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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一半

謝家的財產很多,不僅有許多窖藏的金銀,還有許多好東西。

比如謝三賓本身也是個有名的書畫家、詩人,他收集了許多古字畫和古籍,朱以海還見到了謝三賓從錢謙益那裡橫刀奪愛買來的宋版兩漢書。

錢謙益是謝三賓的老師,平身有兩大心頭之愛,一便是秦淮名妓柳如是,第二就是宋版兩漢書。

恰巧,謝三賓也喜好這兩物。

當年,師生為了爭奪柳如是,還因此反目成仇,謝三賓甚至公然稱是貿首之仇,意思是要拿下對方人頭。

後來弘光帝即位南京,錢謙益複起當權,謝三賓這小人立馬又不顧當初的狠話,轉而又大禮朝拜,複稱門下。

錢謙益也是個大收藏家,納柳如是為妾後,大興土木,修建絳雲樓和我聞室,耗費巨資,經常向謝三賓借錢,謝三賓後來便要求錢謙益割愛兩漢書。

這套珍品,被謝三賓僅以千兩銀子收走,也算是對他這個老師的報複。

現在,這套堪稱無價之寶的宋版兩漢書就在朱以海麵前,甚至天賜園裡還有無數珍藏也儘落入他手裡。

“謝三賓真有錢。”

被邀請吃晚餐的王之仁、張名振、吳凱、錢肅樂、林時對等看到初步整理出來的謝家抄家目錄後,也都個個震驚。

“這些錢,孤是這樣計劃的,各營新立,每兵先賞五兩銀子。”

這五兩銀子就當是入夥獎勵了,先安下大家心,等真正跟韃子打的時候,才能讓大家賣命嘛。

之前的欠餉,剋扣等等,也就算一筆勾銷了。

而且他早發現,許多士兵都很窮困,手頭冇錢,又欠餉,偏偏手裡有刀,還是亂世,那他們肯定會搶,這還如何維持軍紀,又談何仁義之師?

“再補發五月的一個月餉錢,提前支取六月的餉,讓大家口袋裡都有幾兩銀子,安心跟著我們抗虜興明!”

“殿下對我等武夫也太好了,國難當頭,為國儘忠是我等本份,何需重賞。”

“一人賞半兩銀子便是。”

幾個武將倒也直接,都嫌五兩給的太多,而不是太少。

“殿下雖新得一大筆錢,但如果現在喂的太飽,以後冇錢他們可就難約束了。”

朱以海卻還是堅持,“該給的還是得給,但有一點重申,拿了賞領了餉,就絕對不許再有半點搶劫百姓行為,也不許再私下攤派加征或勸餉募集捐。”

“諸位將軍隻管一心操練士兵,衛國守土,糧餉器械這些事情,就交由孤來安排。”

說完,朱以海招手,新晉為行人的原定海碼頭乞丐秀才沈文忠進來,後麵跟著原打柴樵夫楊伯興等幾個旗手營親兵。

“卿等一片赤誠忠心,本皆當重賞,隻是現在冇有條件,便隻能先委屈一下諸位。”

王之仁賜黃金百兩,張名振、吳凱、王相等各賜黃金八十兩。

錢肅樂、林時對等鄞縣起義的義紳,也都賜黃金百八十到十兩不等。

一錠錠大黃金擺在眾人麵前。

片刻的沉默。

張名振倒先站了起來,捧起了八十兩黃金,拜謝君恩,“君主賜,不敢辭,臣領賞謝恩。”

王之仁推辭了一下,便也受了。

倒是錢肅樂等不願意接受。

但朱以海堅持要賞。

“錢公等一心向國,忠肝義膽,當得此賞。”

“孤還要加封錢公為右僉都禦史銜、加兵部侍郎,整合寧波各路義兵,自成一營,由錢公統領。”

在朱以海與王之仁入鄞城,並斬殺謝三賓,通傳寧波各地後,原本降清的各到偽官們紛紛嚇的棄城而逃,許多士紳再次舉起大明旗幟,並趕來鄞城拜見。

如慈溪王玉藻、定海朱茂華、奉化顧之俊、象山薑圻等人紛紛率眾前來,這些人有些原是大明的知縣或縣丞等,也有些是當地鄉紳,聞訊驅逐了偽官,奪回衙門,然後組織義勇前來勤王。

朱以海十分高興,於是直接任命了這些帶頭的人為各縣縣令,同時決定從這些各縣鄉勇中,挑選一批跟錢肅樂鄞縣的人馬整編成一營新軍。

同時他的旗手營和王之仁的京營等,也在這裡招募補充一些新軍。

“錢公寧波這一營,孤便賜名恢複營,兵額一千,正兵六百四,親兵一百六,長夫二百。”朱以海招手,沈文忠便又與楊伯興等搬來金銀。

“每人五兩賞銀,外加兩個月的餉,這是一萬兩銀子,多的充營中公費,錢公請收下。”

黃的白的一排擺在麵前,錢肅樂等寧波士紳們也愣住。

剛纔監國明明表現的很貪婪,一張口就把謝家二十四萬畝地獨吞了,可轉身卻又如此大方,不僅王之仁、張名振他們的營兵有餉有賞,甚至吳凱他們的這些雜兵也有賞。

現在連他們這些義兵也有賞?

“殿下,臣等所率隻是義勇,不必餉銀。”

朱以海搖頭。

“大家能夠來勤王聚義,便已經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賣命來了,孤又豈還分什麼正兵、義兵,什麼衛軍、營兵?真打起仗來,韃子還管你是什麼軍什麼兵?刀槍還長眼不成?”

“眼下浙東士民起義,孤非常振奮。但也還要考慮得維持安定,儘量不要騷動擾民。所以如今前來鄞縣的各路義勇,挑選精壯建恢複營,再挑一些補充入旗手、京營諸營,剩下的,應當儘快遣散回鄉。”

“每人給一兩賞銀回家。”

一個營頭一萬兩,旗手營、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勇衛營、石浦營、定海營、海門營,再加上勇衛一、二營,如今又新設個恢複營,一共十一個營頭。

這一下子就要十一萬兩銀子。

而那些遣散回家的鄉勇,一人一兩銀,也得幾千上萬兩。

真是花錢如流水。

不過朱以海倒不心疼,反正是大風颳來的,不對,是抄謝三賓抄來的,現在他這監國之位還不穩,正是需要拉攏人心的時候,有銀子就趕緊撒。

不要跟當年他大哥朱以派在兗州城麵對清軍攻城時一樣,總摳摳索索的捨不得狠心掏銀子,每次擠一點,結果就是被清軍攻入城中,朱以海也隻能自儘,魯王府攢下的那些錢財被搶走大半,剩下許多,到現在都還埋在王府地下的秘密銀窯裡呢。

林時對被朱以海授了個寧波知府。

他提出現在遣散義勇有些早,不如監國打出複興旗號,召集更多義軍北伐,一路北上,攻打杭州,甚至收複南京。

對這個很年輕的名士,朱以海佩服他的忠誠熱血,卻不認可他的這個輕敵。

“諸位,浙東局勢如今有所好轉,但我們現階段還是要先全麵收複浙江,穩定局勢,把降虜偽官們驅除,甚至暫以錢塘江為界,把江以南地方先控製起來,然後還要整合兵馬,打造器械,不能太過輕敵啊,韃虜在杭州兵馬十萬眾,金陵更有二三十萬眾,我們現在僅憑一腔熱血便要去打杭州,這不是勇,而是莽。”

現在是整合階段,而不是狂熱的反攻階段,因此兵不是越多越好。

寧波義勇隻保留一個營頭就好,理由是人多一來糧餉難以供應,而且器械也不足,更彆說指揮統領了,倒不如精選八百人,配二百長夫,足兵足餉,加上整合訓練,那還能成為真正的戰力。

否則人再多,不過烏合之眾罷了。

林時對被駁,倒也還能接受,雖然心裡還有幾分不服,覺得現在氣勢正盛。

“林卿,你明日便讓府衙發告示,通告全府,寧波也與台州一樣,免除百姓曆年積欠朝廷的稅賦欠繳,並免除今年的。”

“殿下,如今複興大業,到處用錢,錢糧全免,如何養兵供軍?”林時對反對。

朱以海卻認為,原來的那套稅賦製度,早就徹底崩潰了,真收也收不上來幾兩銀子,反而成了各地官紳們上下其手斂財貪汙的工具,倒不如先停征免除,還能贏得民心。

至於說軍費,另想辦法,他計劃是要另外建一個稅賦體係,比如按畝征糧,不論官紳還是百姓都一體納糧,再比如開征厘金,也就是收工商稅,擺脫過去那個爛泥潭,重起爐灶。

要想辦法把所有官商士民都重新納入稅賦體係,全民納稅,而不是把所有稅賦都壓在貧困的百姓頭上,反而讓那些地主、官僚、權貴甚至富商們反而逍遙於外。

隻不過現在不合適一來搞太大,所以得一步步來。

“孤另想辦法!”朱以海這樣搪塞。

錢肅樂倒是覺得監國此舉大善,萬曆以來,百姓日苦,此時魯監國開此仁政,那必然能贏得許多人心。

人心,這正是如今大明最欠缺的。

王之仁告訴朱以海,今天有許多人來找他求情,也有給他送禮的。

“都是如謝三賓一樣之前降虜的鄉紳吧?”朱以海笑笑。

“殿下英明。”王之仁問朱以海如此處置,“若依臣,不如把這些軟骨頭都砍了,然後抄家充餉。”

朱以海搖頭,“那我們跟闖賊又有何區彆呢?我們的刀再鋒利,也得對著韃子,而不是大明的百姓。”

“他們都冇把自己當大明百姓了。”

“還是得區彆對待的,如謝三賓這種不僅主動投敵,甚至還暗懷歹意,要謀害義士的賊人,自然不能寬容,有一個殺一個,殺一儆百。”

“但是如果隻是為形勢所迫,無奈歸順韃虜,且之後也冇有幫著韃子帶路,或為虎作倀,幫著殘害百姓,那就不必過於深究。”

主動降敵且帶路害民的是國賊漢奸,被迫歸降的算是難民吧,而失地滄陷卻還忠心不降的則是忠臣良民。

“就這麼放過他們?太便宜他們了!”王之仁道。

朱以海隻是笑笑。

張名振看了監國一眼,卻是讀出他笑意,接話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們總得為自己降虜付出一些代價的,這些人個個一方豪強,家財萬貫,甚至之前還都主動積極的向韃子捐錢獻銀的,如今改正,不得捐銀助餉,以示忠誠嗎?”

王之仁哈哈大笑,“這個好,不如此事就交給臣來做。”

朱以海卻道,“旗手營抄家已經抄出經驗來了,這事還是交由旗手營協助錢侍郎和林知府一起吧。”

這些寧波降虜的士紳,這回不狠狠的出點血,朱以海是不會輕易放過的,當然,也會給他們留有一些餘地。

“家財捐獻一半便好。”

林時對和錢肅樂等一眾寧波本地鄉紳,都為這一半二字暗暗心驚,讓他們交出一半家財,談何容易,可一想到這位殿下昨日當著萬千百姓的麵,親自提劍砍下謝三賓人頭的那幕,他們覺得也許這次鄉紳們會比較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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