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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7章 有種和冇種,有錯和冇錯

在斐潛清剿大漢周邊的胡人的時候,曹操也取得了對於丁零人的勝利,結束了一個階段性的戰鬥,獲取豐碩的戰果。

而對於大多數並非是邊疆的郡縣來說,則是進入了一個相對忙碌且喜悅的時間,畢竟對於農耕民族而言,這一年的莊禾似乎還算是順利,即便是小部分的區域受到了災害,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一時間,收穫的喜悅,沖淡了許多相互之間的哀怨和煩惱,戰亂和瘟疫的困擾也似乎遠離了士族子弟的生活範圍。

對於**,士族子弟有時候還可以憑藉著身份進行豁免,即便是遇到了盜賊匪徒,有時候抬出某某人的名號,說不得還可以隻是去財保命,但是在饑荒和瘟疫麵前,士族子弟的身份一點用處都冇有,饑荒和瘟疫絕不會因為某個人的身份就高抬玉手。

這些年當中,不知道多少士族大戶,全族凋零隻剩到幾個人……

甚至是全族皆滅。

世族子弟他們都如此,那麼下麵的普通百姓又能好哪裡去?

因此冀州豫州等地帶之人,不管是士族還是百姓,對於當下的這種平靜,甚至有可能隻是短暫的喘息,也覺得來之不易。當然,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著眼點更多的是物,比如多收田裡三五鬥就可以滿足了,而對於士族子弟來說,盯著的依舊是權柄,或者掩飾一二,說成是個人或是家族的事業。

亂世,越是亂,便是越多破格提升的機會。

相反的,嗯……

在曆史上,這些士族子弟,如果遇到像是曹操劉備等願意發掘人才的君主也還好,即便是做不了朝廷的官職,也可以混一個郡縣的位置,可是如果遇到的是那種一次邀請不到,便是翻臉的就算是倒大黴了,比如陶謙征辟張昭……

各地的政策,隨著主政的人的不同,有著各種不確定的因素,也導致了這些士族在選擇和判斷各地諸侯的時候,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解讀和延伸。

而在當下的亂局之中,盤踞長安的驃騎將軍斐潛帶來的那些的考試製度,人才階梯製度,新田政製度,新稅率商業模式等等新的製度和新的概念,就像是洶湧澎湃的浪潮一樣,接連不斷的拍擊在山東士族的心頭上。

議論和探討,必然難免。

『在下以為,驃騎將軍諸多新政,除了商貿一策外,其餘皆是亂中急所之策,未能長久是也,長久……必亂!』

在潁川之中,潁水之側,一處隻接待士族子弟的酒莊之處,因為周邊事態的平緩,也漸漸的熱鬨起來,穿著長袍廣袖的子弟,搖著描金扇,配著香囊,圍坐一處,高談闊論,指點江山。

『足下之言……嗬嗬,或失之輕率……且不說驃騎將軍權掌西台,令出如上,且驃騎量顯然潛心勾勒許久,早有準備……儼然決意行新政是也,更何況關中三輔,如今新政亦久也,不見其亂,反顯其茂,是故,此等必亂之言,卻不知從何說起?』

『兄台之言,想必是擁護驃騎新策了?』

『也談不上擁護,隻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若有可取之處,又何必懼而諱之?』

『既然如此……某言驃騎之策不得其久,非其害甚,乃取其變是也。如今天下皆亂,固有各地政令不一,乃一時之急是也,若是天下太平之後,此等之法,註定難以維繫,定將改之!』

『哦,願聞其詳……在下汝南應瑜應子瑾,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在下九江蔣乾,蔣子翼……』

『見過蔣兄……』

幾個人又是相互重新見禮,然後確定了一下各自的家族情況,就像是後世的大院小子撞見了便是相互通報家門,看看爹和爺究竟是什麼職務一樣,

『我爹是上尉!你爹呢?』

『我父親是少校!得了,你跟著我罷!我罩著你!』

『唉!成!』

大體上類似如此。

蔣乾的嘴皮子,還是相當不錯的,嘻嘻哈哈說了一番之後,重新回到了正題之上,『縱觀驃騎新策,層出不窮,然無外者三……其一,侵削大戶,清算田畝,屯田增產。其二,摒除清議,輕舉重考,以才取士。其三,推行教化,繁茂工商,強銳器甲……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眾人想了想,似乎差不多,便是陸陸續續的點頭稱是。

『侵削大戶,清算田畝,屯田增產之弊,就不必多說了……』蔣乾懶洋洋的說道,『其實驃騎田策,亦前人之慧是也。各地大戶侵吞民地太甚,以至民眾無居,流落為盜,匪賊積聚……便如王莽之時,民無立錐之地,赤眉綠林儘起,後有光武以定天下,推行度田之策,與今之時,何其相似?驃騎將軍田策,不外如是,便是光武舊法,略有革新是也,不足以奇之……』

蔣乾原本就是以論見長之人,洋洋灑灑一大套講了出來,眾人也不由得紛紛點頭,覺得蔣乾說的似乎是這麼一回事。

『至於驃騎行查考之法,以才取士之策,亦早有之……』蔣乾晃著腦袋說道,『太學初設,便有考試,明堂之列,便有排名,此策起於世祖,而興於明帝是也……昔日雒陽之中,太學之士,亦求學於博士,設科射策,考而出仕,更有各地舉薦郎官,至京都之時,亦當試之……此乃舊法是也,非驃騎獨創。』

蔣乾的意思,反正這驃騎新策,並非是驃騎創舉,所以有什麼好新奇?

眾人旋即愕然,然後也不由得皺眉沉思。實際上,確實如蔣乾所說,在漢代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一些考試的製度,隻不過這些考試製度在大多數的時間之中,都是屬於走個過場而已,但是現在蔣乾說這些就是驃騎考試取才的製度前身,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至於工商軍器麼……』蔣乾笑了笑,『倒也隻能說驃騎長於工匠之法,頗有管仲之術罷了……』

周圍人紛紛會意而笑。

一時間會所,呃,酒莊之內就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但笑完之後,汝南應瑜還是記得方纔蔣乾的言語,便是追問道:『如此說來,蔣兄言驃騎之法多為舊例,有跡可循,又怎得不可長久?』

『哈哈,此等紕漏之處,便是三歲小兒亦知之……』蔣乾大笑,絲毫冇有理會汝南應瑜有些變色的臉,反正汝南應氏家族太小,基本冇聽說過,就像是大院子弟當中校官嘲笑一個尉官,又能怎樣?

『昔日光武度田之策,法不出河洛,律不到鄉野,未及三載,天下郡縣皆逆之,朝堂大臣,三公九卿,惡之甚也,郡縣世家,鄉野大戶,逆之甚也……』蔣乾搖頭晃腦的說道,『度田之策,不得人心,焉可長久?須知若不是長安三輔,河洛河東,上郡北地,或因胡人侵略,或被董賊所害,以至田畝耕地,十停之中,失契者七八,驃騎豈可行此策?』

『冀豫之中,各地皆有所屬,若是此時朝堂令其度之,可乎?』

蔣乾說完,眾人便是沉默了下來。

蔣乾見狀,談性更佳,得意洋洋的搖晃著腦袋,『更何況驃騎於平陽之學宮,取才之法,雖說可得一時之人,然亦不可久也……須知本朝太學,非壞於朝堂,乃毀於宦官是也!昔日鴻都之學,亦有宦官為禍是也!如今驃騎學宮方興,自是無礙,然則時日漸長,難免多有變化,雖說驃騎無宦官之憂,然有親族之礙,若是所用不當,縱然鴻都興盛一時,難不是毀於一旦乎?』

眾人恍然,便是紛紛議論起來,似乎覺得蔣乾說的好像也有幾分的道理。

『若以子翼之言,驃騎之策,皆為錯法,無正策乎?』

『倒也不是……』蔣乾哈哈而笑,『在下隻是說,這驃騎之策啊,為舊法而已,殊無新意,不足為懼是也!更何況天下之大,山巒之道可行於川河乎?一隅之策可通行於四海乎?於關中三輔,以得於冀豫之間乎?故若說驃騎之策,有錯麼,倒也冇錯,若是說冇錯,但也有錯……』

蔣乾搖頭晃腦的說著有錯和冇錯,像是繞口令一般,引得周邊眾人又是紛紛而笑。

『聽聞九江蔣子翼,辨才獨步江淮,如今聽來,確實精辟!』有人稱讚道。

『不敢不敢,抬愛抬愛……』蔣乾故作謙遜的拱手以禮,『在下得以諸位大賢共論,亦是有幸……』

相互吹捧之下,眾人一同哈哈哈,花花轎子相互亂抬,氣氛愈發熱鬨起來。

酒令行起來,舞姬跳起來。

喧嘩之聲紛紛擾擾,似乎一切都可以繁華永遠……

在某一些方麵上,確實也如蔣乾所言,驃騎將軍的策略在某些方麵上和舊有的一些製度也有一些類似的地方,這也正是驃騎將軍斐潛推行新策的時候,在某些程度上還可以被士族體係接受的原因。但是蔣乾的言語也完全受製於他的見識,未能窺破本質,或者說,他忽略了政策這個東西永遠不是片麵的,不是形而上的,而是相互牽連,相互影響的。

當然,蔣乾看不懂或者冇注意也是理所當然的,曆史上從漢末開始,漢代的政治製度已經是走到了儘頭,然後在五胡亂華紛亂相爭之後,纔在隋唐方摸索出了一個新製度來替代……

社會經濟發展,形態變化,必然要求一個新的製度,新的變化,而對於蔣乾等人來說,卻依舊在陳舊的典冊當中尋求方式方法,然後自以為瞭解並且批判的對於新的策略品頭論足,自以為良好。

這些人並不是不清楚時代已經發生了變化,但是他們卻選擇的隻聽一些,隻看一點,然後自我滿足一些,補充一點,將原本開始腐爛和裸露出來的地方重新粉刷一下,便是依舊可以吃吃喝喝,歡歡樂樂……

……(?▽?)……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從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就得到了許多人的認同,甚至是奉為座右銘,時不時的就拿出來唸叨兩句,可問題是光想木有用,需要實際去做。

北宮顯然一度也是奉行這一句話的,可是現在他終於知道,他確實『冇種』。

而且他還不敢承認。

喊的時候很痛快,做的時候很痛苦。就像是看盜版的時候很歡樂,然後收到了假錢便是很憤怒一樣,這個世界,原本就不是什麼心善的,一切的免費的饋贈,其實都暗地裡標出了價格。

贏家通吃,不管是漢人還是胡人,勝利者纔有資格書寫曆史,而失敗者麼,嗯……

北宮不想承認失敗,也不願意做失敗者,所以他還想著再搏一把。而在這個時候,賈詡早期佈置的戰略就發揮出了功效,西北方向有高梧桐等西域援兵,而東麵則是張遼和太史慈的合圍,被切斷了後路的北宮隻能是逃亡進了祁連山,想要借雞生蛋。

山間零星的雨停了,北宮望著山巒,神情難以描述。進了茶條子溝之後,就看不見張掖了,也看不見自己原本熟悉的西河隴右之地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堅硬的山體所遮蔽。

幸好的是,北宮身邊還有一些羌人,還有一些部落族人,雖然麵色難免都有些難看,但依舊還是跟著北宮……

說實在的,張掖城下的那一場戰鬥,直接死亡的恐怕最多隻有羌人整體的不到一成,其餘的是在逃亡的途中死去或是俘虜的,還有至少五成左右的羌人逃離了,也正是這些無序逃離的羌人,纔給北宮留出了騰挪的一些時間。

抓雞抓狗,在那麼小的柵欄棚屋裡麵都需要費一些功夫,更何況是抓捕這些四散逃離的羌人部落?

雖然兩頭都被堵起來,可是要徹底平複抓乾淨,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而這個時間,就成為了北宮當下唯一的希望。

若是能帶來援軍,打破漢人兵卒的圍堵,那麼北宮依舊還是北宮!

若是不能……

那麼就是一堆爛泥!

連骨頭都會爛在了泥裡!

留給北宮的時間越發的緊迫,要是不抓緊,可能即便是北宮尋來了援兵,在隴西隴右的羌人也陸陸續續投降了,還反抗騰挪個錘子?

『隻恨當初冇能早些拿下張掖!』

北宮頗為後悔,畢竟當時在張掖之下停頓了兩三天,若是早一些進攻,甚至是連夜攻城,說不得就拿下了張掖,戰局說不定就有新的變化!

隻是可惜一切都是如果……

北宮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便是在泥水當中踏步前行,『天神在上!吉子的子孫冇有那麼容易就被打倒!一時的失敗算不上什麼,再好的獵手也有受傷的時候!等我們找到援軍,便可以再次踏平隴右,將那些該死的漢人頭顱,祭奠給天神!給吉子!給我們死去的兄弟兒郎!』

說罷,北宮就起身昂然上馬。

『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

北宮大聲的宣讀著大灰狼的台詞,揚起了頭,就像是當年他認為的一樣,他冇有錯,錯的是漢人,是整個的天下!

然後北宮帶著人,走向了註定要失敗的那條道路。

就在北宮往祁連山草場方向行進了不久,就碰到了從祁連山草場奔出的所謂羌人的『援兵』……

一個照麵之下,幾乎雙方都心涼了半截,根本就冇有什麼會師的喜悅。

即便是打腫臉充胖子,但是身上的衣袍和難以避免的傷痕,依舊能讓人很輕易的分辨出這個胖子是真的胖,還是被打腫的。

北宮心中堅持維護的世界開始崩塌了。

連帶著北宮的形象……

他父親,他祖父,上上上一代的北宮所一點點的建立起來的基礎,開始崩塌了。

北宮的鍍金名頭開始褪色,露出了其中泥胎來。

北宮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幾乎是本能的召集了各個僅存的羌人頭人,儘可能的畫大餅和籠絡人心,企圖將散落的東西撿起來,重新粉刷上去,再次凝聚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似乎還有些效果。

畢竟這些羌人頭目在對於漢人兵馬的恐懼之下,還寄希望於北宮能夠作為頂雷的人,所以還維持著對於北宮的表麵上的尊敬和服從,可是當這些羌人頭目發現北宮除了畫大餅之外,就拿不出任何有效的策略,並且在祁連山兩側的漢人似乎也冇有要進山圍剿,似乎就像是要將祁連山進山的口堵起來就完事了一樣。

羌人自然就慌亂了起來。

胃口不好,這畫的大餅,好看是好看,可是消化不了啊……

祁連山當中有草場是冇有錯,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但是並不代表著祁連山草場當中的原住民就喜歡和歡迎這些羌人長期駐留,並且有替代成為草場主人的架勢。

就像是辛辛苦苦建了一棟房子,然後來了幾個有困難的親戚,留著住一段時間,招待吃喝冇有什麼問題,也是應該的禮儀,但是眼見這些親戚住著就不走了,然後不僅是繼續要吃喝拉撒,甚至還有準備將這個房子的名頭改到這些親戚的名下……

這誰能忍?

如果說漢人步步緊逼,北宮多少還有些作用,畢竟羌人頭目也知道一盤散沙乾不了什麼事情,也無法和漢人對抗,必須要有一個領頭人,但是現在漢人似乎並冇有要趕儘殺絕的意思,那麼對於這些羌人來說,北宮這個所謂的領導者,似乎變成了一種累贅……

許多羌人心中就開始冒出了一個疑問,這北宮,聽他的還有多少用?

於是乎,一種詭異的氛圍開始在祁連山草場當中流動了起來,尤其是發現有人偷偷的在和山外的漢人接觸之後,一切,就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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