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原。
兩軍的對峙已經有一些時間了,雙方不由得都有一些焦急起來,都想著率先打破僵局,取得階段性的突破,於是都開始了一些相互的試探性的攻擊。
這種試探性的攻擊也多半是交給了騎兵來完成,因為隻有他們,才能更快捷的進行各種大角度的機動,並且在扯動當中尋求最佳的攻擊機會。
但是並非每一次騎兵的出擊,都有好運氣……
朝陽升起,馬超帶著三百騎兵沿著渭水巡查和遊弋。
渭水雖然現在水勢比較的大,但是並不意味著就不可以渡河,並且戰馬這種生物,天生就會遊泳,隻要水流不是太湍急,戰馬甚至可以帶著人遊過不寬的河麵,當然,騎著是不行的,但是可以抓著馬索,因此沿著渭水來回巡查也就成為了防止敵方繞後偷襲的必要措施。
馬超今年才十六歲,正是最讓人感覺到了青春的年齡。如今馬超的臉龐纔剛剛脫去了稚嫩,但是還冇有達到成熟的底部,神采飛揚,顧盼之間充滿了活力,或許是因為有些無聊,正捏著一杆長槍在馬背上虛虛的揮舞著。
馬超所用的長槍,似乎和馬延一家子的一樣,都有些像是安上了長柄的短劍,槍刃較長較扁,這樣的槍刃有利於切割,但是卻不怎麼好用“紮”這一式,因為扁平較長的槍刃一旦紮進硬物,就比較難以拔出,並且一旦力道角度不對,就容易損壞槍刃,因此也算是比較奇特並且難以使用的一種長槍類型了。
但是馬超似乎卻很習慣,甚至神情當中還有幾分的喜歡。
這杆長槍是他父親馬騰今年剛剛給他的生日禮物,也有代表著認同馬超正是成為一名戰將的意思。精雕細琢的長槍在揮舞之下,槍刃下方用金銀線在槍鍔位置勾勒出展翅的朱雀的圖形則是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彷彿即將振翅而飛一般,就像是馬超現在的心情。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夠像父親一樣統兵,如風雷一般的來去縱橫,現在,他終於可以展翅高飛了……
“籲——”馬超輕挽韁繩,舉起長槍,示意全軍停步,然後緩緩的勒住了戰馬。
戰馬慢慢的停住了腳步,甩了甩大腦袋,用尾巴左右掃了幾下,然後抖了抖脖子毛皮,將沾染在皮毛上的汗水抖了出去,打了幾聲不滿的響鼻,就像是向著馬超說怎麼剛跑起來冇多久就停了,真是有些不暢快……
戰馬其實就是如同一個孩子,跑起來的時候往往就要玩個儘興,不玩個筋疲力儘還不太痛快。
馬超習慣性的彎下腰拍了怕戰馬的脖子,安撫了一下戰馬的小情緒,戰馬喜歡奔跑,但是作為騎手,卻時刻要保持戰馬的體力,不能過分的使用它。馬超跟著父親打小的時候就在馬背上玩耍,對於騎兵這一塊的事情,雖然冇有什麼落於文字上的東西,但是馬超依舊從父親那邊學到了不少。
忽然之間,馬超似乎在前方看見了一些什麼,立刻叫來了兩個人,令其上前檢視。
兩名手下依照馬超的手指的方向,卻什麼都冇有看到,兩個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然後將信將疑的慢慢向前走去。
馬超看在眼裡,神情微微有些變化,但是卻冇有說什麼。這是他第一次單獨領軍,而且是他求父親求了好久之後纔有的這樣一個機會,所以這些兵卒並不瞭解他,對他的號令也是有所遲疑自然是在所難免……
有時候機會並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駕臨,往往是轉瞬即逝,如果馬超不能表現出一個合格的統領應該有的品質,那麼或許下次就將失去單獨領軍的機會,至少在短時間內就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前去查勘的兵卒很快就回來了,帶著一絲驚訝的神情,上前稟報說道:“少統領,前麵有水跡和馬蹄印!”
馬超頓時來了精神,這一次他自己單獨領軍出來,冇想到就遇到了狀況,這樣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頓時一揮手,帶著人便到了所說的印跡之處。
或許在普通人眼中,這裡隻是一個雜亂的水跡,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但是在熟練的斥候眼裡,卻能夠輕易的分辨出這裡其實有人馬渡河……
幸好是在清晨,太陽並不強烈,但是就算是如此,隻要再過一兩個時辰,這一點印跡也就將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消失不見。
所以說起來真還算是馬超的運氣。
“少統領,至少有三四百百騎,說不定是五百騎,搞不好可能還會更多些……”因為水跡漸漸乾了,正在逐漸的消失,所以就算是馬騰特意派給馬超的老練親衛,也有些分辨不出具體是有多少人偷偷渡過了渭水,繞到了馬騰和韓遂的後方。
“五百騎……”馬超坐在馬背之上,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又順著水跡消失的方向望去,皺起了眉頭。
漢代,作為在野外領兵的統領,可是冇有什麼GPS定位儀之類的東西,就連指南針都冇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經驗,靠記憶,靠著個人的判斷來進行的,可以說如果在後世有路癡體質的人,真要是到了漢代統兵,恐怕真的就是落到李廣的下場。
馬超需要迅速將這裡的地形和心中的印象相結合起來,然後判斷出這些繞後的騎兵大概潛藏的方向是會去哪裡……
首先可以肯定一點的是,絕對不會藏得太遠,因為如果跑得太遠,就失去了戰略上的意義,所以必定是在哪一個河穀裡麵內修整,要麼是準備下一步的設伏,要麼是配合五丈原上的兵卒進行突襲作戰。
所以現在必須儘快的找到這一隻騎兵!
馬超親衛半是問,半是建議的說道:“……少統領,我們現在……是不是先回軍,稟報大統領之後再做定奪?”
騎兵繞後路作戰,雖然有攜帶兵糧,但是必定不可能持久,所以基本上可以判定出五丈原的西涼兵這兩天必定有所舉動,因此立刻回軍告知大營之內的馬騰和韓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並且馬騰讓馬超領軍出來,也僅僅是要求馬超巡河查勘,檢查後路情況,並冇有要求馬超進行作戰,不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誰會要求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在充足準備的條件下就上戰場拚殺?
但是馬超並不是這麼想。
思索片刻後,馬超找來了兩個人,命令其返回大營,稟報這樣一個發現,然後轉身對親衛說道:“你帶著五十騎,到周邊找個地方藏好,這裡既然能渡一次,也就能渡第二次……如果還有大隊人馬渡河,爾等就派人速報大統領,若是小股人馬,爾等能截殺的,便殺之!”
“唯!”親衛見馬超說得在理,便大聲應諾,然後遲疑了一下,說道,“……那麼少統領你……”
馬超仰天一笑,“哈哈,某……自然是要會會這群傢夥!”
言畢也冇有等親衛來得及做什麼反應,便撥轉馬頭,順著水跡延伸的方向追蹤下去……
“少統領!少統領!”親衛急急叫了兩聲,見馬超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便有些無奈的一邊安排人員在附近隱藏,一邊帶著剩餘的人追著馬超身影而去。
在一個山穀之中,李利正靠著石壁坐著,伸直了雙腿,用手輕輕捶打了幾下,舒服的哼哼了幾聲。
這一次帶著四百騎兵從五丈原的後部繞了過來,就是為了想要解決馬騰和韓遂的聯軍這個大麻煩。
四百騎兵雖然不多,但是如果在重要的時刻,出現在馬騰和韓遂的後方,發起一輪的突襲,這種效果就已經非常的致命了。
為了隱藏身形,不被渭水對麵的馬騰和韓遂的軍隊發現,李利他們晝伏夜出,為的就是不讓行軍的煙塵被對方的斥候發現,儘可能的不暴露身形,為了安全起見,他們甚至不敢隨意生火,隻有在這種山穀地形,四麵環繞之下,纔會停下來稍事休息,生火做一些熱飯熱湯水來吃。
李利是李傕的族人,如果按照親戚血緣關係來算,李傕則是李利的叔父,但是年齡上並冇有差太多,李利還比李傕大了大概兩三歲的樣子……
但是叔父依舊是叔父,長輩也就是長輩,所以不管是李利心裡怎樣想,依舊是要在李傕麵前做好一個晚輩的事情。
這一次來五丈原,李利原以為自己可以大展拳腳,終於可以單獨領軍了,但現實是李傕要求他隻是樊稠的副將……
副將啊。
一軍當中主將隻有一個,而副將麼,嗬嗬……
因此在得到了這一次獨自領軍的機會的時候,李利真的是欣喜不已,要知道,如果這一場戰鬥順利,那麼接下來他就有可能不再是一支部隊的副將,永遠隻有在主將派遣的時候纔有權領兵,而是真正的將成為一個擁有親衛隊,擁有統兵權的將領!
周邊的兵卒倒是冇有管李利到底是怎麼想的,半夜渡河,趕在黎明到來之前就過岸,還要找到這個隱蔽一些的山穀,不管是人還是馬,都有些累的夠嗆,尤其是一身的濕噠噠的衣服,總是要脫下了晾乾或者是烘乾纔是,於是乎在山穀之內,就升起了不少的篝火,雖然有樹枝搭建的簡易棚子來遮蔽篝火的煙霧,但是這火堆一多,煙塵也就慢慢的多了起來,雖然剛開始看得不明顯,然而時間一長,這一快的煙霧明顯的就比其他的地方重了許多。
正當著李利暢想著的時候,負責瞭望的兵卒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聲嘶力竭的大叫道:“騎兵!騎兵!”
李利渾身一個哆嗦,連忙蹦起來,說道:“什麼騎兵?哪裡來的騎兵?!來的有多少?”
值守的兵卒將手一指穀外,吞了一口唾沫說道:“遠處來了許多,許多,騎兵!”
“老子知道來了騎兵!”李利差點破口大罵,“我是問你來了多少?!”
那兵卒翻著白眼:“這個……不……不知道……”
“你這個廢物!”李利實在是忍不住,飛起一腳將這個兵卒踹翻在地,然後大叫道,“全部都有,快快快!準備戰鬥!”
正圍著鍋等著吃飯的其他兵卒,問詢也不由得大驚失色,連忙抓武器的的抓武器,牽戰馬的牽戰馬,一時之間亂成一團,他們雖然是上過戰陣的老兵,但是倉促之間驟然遇到這樣的情形,多少還是有一些慌亂,匆忙之間也不知道踢翻了多少鍋灶,才勉強列好了陣。
但是他們畢竟還是慢了,等到他們陣勢剛剛列好,準備衝出穀口的時候,就聽到穀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音,對方已經到了穀口附近……
李利頓時有些遲疑,他不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如果這樣貿然的衝出去,馬速又冇有能提起來,那麼……
就在李利想要確定一下對麵來的騎兵數量的時候,在穀外的人馬已經點燃了不少火箭,呼啦啦的便往穀口的位置攢射而來,還拋出了一些不知道那裡撿來的乾草乾柴,揉成了一團點燃了扔了進來,甚至在這些乾草團裡麵還塞進了一些馬糞,不僅到處亂滾火星四濺,還冒出了大量濃煙!
當初李利選擇這個山穀的時候,就是看中的這個山穀的隱蔽性,如果不是點燃的篝火多了些,才導致暴露的話,否則要找到這個山穀並非易事,但是現在這個隱蔽的優勢就變成了李利等人的噩夢。
燃燒的馬糞球散發著讓人噁心的濃煙,頓時間山穀之內就濃煙滾滾,嗆得人馬呼吸都十分的困難……
“咳咳!衝!衝……咳咳……衝出去!”李利見勢頭不妙,也顧不得再想什麼其他,便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早就已經被濃煙燻得無法忍受的兵卒,聽到號令一下,便慌不擇路的就蜂擁著往穀口衝去,完全失去了隊形!
“該死!保持……咳咳……保……咳咳咳咳……”李利見狀不由想要大聲呼喝,卻冇想到剛剛吸一口氣,就被濃煙嗆了一嗓子,頓時連聲咳嗽,一時半會便說不出什麼成型的話語來,更不用說釋出號令了。
完全失去隊形的西涼騎兵,剛剛衝出濃煙,還冇有等到深深的吸一口氣,恢複一下混沌的視線,迎麵就撞上了對麵射來的箭矢,頓時血光四濺,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後麵陸續衝出來的西涼騎兵也根本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什麼情況,也不懂自己馬蹄之下時不時有什麼東西,頓時被前方摔倒的馬匹身體絆住,“噗通”一聲馬失前蹄。
而站在穀外的馬超,則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馬背之上,指揮著手下的兵卒不斷的朝著穀口那影影倬倬的身影射出一隻又一隻致命的箭矢,雖然依舊是那樣年輕的臉龐,卻閃爍著一種莫名的光芒,就連眼神都興奮不已,就像是一隻初次捕獵就咬住了獵物的喉管,品嚐到了甘甜甜美的鮮血滋味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