不知李將軍家眷,是在許縣,亦或是在雒陽?』斐潛招呼一旁的護衛送上水囊,然後等李典喝了幾口,停下來的時候,不急不緩的問道。

李典一愣,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回驃騎……於許縣之中……』

斐潛微微點頭,笑而不語。

李典的臉色也忽然有些變化起來,嘴角抽動了一下,也沉默了下來。

事情很多時候都具有兩麵性,就看個人是怎樣理解的了,有時候覺得是正麵的,那就是正麵的,可是一旦疑心覺得是不是有隱藏的一麵,就難免會嘀咕起來,就像是在白紙上看到了黑點就會覺得那個黑點很刺眼一樣。

『如此,過些時日,某便送李將軍迴歸許縣……』斐潛停了片刻,然後繼續說道,『李將軍便暫且於某之處稍待……不知意下如何?』

斐潛笑得很誠懇,可是在李典眼中,卻覺得是如此可惡,可問題是又說不出任何的異議來……

來見到斐潛之前,李典甚至已經想了很多,包括斐潛會說一些什麼,比如像是家國天下,比如像是功名利祿,甚至可能假借天子之名,也有可能會詆譭曹操等等,但是冇有想到的是,斐潛上來什麼都冇有勸,什麼都冇有說,隻是問了問家眷所在,然後就表示願意將李典送回去,隻不過要等一段時間。

說起來,這樣的條件不可稱不優厚,甚至可以說相當的仁慈。可是在這樣的優厚和仁慈背後,卻有很大的問題。

曹操的性格,李典自然知曉。是的,如果按照斐潛說的來做,李典肯定是能夠回去,而且毫無疑問,曹操還會笑嗬嗬的當眾表示安撫,表示這不是李典的過錯,然後甚至還可能當眾牽著李典的手,安排人員給李典壓驚洗塵什麼的,可是之後呢?

可以預見的是,隻要斐潛還存在一天,曹操就不會繼續用李典。

換成是李典自己,恐怕也是這樣認為的。小平津莫名其妙就丟了,然後自己跑出了雒陽城,在孟津被俘虜,隨後毫髮無傷的回來了,這樣的經曆,放到任何一個人身上,恐怕都要打十幾個問號,更不用說原來就是疑心很重的曹操了。

李典苦笑著說道:『驃騎不若賜某一死!』

斐潛搖頭說道:『某與司空素來交好,遠無仇,近無怨,不過是因為手下之人有些……嗯,擅作主張……故而有些誤會,特意前來,說明一二……怎能害死司空手下大將?萬萬不可,不可……』

『誤會……』李典無奈的看著斐潛,一時半會說不出什麼話來。

斐潛點頭說道:『王粲王仲宣,素有名望,至長安之時,言天子欲巡狩長安,某不知真假,故送王仲宣前往許縣,以定時日,若是天子真欲至雍涼巡狩,某當安排鄉老,焚香掃地而迎也……』

斐潛這樣的說辭,也不算是推卸責任。因為斐潛確實從來冇有說過任何要迎天子的話語,還在北地的時候開始,斐潛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他遵從天子的意願的,天子想去那裡,都行,天下都是大漢的領土,天子願意去那裡是天子的意願。當時劉協還在平陽的時候,斐潛也當眾表示,如果天子願意去雒陽就去雒陽,願意留在北地平陽就留在北地平陽,結果是劉協自己選擇了回雒陽,後來又選擇了去許縣。

所以斐潛這樣說,完全冇有問題。

『可是……』李典吞了一口唾沫,『王仲宣……言驃騎欲迎天子也……』

『故而,誤會了不是?』斐潛嗬嗬笑了笑,說道,『天子乃大漢之主也,欲往何方,乃天子自決之,其是臣子所能置喙?』

李典抽了抽嘴角,這話說得真是非常『驃騎』,讓人一點都不好搭話。

斐潛越是表現得坦蕩,便越發襯托得曹操居心叵測。一邊是斐潛大方的表示,天下都是大漢,大漢都是一家,然後天子想去那裡就去那裡,然後一邊是曹操死死的捏著劉協,表示誰他孃的都彆跟我搶,誰敢動手我跟誰急……

如此的表現,自然是高下立判。

若是旁人說這樣的話,多半會被人嘲諷為站著說話不腰疼什麼的,但是天子劉協確實也在平陽待過一段時間,所以斐潛說這樣的話,就顯得自然且有底氣。

斐潛有底氣了,李典就冇底氣了。

沉默了片刻,李典說道:『如此,驃騎攻伐雒陽,也是誤會?』

斐潛哈哈笑道:『某何曾攻雒陽?某不過是欲獻虜於陛下之前,借道小平津而已!知曉李將軍定聽信妄人之言,阻攔於某,故而行此下策,還望李將軍海涵……』

『這……』李典的表情顯然是一點都不相信,但是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語來。斐潛確實是隻打了小平津,而李典他自己是送上門來的,針對於雒陽這個城池來說,驃騎將軍斐潛,確實冇有攻打。

嚴格來說,小平津也算是雒陽的直屬,這也冇有錯,但是如果這樣講,雒陽還是整個大漢的直屬呢!如今大將軍袁紹已亡,若是從大漢軍方職務來說,驃騎將軍便是最高的統帥了,那李典等人在名義上還需要聽從斐潛的調派呢……

所以,李典最終無話可說,隻能是沉默以對。

斐潛笑著,也不在意,叫來了荀攸,讓他帶著李典下去休息。

越是聰明人,越是會鑽牛角尖兒,而且還不容易掉頭出來。曹操顯然是聰明人,而且斐潛覺得曹操到了晚年的時候,簡直如同風聲鶴唳一般,就對他的自己兒子曹丕都起了疑心,不僅是經常自己嚇自己,同樣也嚇得旁人戰戰兢兢的。

李典顯然也是聰明人,所以他遲早會察覺到這個問題。

現在勸降李典,不是不可以,而是冇多大的必要,相反,讓李典回去,對於曹操治下的這些其他姓氏的將領,施加一種潛在的影響,纔是一種更好的處置方式,

曹操的軍權基本上都是落在曹氏和夏侯氏的手中,所謂『五子良將』隻不過是曹操為了表示自己對於外姓將領的看重,並且這幾個將領也確實強悍,所以頗有些樹立起來給彆人看的意思,雖然李典並不在『五子良將』的行列之中,但是也算是外姓將領之中混得比較好的了,所以他的遭遇,對於曹操治下的外姓將領來說,就很具有借鑒意義。

如果說斐潛一上來就招降,然後李典或是為了家人,或是為了名聲,或是為了什麼其他的原因,拒絕投降怎麼辦?

直接殺了?

顯然不妥,所以還不如就這樣,埋一根曹操和李典都要吞下去的釘子,等著什麼時候釘子慢慢的長大腐爛……

所以斐潛根本就冇有一句的勸降話語,甚至表示會送李典回去,這樣一來李典縱然有什麼『慷慨之語』,也是半句都說不出來。

荀攸帶著李典,往營地一側走去。

斐潛看著荀攸帶著李典離開,轉頭和趙雲說道,『還煩勞子龍再辛苦一趟,取了李曼成兵刃器具,於雒陽之下揚威!知會文遠,讓開道路,若曹兵自潰,任其自去。』

趙雲拱手說道:『屬下遵命!』

這也是荀攸的後續計謀跟進,一環套著一環。

雒陽城中已經隻能算是一個前線兵城了,並不像是當年的那種皇朝都城了,所以城中並冇有多少百姓,而更多的是各地招募而來的兵卒,這些兵卒之中未必人人都清醒,也未必個個都對曹操忠心耿耿,更多的都應該是屬於拿誰的兵餉,替誰賣命的類型,所以一旦知曉李典被俘虜,那麼很有可能就會在無人統領之下產生混亂,甚至引發營嘯……

當然,如果雒陽城中,還有某個人能夠站出來,彈壓混亂,收攏人心,控製兵卒的情緒,不至於立刻潰散,斐潛也無所謂,因為在那樣的情況下,一方麵要控製城中的兵卒,另外一方麵還要防著斐潛手下偷襲破門,那麼自然就不可能還有多少威脅性了,最多就是死守而已,對於原本就冇有攻伐雒陽城池計劃的斐潛來說,冇有任何影響。

荀攸深知曹操麾下的兵卒情況,做出的這種針對性的計謀簡直無法抵禦,畢竟人心人性就是如此,青州豫州兗州各地本身就是有些矛盾。豫州兵瞧不起兗州兵,因為當年兗州暴亂很是折騰了一次,而兗州兵也瞧不起青州兵,因為青州兵大多都是原本黃巾轉職而來的,同樣青州兵也看不起豫州兵,覺得這些傢夥平日裡隻懂得呼來喝去,打仗就慫得一逼……

若是主將還在,多少還可以管控得住,現在小平津失守,強敵在側,主將又被對方俘虜,軍心晃盪之下,就像是業績好的時候公司內部一片和氣,業績不好的時候頓時什麼矛盾都爆發出來一樣,雒陽城中還能保持安穩?

果然不出斐潛和荀攸的預料,當雒陽城中的兵卒知曉了李典被俘,頓時騷亂起來,加上又親眼見到了張遼和趙雲領著兵卒,讓開了通往曹操領地,豫州方向的道路,頓時鬨騰起來,在黃昏時分,夜幕還冇有降臨的時候,城中突然爆發了一陣混亂的躁動,旋即一個城門被打開,大量無序的人員湧了出來,或多或少的揹負著些東西,相互之間甚至還有拖拽和砍殺的,沿著道路便如同流民一般,朝著豫州方向而去。

再過得片刻,城中冒出了火頭,四門陸續洞開,也有人主動找到了趙雲張遼等人表示投降,但是更多的人是惶惶逃命,將雒陽再一次的拋棄。

張遼和趙雲先派遣了一部分人員進城,控製了火勢和城防之後,再讓兵馬陸續進城修整,讓人上報驃騎將軍斐潛不提,單說在陽城的夏侯惇得知了雒陽失守,潰兵逃亡的訊息,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的,不管是誰都知道,雒陽城已經破敗,所以若是遇到強攻或是圍困,,遲早會崩潰落敗,但是不管是曹操還是夏侯惇,都冇有想到雒陽城會敗落得如此之快,昨天才接到訊息說驃騎大隊人馬到了雒陽,今日就又接到了雒陽失守的訊息!

這簡直……

太可怕了!

這兩天,夏侯惇正為了在許縣附近的朱靈張烈小隊而頭疼不已。

朱靈和張烈雖然統領的兵卒不多,但是在豫州這一帶一馬平川的地區,想要將這些人馬圍堵起來,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當下正值春忙時期,雖然說朱靈和張烈並冇有攻伐那一個塢堡,但是在田野之中的青苗就到了黴了。

小麥苗汁水豐厚,營養豐富,正是牛羊馬最喜歡的那種青食,因此就算是冇有多少人員城池損傷,光這些被糟蹋的禾苗,就讓豫州潁川一帶的士族子弟叫苦不迭,紛紛到許縣之中找荀彧等人的麻煩,畢竟這麼多年賦稅冇少交,結果出了事情卻冇有保護到位,這誰乾啊?

荀彧和夏侯惇調兵遣將,正一步步的縮小朱靈和張烈的活動空間,準備將其逼迫到山林之處清剿乾淨的時候,卻猛然間接到了雒陽陷落的訊息,頓時就像是到手的鴨子要飛,又或是明明都買對了所有的號碼卻是下一期的大獎一樣,心中複雜的滋味,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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