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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朝廷

翼善冠、螭龍袍,

就在台州臨海城的紫陽宮臨時魯王府中,朱以海即監國位。

儀式有些簡單甚至草率,但在幾位致仕鄉紳的擁護下,也還是有些模樣,這聲聲山呼,讓所有參與者,都有種激昂沸騰的感覺,畢竟,大家都立下了擁立從龍之功。

“便以紫陽宮為行宮,改台州府為東京,改台州行在為中興府,改台州府衙為行殿······”

“兩京淪陷,烈皇殉國,弘光北狩,然大明還冇有亡,朱家也冇有死絕,隻要我朱以海還有一口氣在,發誓要親提六師,北伐中原,匡複天下,中興大明!”

中堂上懸掛著太祖禦容,微胖的臉龐滿是親切,又透著威嚴,絕不是後世網上有些人傳的那張鞋拔子臉醜像,朱以海感覺這位魯王的十世祖正在看著這一切,如果他真的能看到這些,也許此時會有幾分欣慰吧,畢竟朱家也不全是軟蛋慫包。

“殿下!”

宋之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浮想,此時王府廳中,雖有不少官員,既有朱輅這些的現任台州同知等,也有如宋之普這樣的原戶部左侍郎,陳函輝這樣的前靖江縣令、揚州監軍,也有如柯夏卿這樣的原天津兵備道,但基本上品級都不算高。

反倒是一身紅袍站在朱以海前麵的李國輔、龐天壽兩個太監,論起來纔是真正執掌過大權的。

要知道到了明末時,宦官二十四衙門中,司馬監和禦馬監是最有權勢的,司禮監代皇帝審批票閣,與內閣對柄機要,實為內相。禦馬監則與兵部及督撫共執兵柄,實為內廷樞府。

而且禦馬監還要管理草場和皇莊、經營皇莊,與戶部分理財政,為大明的內管家,兩度設置的本廠,也是由禦馬監提督,與司禮監太監的東廠分庭抗禮,崇禎時,還由禦馬監太監提督勇衛營這支天子親軍。

宋之普此時儼然為這台州臨時小朝廷的百官之首,他激動之餘,也向朱以海建議儘快組建完善朝廷各部,以恢複中樞職能。

旗號是打出來了,但還得讓天下人知道,得讓文臣武將百姓們擁護,這個卻不是那麼簡單的,尤其現在韃虜盤踞金陵和杭州,近在咫尺,行動必須得快。

“殿下,朱輅等人降虜,該如何處置?”

朱以海坐在上首,瞧了眼麵帶惶恐不安的同知朱輅等一乾帶路黨,心裡其實對這些人很不屑,不過當此之時,卻也清楚,國難當頭,也不是人人都能當史可法、黃得功的,雖然大明有孫承宗、盧象升、李邦華這些忠義之臣。

但絕大多數人還都是如洪承疇、錢謙益、吳三桂這樣的,畢竟真正能捨身起義敢於犧牲的又有幾個呢?

那是督帥巡撫總兵公侯們都紛紛而降時,地方上的同知知縣等這些中下層官員,大多數選擇苛且偷安都也能理解。

不過理解歸理解,朱以海現在畢竟已經正位監國了,這些人的問題就不再是個人情感的事了。

“殿下,這些軟弱的奸賊,都殺了。”

朱以海沉思。

殺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確實簡單,不過要考慮後果。

良久,他緩緩道,“戴光大、朱輅身為一府父母官,飽讀聖賢之書,經曆重重科舉大關,最終金殿題名,中得進士,然後選官出仕,任官多年做到緋袍,當此國難之時,本當與國休慼,結果卻隻想著降虜,甚至主動投降帶路,實為可恥,不可饒恕!”

“殺!”王闖子等幾員武將大聲道。

朱輅也曾是招募義勇平定過許都之洛的官員,還算是有勇有謀的,可此時也是在朱以海的麵前,膝蓋無力,連反駁都冇敢,隻是跪在那磕頭求饒。

陳函輝看著朱輅,有些不忍,雖然昨天他才憤憤的將他罵出家門,甚至割袍斷交,但畢竟也是一同共事過。

“殿下,朱輅降虜,確實大罪,然則其在台州為官數年,保境安民也確實有些功勞,如今殿下要中興大明,正是用人之際,不如許他戴罪立功,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朱以海本來也冇打算殺朱輅等,主要還是現在這局勢,降虜降賊的都是大多數人的行為了,若是大開殺戒,這無疑是直接把這些人全趕到對立麵去了。

“朱輅,你可知罪?”

“罪臣一時糊塗,罪該萬死。”

“知罪便好,降虜首惡戴光大已誅,爾等附逆,本在不赦。現在陳公為爾等求情,孤便暫給你們一次機會改過自新。”

偉人說過,革命的首要問題就是弄清楚誰是朋友,誰是敵,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如果連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都分不清,不能團結一切力量,那麼是很難成功的。

當初崇禎在麵臨國內農民軍和關外的建虜韃子時,就有些處置失當,分不清主次,結果兩邊都冇有控製住,最終落得自掛東南枝下場。

而弘光朝在南京建立後,更是犯了一個根本性的錯誤。

在當時萬分危急的形勢下,弘光朝的君臣們居然研究出了一個聯虜平寇的決策。

要知道清軍入關後,闖軍節節敗退,西營其實也不成勢,這種時候,入關的清軍一個打三個,弘光朝君臣們隻要稍有點腦子,都知道此時聯合合弱離強,先拋開跟農民軍的恩怨,聯合起來一起先把韃子趕出關外再說。

但弘光朝君臣不這麼想,他們非要一廂情願的想著聯合清軍,趁農民軍潰敗時,趁他病要他命,把這些亂民反賊全殺了。至於清軍嘛,向他們求和約談,想要劃江自治,南北兩朝。

這比當年北宋海上之盟,聯合金兵滅遼還要愚蠢。

弘光朝不僅要聯虜平寇,還一直在追究北京淪陷後,投降過闖軍的那些官員,甚至追究他們的家人,北方被闖軍攻占地方投降的官員,也一直在被追究。

這些愚蠢的舉動,都極大的削弱了弘光朝穩固的根基。

如今大明的形勢是一邊倒,要求所有人對大明死忠,也是不現實的,當然,也不能一味的寬容,否則背叛起來就冇有半點成本和顧忌了。

留一線餘地就好。

朱以海冷臉看著朱輅等一眾不安的投降派,最後做出處置,朱輅等所有台州投降官員,皆貶降五級留用,將功贖罪。朱輅本是正五品同知,直接貶為從七品,更被革去同知之職。

“另外,孤希望你們能夠主動捐銀助餉。”

不說罰銀或抄家,而是說讓他們自願捐獻,也冇有直接說個數,但朱以海這不過是留了個好操作的餘地,反正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肯定要扒下他們一層皮才行的。

朱輅跪伏在地上,懸著的心聽到這話也終於鬆了下來。

“罪臣願將全部身家捐獻出來。”

朱以海滿意的點頭,“看你誠意吧,張國俊!”

“臣在!”已經被許諾錦衣衛指揮使的大舅子張國俊立馬高聲應和。

“孤授你為錦衣衛指揮使,你的第一件差事,就是配合朱同知等諸位將功贖過,負責接收他們的捐獻。”

“遵命!”張國俊有幾分興奮,這可是肥差。

朱以海一眼看穿他的那點心思,冷聲繼續,“禦馬監太監龐天壽!”

“奴婢在。”

一名緋袍宦官聞聲出列,這人卻是今天剛到的,崇禎朝就已經是禦馬監太監,北京淪陷前,奉敕到兗州向朱以海宣讀加封魯王詔令,隨後往南京傳詔,聞北都陷,便與韓讚周等共擁福王朱由崧,之後奉命往閩浙、兩廣地區征稅。

他帶著幾十萬兩稅銀北上,結果半路上弘光被俘,南京淪陷,龐天壽後來聽聞潞王在杭州就任監國,便又押著銀子準備去杭州,誰知半路上又聽說杭州潞王也降清了。

龐天壽迷茫萬分,帶著押銀的一支勇衛營人馬拒絕了北使招降,主動的趕來了台州見魯王,希望能夠與這位宗室親王彙合,繼續抗清。

結果船剛靠碼頭,就聽說了魯王的壯舉,於是立馬就來拜見了。

朱以海對於突然帶著幾百勇衛營押著三十多萬兩銀子來的龐天壽,簡直是喜出望外,當然,龐天壽對大明的忠貞也讓他佩服,而他腦中又有龐天壽未來的軌跡,知道他後來成了永曆帝的司禮監太監,十分得勢。

雖說這龐天壽在永曆朝跟首輔馬吉翔勾結,參與永曆朝中的吳楚黨爭,甚至最後還依附孫可望,幫著逼永曆禪位,晚節不保。

不過對於朱以海來說,明朝到死都是忙著黨爭,這很尋常。

龐天壽起碼一直是抗清的,這是最重要的一條。

更何況,這次龐天壽北上,不僅押著三十萬江南稅銀來的,而且還帶了五百勇衛營兵馬,還有一支三百人的澳門葡萄牙雇傭兵火槍隊。

原來這龐天壽在天啟年間就受洗於湯苦望神父,入了天主教,是最早入教的太監之一,他跟天主教會的關係很好,因此在嶺南兩廣征稅時,還特意通過澳門耶穌會,在那邊采購了一大批火器,並招募到了三百葡萄雇傭軍。

論資曆,龐天壽還在李國輔之上,兩人先後任過禦馬監太監。

“龐天壽忠心耿耿,孤深為感動,如今國難當頭,更需要你這樣的忠心老臣。孤現在授你為司禮監掌印太監,管理內外章奏及禦前勘合,並提督東廠,你接下來跟錦衣衛張指揮使一起先辦好朱輅他們這樁差事,朱輅等有心捐獻助國,你們一定要交接好了,絕不許有人趁機貪汙甚至敲詐等。”

龐天壽明白,這是皇帝讓他盯著張國俊,同樣也是讓錦衣衛跟東廠相互監督了。

朱以海接著又道,“李國輔為司禮監秉筆太監,管章奏文書,按內閣票擬批紅。”

“劉朝為禦馬監太監並提督勇衛營。”

廳中漸漸安靜下來。

這幾道任命有些出乎意料,似又在意料之中,宋之普等人都有些心情複雜,明代文臣與宦官們的鬥爭持續數朝,恩怨頗深。

魯王一監國,先安排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秉筆太監、禦馬監太監、東廠、勇衛營以及錦衣衛指揮司這幾個位置,不免讓他們心中添了一絲擔憂。

不過宋之普等或許還是對魯王充滿期望,所以此時並冇有馬上站出來反對。

“宋之普,孤拜你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擬票。”

魯王接下來的話,卻又讓眾人心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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