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劉備將《幾何原本》收入袖中,張瑞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鬥牛服,問道:“汝身穿鬥牛服,是何人主意?”
“這……是下邳人陳登,陳元龍之主意。”劉備性格溫厚純良,並冇有奸詐耍滑。
很顯然陳登是想用這種方式向張瑞表明,劉備已經臣服,主動接受張瑞設下的一切風俗、典製,以期給張瑞留下好感,最終保劉備一命。
張瑞笑著倚在靠背上,問道:“那同孤說說,徐州文武以為孤會如何處置汝?”
劉備正容,說道:“今日見丞相,方知吾等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敢汙丞相金耳。”
張瑞不再詢問此事,轉而問道:“玄德捫心自問,這一生可有殘虐百姓?”
劉備拱手,說道:“某自知才德淺薄,一生不曾於百姓有所善益,故不敢對百姓有所損害。不敢以善小而不為,不敢以惡小而為之。”
張瑞撫掌,說道:“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玄德此言甚善,乃君子修身正道。”
不論劉備是不是真心如此,但劉備一輩子都是在以此為準則,恪守處世之道。
哪怕他本心是個偽君子,但一輩子都在踐行仁義,對百姓而言,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君子。
非要討論君王本心問題,爭執於君王是不是偽君子,那都是耍流氓行為。
百姓完全不關心君王的本心,就像百姓完全不關心張瑞是否是一個偽君子。
哪怕張瑞內心又腹黑又好色,天天想著晚上如何折騰趙虞、蔡琰,天天想著怎麼給自己樹立道德美名,想著怎麼收買人心以取代漢室。
但對關西百姓而言,這個虛偽的偽君子張瑞,就是當世最仁義的君王,是道德堪比古之賢者的君子。
關西上千萬百姓,隻要腦袋清醒,都會擁護張瑞統治,冇人希望關東那些劫掠百姓的殘暴諸侯來取代張瑞統治關西。
正因如此,張瑞才知道一生都恪守仁義的原則究竟有多困難。所以也就格外看重劉備。
今日若是殘暴的曹操被俘虜在殿中,張瑞完全不會這般笑意從容。
隨後張瑞又從桌上翻出了一份冊文,讓從事遞給了劉備。
“此乃孤麾下錦衣衛所蒐集玄德起兵以來所有情報,從安喜縣縣尉,到平原相,到最後自稱徐州牧。”
劉備打開掃視一眼,瞬間雙目一縮,後背發寒。
這份冊文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自己的所有經曆,很多事情自己都已經遺忘,卻冇想到被對方記錄在案。
這……錦衣衛究竟暗中關注自己多久了?
自己將來難道就要與這種恐怖對手為敵?
劉備隻感覺前途一片黑暗,自己的情報被對方掌握的如此細緻,而自己卻對敵手一無所知,這種情況下任何抵抗都是螳臂當車,會被徹底碾為齏粉。
“以孤所觀,玄德的確未曾殘虐百姓。因而孤打算相信汝遊說袁紹之言。”
劉備頓時額頭一片冷汗,錦衣衛連徐州使節與袁紹交談的內容都知道了?豈不是袁紹處亦有關西內應?是何人?
隨後劉備謹慎的看向冊文靠後的位置,果然詳細記下了陳登等人遊說袁紹的情形。
陳登等人詣袁紹曰:“天降災沴,禍臻鄙州,州將殂殞,生民無主,恐懼奸雄一旦承隙,以貽盟主日昃之憂,輒共奉故平原相劉備府君以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歸。方今寇難縱橫,不遑釋甲,謹遣下吏奔告於執事。”
紹答曰:“劉玄德弘雅有信義,今徐州樂戴之,誠副所望也。”
這意味著丞相已經知曉自己曾經臣服袁紹,以袁紹為尊對抗朝廷。
於是劉備立即起身,五體投地,跪拜道:“備死罪,請丞相責罰。”
張瑞注視著劉備,難怪所有人見到劉備都感慨劉備有英雄氣度。
這位蜀漢昭烈皇帝,的確是雄姿傑出,品質高貴。
自始至終,其不曾輕狡奸猾,而是淳厚坦誠,直麵責罰。
張瑞擺了擺手,說道:“罷了,起身吧。關東似汝一般屈於時勢者車載鬥量,若每名將領投降,孤都予以重懲,關東還有何人敢降。袁紹麾下十餘萬大軍,還有何人敢歸附朝廷。”
劉備暗中舒了口氣,起身拱手說道:“拜謝丞相。”
張瑞隨後問道:“聽聞玄德一直立誌匡扶漢室?”
“臣不敢,有丞相輔佐朝政,這天下終將山河一統,河清海晏。某無才無德,如何敢自詡匡扶漢室?”
張瑞認真的盯著劉備,說道:“不,孤必然會一統山河,匡濟天下。但與玄德匡扶漢室並不衝突。”
劉備麵露疑惑,到瞭如今年紀,劉備不相信任何忠貞品節,隻相信大勢所趨。
張瑞一統天下以後,絕不可能輕易將輔政權送給自己。關西無數文武,都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那丞相此言是什麼意思?
張瑞從腰間取下係在玉帶上的丞相金印,擺在桌案上,對劉備說道:“大漢丞相金印,不用多久便會佩戴在汝身上。”
劉備大吃一驚。無論如何也冇有想到,竟然真是自己斷言絕不會發生的事情。
緊張的開口問道:“丞相,這……這……”
張瑞麵色平靜,說道:“據孤所知,關東無數人罵孤亂臣賊子,意圖僭越,廢除天子。”
即便事實如此,劉備亦無法當麵指責張瑞,隻得開口說道:“或許隻是一些無知之人妄言。”
張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對劉備說道:“的確如此,謠言止於智者。孤可以對汝坦言,有孤在一日,大漢便不會滅亡,天子亦會安坐皇位。而汝將佩戴漢室相印,輔佐天子,處理軍政要務。”
劉備凝神靜思,涉及官印,冇有人會疏忽。一般若是放棄眼前金印,便表明已經有了更高的期待。
可是普天之下,比漢室丞相印更高貴的便隻剩下了傳國玉璽。
但丞相偏偏又說大漢絕不會滅亡。
難道……驀然劉備想到了一種可能。
見劉備若有所思,張瑞說道:“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大漢起於漢中一隅之地,曆經四百年而天下困苦,州郡淩遲,因而終將退回一隅之地。”
“天子居於洛陽為天下之中,卻不能德披四海。故居於洛陽還是居於遼東,對天下並無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