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溝之中,華佗正在山間尋找著草藥。
驃騎將軍斐潛一直在派人尋找,但是都冇有找到華佗的原因其實很簡單,華佗跟著一些流民進了山中,這讓斐潛的人如何能夠找得到?
至於華佗一直跟著流民行動的原因麼……
也很簡單。
華佗在山間攀爬著,然後抬頭看見在山石縫隙之中,斜斜生出了一截草藥,便踩踏著山岩的縫隙,又往上爬了一截,手纔剛剛采集到了藥材,就便聽到山下似乎有些呼喝之聲,在林間震盪傳播有些散亂。
樹木多了,會阻礙聲音的傳播,站在林中往往會聽到聲音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一樣,那是因為樹乾樹枝對於聲音的遮擋和折射,因此在樹林中即便是有人在前方以聲音引導,依舊容易迷失方向,就是這個緣故了。
華佗在半山腰上,相對來說就好一些,聽聞了有人呼喚,便迴應了一聲,因為山野空曠,餘音繚繞,似乎有無數個華佗在一同大喊:『在這裡……這裡……裡……』
流民其實大多數的普通的農夫農婦,在他們停留下來的時候,點出的技能就會陸續的發揮出作用,開始修理地球,搭建小窩。可能冇有像是魯濱遜漂流記描寫的那麼舒適愜意,但是也儘可能的獲取一個落腳之處。
對於這些流民來說,忍饑捱餓都不算是什麼,麻煩的是,病痛。
『怎麼了?』華佗看見他徒弟帶著幾個人到了近前,便問道。
『醫師!救救我家那口子吧!』一名農婦搶前幾步,就朝著華佗拜下叩首,也不管山石鋒銳,頓時劃破了額頭,鮮血淋漓直下。
『先起來……』華佗說道,『人在哪裡?』
『抬來了!在,在山下!』另外幾個人說道。
『走,看看再說……快,去帶路!』華佗也冇有多廢話,直接吩咐道。
華佗冇有跟著流民一起住,而是間隔了一些距離。這是華佗的經驗,也是教訓。
當年華佗還年輕的時候,曾經一度覺得跑來跑去多麻煩啊,不如直接跟著流民,有病治病,也可以及早就治等等,但是很快,華佗就嚐到了這麼做的惡果。
人,都是有私心的。
縱然華佗基本上是免費在給這些流民治病,但是華佗的免費行為,在流民之中也是一種稀缺的東西,誰能先看病,誰往後排,誰重誰輕,還有人準備挾持華佗,然後讓華佗聽他們的指令給誰看病……
所以最後,華佗學乖了,遠遠的跟著,讓這些流民知道有這麼一個醫生,但是要來看病卻不是那麼容易。畢竟在漢代,要走十幾裡的山路,對於這些長期處於饑餓線上掙紮的流民來說,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這樣帶來的問題也有……
比如當下。
當華佗麵對著的病人,就是已經是非常嚴重的症狀了。輕症的病人根本不會辛辛苦苦的來找華佗,花這麼多的氣力多找點吃的不是更實在麼?所以一旦找到華佗的,就基本上都已經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了。
病患因為疼痛,麵色猙獰,手足青紫,活脫脫更像是一隻鬼,多過於像一個人。
『疼了多久了……』華佗一邊檢查著病人,一邊問道。
『三,四……四天了……』病患的家人緊張的說道。
『取針來!』華佗也冇有講什麼疼了這麼多天,為什麼現在才送來的話,畢竟這種話就像是在推脫責任,是病患送得晚了,而不是自己冇能力治,『取大針!』
揹負藥箱的華佗徒弟連忙上前,將藥箱打開,然後取出了鍼灸用品。
周邊的人也都屏息凝神,專注的看著。
這要是放在後世,說不得就中醫醫生會直接說,你們還是趕快轉西醫罷,這麼嚴重的病症,中醫治不了,你看是我給你們打電話,還是你們自己去聯絡……
中醫真的是從來不治急症,隻能治療慢性病的麼?
王公士族有個頭疼腦熱,身體不適的,病輕且微,自然是找醫師慢慢治療,慢慢調理,但是大多數貧苦之人找到醫生,一般都已經是瀕臨絕境,生死關頭,或許下一刻就是斷氣身亡,難道說華夏古代中醫遇到像這樣的病人,一律都不治?
很顯然,肯定不是這樣的。
那麼為什麼後世的中醫變成了慢郎中,不敢治療急性病的?
華佗取針在手,當即紮入患者穴位之中,三針下去,就見患者原本鐵青且猙獰的麵色,漸漸有了點人樣回來。
站在一旁屏住呼吸的其餘人,也跟著吐出了一口氣。
作為漢代社會最為基層的流民,是冇有錢財來治病的,所以華佗給他們治病,向來都不收錢,若是感恩,願意幫忙乾幾天活的,那就安排打些乾柴摘些草藥就行,也是這些人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是同樣的,華佗一直在跟著流民走,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鍛鍊自己的醫術。
也是因為如此,華佗現在擅長的主要是兩項,一個就是眼下的這種危急之症,華佗大體上都是用鍼灸先搶救,然後再用藥石,另外一個就是金瘡科目,畢竟流民麼,一路上各種刀槍劍戟的傷害,隨時都可能出現。
隻不過華佗也冇想到,他在這些項目上麵的努力,不斷努力學習成長的時候,然後到後輩的時候竟然會將『救急科』和『金瘡科』,全數都拱手相讓給了西醫……
『腸癰之症。』華佗摸了摸患者的腹部,說道,『恐是糜於腹中,需剖而取之,方有一線生機……』
『什麼?』
『剖……剖腹……』
『就是割開肚皮……』
『割開肚皮不就死了麼……』
搬運患者的其餘人等議論紛紛。
『此時便隻有死中求活……若不剖腹,必死無疑,若某行剖腹之術,當活五五之數……』華佗指了指病患,『某行鍼,便隻能暫緩其病痛三刻鐘……若是腹中再次惡痛發作,就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名患者的婦人身上。
婦人原本就跪在病患身旁,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向華佗叩首,『醫師,求你救救他罷……』
『好!徒兒,準備熱湯、烈酒、麻沸散!』
華佗挽起了袖子……
……十天之後……
複診回訪的華佗檢查了一遍病患腹部的傷口,然後重新上了新藥,捆紮起來,點頭笑道:『再得三五日,便可下地慢行,但仍不可用力過甚,以免傷口迸裂……』
患者夫婦千恩萬謝不提。
當然,要完全好起來,十天時間肯定是不行,但是現在來看,至少一條命是華佗從死神手裡搶回來了。
流民部落之中,有老者讓人提了些山上采集的乾果菌菇之類的東西,來感謝華佗,華佗推辭一番,也就讓徒弟收了,裝在草藥筐中,往回走。
『師傅,真好,又救活了一個……』
華佗徒弟蹦蹦跳跳,很是開心。
華佗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想了想,然後說道:『等道路上的雪完全化了……我想去長安看看……』
『什麼?去長安,好啊,好啊!』徒弟更是興奮。
華佗不由得笑著說道:『你這小兔崽子,你就不問問為什麼要去長安麼?』
『呃……師傅為什麼要去長安啊?』徒弟問道。
華佗哈哈笑著,然後仰著頭往前就走:『哼,不告訴你!』
徒弟頓時呆住了,然後看著華佗在前麵走,不由得跺了跺腳,不過很快也就同樣笑了起來,跟在華佗的腳步後麵,一前一後,向前走去……
……(´^ω^`)ヾ(^▽^ヾ)……
穹廬蒼蒼,荒野茫茫,白雲悠悠。
一彪人馬緊緊追隨著一柄鹿頭旗,沿著已經破冰流淌的無名河向下遊策馬而去。
丁零人崇拜白狼蒼鹿,嚴格來說,大漠裡麵的人大多數都是崇拜這些。因為大漠之中,也就是這些大一些的動物常見,狼凶狠,鹿靈動,所以也自然成為崇拜的對象。同時也比較少有崇拜羊和馬的,因為羊是用來吃,馬是用來騎的……
丁零頭領並冇有在隊列之中,而是羈著戰馬立在河岸邊上,一麵注視著隊伍前進,一麵仔細地聽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兵卒彙報前麵的最新情況。
那名斥候兵卒帶馬都是跑得渾身熱汗淋漓,甚至看得到在頭頂上有些熱氣蒸騰,雙手拽著韁繩在馬背上喘息說道:『大頭領,漢人的那個什麼驃騎人馬已經向西去了。』
『向西?』丁零頭領仰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似乎是在以此來辨認方向,旋即用手往西邊一指,『你確定他們往西邊去了?』
斥候點頭道:『是的,馬蹄印記和屍首的血跡都朝向那一邊……』
『漢人有多少人?』丁零頭人問道,『有交手麼?』
『不知道。看樣子似乎並不是很多……』斥候說道,『但是漢人的蹤跡很奇怪……似乎是帶著車……有像是車的軌跡,但是又不太像……』
『帶著車?再這樣的路上?』丁零頭人看了看斥候。
斥候遲疑的點了點頭,『有些像……』
『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休息……』丁零頭領說道,然後皺起眉頭,再次確認的看了看地麵,喃喃自語道,『這種地麵,還能走車?』
『大頭領,為什麼我們要追出來?這些人難道是另外一撥的漢人麼?』在丁零頭領身邊的護衛有些不解的問道。護衛一直都是跟著大頭領的,所以有一些事情護衛自然也是清楚,隻不過不明白為什麼大頭領之前說了有可能會和這個什麼驃騎合作,卻要截殺這個驃騎的斥候小隊。
丁零頭領嗬嗬笑了笑,說道:『草原上的狼,是怎樣確定強弱次序的?是靠嘴巴吼兩聲麼?去傳令,跟下去,找到這些漢人!』
草原之上,弱肉強食。
誰強誰弱自然不是隻靠一張嘴,幾句話,就能確定下來的,丁零頭領知道漢人變強了,但是有多強,值不值得自己壓上一注,當然需要先掂量一下分量。同時,和這些漢人斥候兵卒交手,也可以反過來取信於鮮卑人……
原先丁零頭領的計劃,但是見到了步度根似乎依舊那麼多人的時候,難免心中也有些遲疑,就像是四九看見光頭強,似乎也還是錚明瓦亮的,所以他必須親眼看一看,掂量一下。
同樣也在觀察和掂量的,不僅是丁零的頭人,還有公孫度。
在這個時間階段上,公孫度在玄菟郡。
玄菟,這兩個字,多少有一些怪怪的味道,然而這個味道,已經是第三代了。
第一代,是公元前108年,漢武帝設立,屬於西漢關外四郡之首。
第二代,是公元前1年,玄菟郡西遷至後世吉林東部。
第三代,是公元107年,玄菟郡又再次遷移,到了後世瀋陽境內。
然後玄菟郡一直到了到公元404年,玄菟郡才被高句麗偷偷的給吞併了,然後也成為了後世棒子自稱所謂全宇宙至強之國的發源地……
在三國遊戲之中,公孫瓚麼,還算是可以用一用,但是對其他的公孫一家子,比如公孫度、公孫康、公孫恭、公孫淵等等,一般來說都是當成土雞瓦狗一般,頂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都懶得看的那種。
可是,認真看看史書,可以發現,公孫一家,居然占據遼東將近50年,從190年一直到了238年。彆看打不過曹操和司馬懿,但公孫這些看不上眼的廢材一家,卻能打那些後世很凶悍的黑山白水的少數民族哀哀亂叫。
黑山白水之間,不僅僅隻有高句麗一族。
公孫度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甚至比公孫瓚的野心都大。
因為公孫度覺得自己公孫這個姓氏,是中華古老姓氏之一,是最為高貴,最為純粹的華夏血統。
春秋時,諸侯都喜歡自稱公,他們的兒子便稱公子,公子的兒子,則稱公孫。公,公子,公孫,都是貴族。
還有一個說法,公孫氏來自黃帝。黃帝,姓公孫,名軒轅。
所以公孫度覺得自己出身高貴,這一點,有錯麼?因此公孫度處處都強調自己的傳承,血脈,甚至隱晦的表示自己的血脈比什麼姓劉的都要高級……
但是就像是大多數自傲的人,都藏著些自卑一樣,公孫度的血脈傳承麼,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公孫度的父親叫公孫延,原來在遼東郡,因為逃官避吏,公孫延才帶著兒子公孫度,北上到玄菟郡。
所謂逃官避吏,不是所謂大儒舉征不就,而是逃避獄吏的追捕……
這說明,公孫延當時肯定是犯事了,而且事情還不小。。
幸運的是,公孫延父子遇到貴人——玄菟郡太守公孫琙。
一筆寫不出兩個公孫,更巧的是,公孫琙有個兒子叫公孫豹,在18歲的時候夭折了。
而公孫度的小名,正好也叫公孫豹,然後年歲也相差不多,所以公孫琙一見公孫度,父愛氾濫,使深深喜歡上公孫度……
公孫琙送公孫度去讀書,又為他娶了媳婦,送車送房。公孫度,就自然從逃犯之子,變成太守的義子,因此來說,所謂血脈,還不如乾爹實在。
公孫琙死後,公孫度就繼承了他的遺產,算是再遼東紮下根來,但是作為這麼高貴的血脈之人,怎麼能夠長期留在邊郡呢?
這一次,公孫度覺得,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之前袁紹和公孫瓚交戰的時候,一個是袁紹的威名太大,另外一個是公孫度當時正在和肅慎人交手,所以最終錯過了幽州控製權的爭奪時機,等他平定了肅慎人叛亂之後,袁紹已經拿下了幽州,公孫度自己也需要恢複恢複,所以自然也就冇有什麼動作。
這兩年來,公孫度覺得自己恢複得差不多了,而且當下幽州情況犬牙交錯,甚至比當年公孫瓚和劉虞時期還要更複雜,這就是機會。公孫度覺得自己錯過了第一次,就絕對不能再錯過第二次……
『讓高句麗的那個傢夥出些人……』公孫度對著柳毅說道,『這些冇用的廢物,戰場上用不了,但是多少還能搬東西運糧草罷……』
柳毅點頭應下,這也是應有之意。
高句麗就在遼東邊上,原本的老國王,叫做伯固。這個傢夥也是不安分的人,在年輕的時候多次攻過遼東郡,年老後,才消停一些。
伯固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拔奇,小兒子叫伊夷模。拔奇不孝順,所以高句麗老國王伯固死後,高句麗人就立了伊夷模為王。
拔奇麼就自然覺得很不爽,便和公孫搭上了關係,而伊夷模新坐上了高句麗的王位,也需要立威,於是不斷的騷擾遼東,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往深山野林裡一躲,徹徹底底地遊擊戰術。
公孫度甚是惱怒,派遣了公孫康統兵進攻,很是將高句麗扒光了衣服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陣,甚至一度攻到了高句麗的王都,所以現在公孫度麾下也有不少的高句麗的附庸兵,也就很自然了。
公孫度站在碩大的地圖前麵,揹著手,倒也有幾分氣度。
『看看,現在是兔子在前麵跑,狐狸在後麵追……』公孫度嗬嗬笑著,『然後狼聽到了動靜,準備偷襲狐狸……而我們,就隻要帶著狗,等著狐狸咬死了兔子,狼殺了狐狸,就可以出手了……到時候,兔子,狐狸,狼,都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