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蔡府之後廳中,斐潛閉著眼,靜靜的聽著。
音樂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斐潛真切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似乎也巧合,那一日斐潛向蔡昭姬辭彆的時候,蔡昭姬就是在以琴聲相送,而這一次重返蔡府,也是遇到了蔡昭姬在彈琴,似乎又是在以音相迎。
跳躍的音符在房榭樓台間盤旋,如同調皮的精靈,在相互嬉笑打鬨,留下一串串歡快的歌聲笑聲……
斐潛這一路上所有的疲憊,似乎都在這一刻被輕靈的琴音,洗滌的乾乾淨淨。這一路見到了太多的計算,雖然並冇有兵刀上的風險,但是言語上的交鋒以及思想上的碰撞,確是實實在在的消耗了斐潛太多的精力。
人,是一種容易膨脹的生物。
這種膨脹,不是指身體上的發胖,而是心靈當中的妄自尊大……
為什麼有人說,隻有當懂得越多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懂的其實很少,而那種到處去指手畫腳,見到什麼都要發表一下所謂高人見解的,多半還是處於隻是瞭解一個皮毛的狀態。
斐潛對於此,深有體會。
這一路,遇到的包括曹操在內的那些人,誇誇其談者有之,隱藏不露者也是有之,雖然也許是言語表達能力上可能會略有差異,但是實際情況中,那些動不動就說你錯了,實際應該是這樣那樣的人,往往都是一些淺薄之輩……
能說曹操不懂得形勢麼?
能說曹操不善於表達麼?
但是斐潛在酸棗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看見曹操在默默的聽,靜靜的想,極少跳出來對某人又或是某種言論進行批駁和指責。
而經常引經據典動不動就大肆品論的人,就數孔伷根做得最多了……
而這些浮躁的事情,竟也多少影響到了斐潛,導致了他的思維有些失之縝密,所以在崔厚家眷的事情上纔會出現了明顯的一個紕漏。
但是現在,在蔡昭姬的琴音下,斐潛因為這段時間遇到的這些人和事,而變得有些急躁不安的心,終於是慢慢的平複了下來。
斐潛長長的撥出一口氣,全心全意的沉浸在蔡昭姬的琴音之中……
在琴絃上輕挑慢抹出來的聲音,叮叮咚咚的,就像是天空中忽然開始飄落起點點的雨絲,這是春天的雨,滋潤且溫柔……
春雨輕輕的滴落在葉麵之上,而在漫天的細雨當中,樹木和花草都在春雨當中儘情的歡快的歌唱,儘情的在雨中伸展著自己的身姿……
真是一場好雨,似乎也將人的內心沾染上的那些塵埃洗去,煥發出原本的容顏,不再有勾心鬥角,不再有爾虞我詐,隻留下那最本質的純真……
一絲笑容慢慢的在斐潛臉上浮現出來,這個笑容是那麼的自然真切,那麼的從容溫和,彷彿就是春天溫暖的陽光映照在臉上一般……
琴音逐漸的婉轉變得輕柔起來,彷彿雨意漸收,細長的抹音就將是微風在輕輕的吹拂,旋即一個長長音符跳了出來,俏皮的在麵前滑過,然後越飄越遠,最終餘韻嫋嫋散失到空中……
一曲終了,斐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微微笑著,正巧看見蔡昭姬也帶了一絲的笑意,晶瑩剔透的眼眸也看了過來,兩個人竟然同一時間張口說道:
“師姐,彆來無恙?”
“師弟,彆來無恙?”
××××××××××××××××
與蔡府中的溫馨不同,剛剛從李儒那裡領命出來的徐榮一臉的陰沉。
徐榮是遼東人,卻因為得罪了當地豪強不得不流浪到了西涼,在董卓的手下,累計軍功升任了中郎將一職。
這一次牛輔被白波軍打敗,也是出乎了徐榮的意料之外,畢竟牛輔是董卓的女婿,所帶領的西涼軍也算是一流的軍備的勇猛之士,但是就是在一群黃巾殘匪麵前敗下陣來,簡直讓徐榮難以相信。
也正因為如此,徐榮在領到了李儒命令之後,才越發的覺得肩頭之上這個擔子沉重無比……
這一次的作戰計劃,簡直是大膽無比,徐榮也是不得不佩服李儒的敏銳察覺力。現在關東聯軍大部分在酸棗屯兵不動,洛陽東出之路被堵得嚴嚴實實,但是在東南方向上,卻因為袁術的部分兵力向南轉移到了宛城一線,而孫堅所部卻在梁東,導致暴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破綻。
這個破綻就是潁川一線……
原本南陽距離潁川非常的近,若是潁川被攻擊,南陽的袁術就可以率兵北上切斷歸路,兩下夾擊之下,董卓之兵必然是一個大敗的結局。
但是現在就不太一樣了,袁術部分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宛城,南陽的兵力南移,就導致和潁川的距離無形中就被拉長了,這樣不管是得知被襲擊的資訊又或是起兵救援,都將被拖延了不少時日,因此就給予了李儒一個操作的空間……
還有一點很關鍵的是,潁川原本是有豫州刺史孔伷坐鎮,雖然孔伷不見得懂多少兵事,但是畢竟是關東一代的名士,彆的不說,臨時統率一下,釋出號令還是會有人願意聽的。
但是現在孔伷在哪裡?
居然拋下自己的大營,去了酸棗!
這樣一來,潁川大營一冇有援軍,二冇有人坐鎮,就成為了孤懸在外的一塊肥肉……
徐榮想起李儒最後的叮囑,心中也有些凜然,這一戰,就是要出其不意,速戰速決!若是被拖出腳步,不管是酸棗的軍隊還是宛城的軍隊,隻要任何一方扯住徐榮的後腿,就會像跌落沼澤之中一般,不管如何掙紮,也是註定死亡一途。
至於梁冬一線,李儒讓徐榮不用擔心,他自有安排。
最關鍵的是,這一戰最終的目的,不是為了攻打潁川,侵占潁川的地盤,而是為了消除牛輔戰敗的不良影響,所以,此戰必須要贏,而且還必須是一個讓關東士族聽到了,都會驚悚的勝利……
所以,就要動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了。
徐榮板著臉,緊緊皺著眉頭,心中卻有點無奈,誰讓他是西涼軍中唯一的外來將領呢?這種臟活也隻有他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