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瑤第二天早早起來,洗漱完後去了村委會的辦公室準備再整理一下施工圖紙。
她剛走向辦公室,就看到隔壁另一邊辦公室的門從裡麵被推開,露出鄭鈞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襯衫,深藍色牛仔休閒褲,很有青春氣息。
“嗨,早上好,”劉瑤衝他揮了揮手。
她穿著一件米色運動服,之前養成了晨跑的習慣。
剛剛繞著村委會前麵的花壇跑了幾圈,臉上滲出的細密汗珠在陽光下散著稀碎的光。
鄭鈞看到滿血複活的劉瑤,一直糾結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早上好,要不要吃?”鄭鈞轉身從辦公桌上拿起了一個似乎是新買的保溫餐盒。
餐盒上麵還有一隻粉色米菲兔,顯得挺孩子氣的。
劉瑤看著鄭鈞遞過來的飯盒微微一愣,她的手機殼子上有隻白色米菲兔,鄭鈞可能以為她喜歡米菲兔這種很萌的東西。
她忙接了過來,打開餐盒蓋子,露出一排玉米麪窩窩頭,香甜的味道撲麵而來。
“這是張阿姨做的嗎?真的好多年冇吃過了。”
鄭鈞撓了撓頭笑道:“我做的,我媽做的個頭一個頂這三個大。”
劉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麵前高大清瘦的男人。
“你居然還會做飯?”
鄭鈞一陣好笑,麵前瞪大了眼睛的劉瑤像極了某種可愛的小動物。
鄭鈞笑道:“之前在城裡讀書工作的時候,一直都是自己做飯,練出來的技術活兒。”
“你嚐嚐,合不合你的口味?”鄭鈞熱切的推銷著他拿手的小點心。
劉瑤低頭看著掌心裡托著的餐盒,餐盒裡擠擠挨挨幾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玉米麪窩窩頭。
做得很精緻,上麵還灑了芝麻和葡萄乾兒。
劉瑤都不忍心吃了,會做飯的男人,她也見過,但是能細心到這種程度的,她是第一次見。
劉瑤捏起了一個窩窩頭,咬了一口,入口一股子玉米的香甜,忙整個塞進了嘴巴裡。
“嗯!好吃!”劉瑤笑著衝鄭鈞比了個大拇指。
她隨後又抓起一個咬了下去,腮幫塞得鼓鼓囊囊,看起來像鄭鈞曾經養的龍貓。
那一瞬間,他有種想要抬起手揉揉她腦袋的衝動。
鄭鈞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劉瑤有好感,可這樣的好感在他的心裡不停的竄來竄去,就是冇辦法說出來。
人家是城裡的姑娘,來威魯堡投資發展事業,說不定以後還要離開的。
況且人家有學曆,有能力,還比他有錢,長得也好看。
每次綜合這些條件,鄭鈞覺得自己就是那隻愛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可人有時候就是犯賤,他始終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心動,不停的想對她好,哪怕冇有結果,隻要她好就行了。
“劉總!劉總!!”又是老趙粗糙的大嗓門兒。
這一嗓子吼出來,劉瑤手中拿著的窩窩頭差點兒被驚的掉到地上。
老趙急匆匆朝著劉瑤走了過來,雖然冇有上一次的咋咋呼呼,不過臉上那是個什麼表情,看向劉瑤的眼神複雜糾結到了極點。
“趙叔,怎麼了?”劉瑤忙問。
老趙路上走得急,現在端著啤酒肚喘著氣,也不說話,點著養馬場的方向,好半天才擠出了幾個字兒。
“你……你自個兒去看看吧!”
“嗬嗬!我也是算是開眼了!”
劉瑤一聽老趙的話裡有話,也顧不上問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忙朝著養馬場那邊的工地衝了過去。
這一回她穿的是運動鞋,跑起來虎虎生威,不過在看到養馬場工地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一下子懵了。
坑坑窪窪的工地上,所有的機械運作全部停了下來。
四周的工人們圍成了一圈,點著工地正中的人。
是的,是人。
不是一個兩個,是一大群人。
都是各家各戶的老頭老太太,穿的也算周正,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的癱坐在泥濘的工地上。
數的過來的差不多就有六七十個,這不算遠處還有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緩緩走了過來。
首先映入劉瑤眼簾的是有全嬸將她那個九十歲的公爹攙扶著坐在地上,還貼心的幫老爺子在身下墊了一個墊子。
其他的老頭老太太也紛紛坐了下來,東側麵的張二麻子更加誇張。
那廝雙親死得早,冇有活人可以扶著來,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搜尋出了一個死人牌位抱在懷裡,又躺下了。
跟著劉瑤走過來的鄭鈞看到眼前的一幕,一下子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上。
這幫村民辦的還是不是人事兒啊?
老趙也跟了過來,走到了劉瑤身邊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劉總,昨天你那兩千塊錢給壞了。”
“昨天你給那個地痞流氓兩千塊,圍觀的人可都看在了眼睛裡。”
老趙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還是欺負你一個年輕女娃娃,昨天要是老子的這一片工程,他們出這個幺蛾子,直接乾死他!”
深秋的風冷冽如霜,吹的劉瑤整個人都墜進了冰窖子裡,透心涼。
昨天張二麻子訛錢成功,今天其他人這也是想要錢嗎?
他們怎麼能這樣?
一人兩千,她的資金根本不夠這些花銷的。
劉瑤的身體挺得筆直,像是一杆槍,一頭刺進了冰冷的土地,另一頭僵硬的直戳天際。
她的手死死攥成了拳頭,看向麵前的老人們,心頭升騰起濃濃的悲哀。
這世上有一種病,叫窮病。
比貧病更可怕的是植根在靈魂深處的心窮。
他們一代跟著一代,麵朝黃土背朝天,看到的隻是那腳下的一畝三分地。
朝下看得太久了,就狹隘的看不到天了,居然能做出這種事情?
“我說要不找找這個村的村長吧!你一個女娃,估計應付不了。”
老趙一邊提意見。
劉瑤狠狠吸了口氣:“張村長去市裡三醫院給痔瘡手術換藥去了。”
老趙低聲不知道罵了一句什麼,掏出菸捲叼了一根在嘴巴裡,又同情的看了一眼劉瑤。
“哎,你還是想想咋辦吧!”
“這麼多老人,都是家裡的寶貝們,我們工程隊的人可不敢動人家!”
鄭鈞臉上的血色幾乎退乾淨了,變的煞白。
寡婦有全嬸揚起了大嗓門兒看著劉瑤笑道:“劉總,昨兒張二麻子說這邊動土可是驚動了俺們祖宗!”
“你給他賠償款,也得給咱們賠償款才行!大傢夥兒說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