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多風,即使烈日下,吹著還是頗為舒爽的,不過九原城因為靠近大河之河套,風中有水,久了也有些悶熱,依稀還能聞到泥腥之氣。
這幾日無事可做,劉蕁倒有些喜歡醫館房頂上躺著吹風的感覺了,懶洋洋的倒在房頂上,做一個隻有太陽才能黑的女子也是不差的。
何況風吹著當真不錯。多曬太陽也有利於傷口的恢複,何樂而不為?
劉蕁自然是還待在九原城內,不是不願離去,隻是暫時不可離去,聽聞一些民眾講,城外出事了,匈奴一千騎長被漢軍擊殺,城外有許多匈奴騎士在徘徊,專門劫殺出城漢人,算是報仇。
故劉蕁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出城,何況郡守已下令除軍士不準任何人出城,如此的變換倒是劉蕁自己坑了自己。
因為計策是她所獻,誰想成果還是頗豐的,今日已是獻計十多日,昨日便在街上遇了一隊騎兵,策馬從街道上過,空氣中聞到的是血腥,如此這便可猜測,漢軍經曆了一場戰陣,連著千騎將被擊殺之事,應該是大勝了。
想想,大漢與匈奴之情仇,延續了不下三百餘年,也該這匈奴和大漢偶斷絲連。
東漢初年,經過修養生息,位於漠北之匈奴日益強盛,漢光武帝也無力進討,便以安撫為主,後匈奴分為南北二部,南匈奴人立日逐王比為醢落戶逐醍單於,建府五原塞,答應歸附大漢。
隨後光武帝便將南匈奴安置在河套地區,次年將王廷遷往美稷縣,漢置一匈奴中郎將保護其安全,並進行監護,每年賜一些糧食絲帛,南匈奴則協助大漢共同抵禦被匈奴侵擾。
而後北匈奴衰落直到西遷,被鮮卑替代,形成了走了一個北匈奴,然後來了一個鮮卑之結果,而南匈奴也不甘寂寞,多次反叛又歸附,卻是無奈何也。
“真是可惜了光武帝將塞上江南河套劃給南匈奴,水草豐美,卻不是由漢人牧馬了,要是蒙恬將軍在,還有漢武帝在,絕對要把這諡號和自己就差一個字的光武帝罵得狗血淋頭,真是敗家玩意。”劉蕁在房頂上喃喃道。
得,草原之民是走了一波便又換一茬,可所難為的卻是北境之民,幾百年不安生,天子一個大國形象,心懷寬廣便需要北境多少代人付出血與淚。
故這胡人不滅,北境不寧也。
“女娃,下來,該吃飯了。”隻聽一老頭聲音響起,往劉蕁這邊傳來,打斷了劉蕁的思維。
劉蕁回過神來,原來是開飯了,心裡自然大喜啊,自己可算是餓的不行了,畢竟這身形便放在這呢,隨即一激靈,便起了身,往下一躍便到了院子中。
這肚中也早就饑餓算是正常的,排除了飯量因數,想這大漢普通人家,每日之飯食便隻有兩頓,而這普通人家吃飯也並不複雜。
房內置一席子,在席上跪坐,麵前置一矮桌,桌上放幾個菜,麵前便是主食,幾塊餅,外加一碗粥,僅此而已,所以一直以來,劉蕁每日都是吃個半飽。
很快劉蕁便駕輕就熟的來到屋內坐下。
屋內,三人圍坐,食物已經擺好。
劉蕁冇有動,因為要等長輩先食,隻需聽聞黃醫師已經動了口,劉蕁纔可拿起箸來吃那食物,這算的上基本的飯桌利益。
當然劉蕁的吃相與端莊文雅沾不上邊,隻是一股腦的把東西吃到口裡麵,那樣纔算自己的,真是隻有風捲殘雲可形容。
二老這幾日見劉蕁每每吃飯,便是生吞活剝的樣子倒是已經習慣了,雖然吃相難看了些,模樣卻是周正的緊。
這般反差卻也是有美感的,二老到底還是有些喜歡看劉蕁吃飯之模樣的,就像個小娃兒似的,人老了,倒是許久未曾如此濃濃的吃過一頓飯了。
“今日怎食豆飯啊,菜中還有肉,可是很難得呀!”
劉蕁吃著碗中之物,卻發現飯食不一樣了,而又不曾聽二老怎麼動筷,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道。
他們見劉蕁也聞到了意味,隻聽黃醫師慢慢扒著自己碗中的豆飯,緩緩道“今日,高郡守已經張榜通告民眾,侵入南境之匈奴已往北撤去,九原南城門已開,可進麻池城,然後再出城,如此你便可歸家了。”
黃醫師之語倒是瞬間讓劉蕁想到了些什麼,原是和自己吃餐臨彆飯,怪不得如此豐盛。
這豆飯便是豆子煮熟的飯食,眾人皆知,大豆多營養,煮爛了老人也好下口,倒是比之麥粥糙麥餅適合老人吃,但因在北境豆子產量不高,若非逢年過節,北境普通人家很少食豆飯的。
這般境況,劉蕁自是停住了筷子,隻慢慢嚼著口中之豆飯,緩緩嚥下,內心有些不知如何形容之感,然後緩緩吐出幾字來。
“如此,我的確可以走了。”
其實劉蕁並不是難過,隻是有些不捨,隻因黃醫師夫妻二人待劉蕁之風格,頗像後世的親人,故有些留戀,不過人生不若萍水相逢,相逢已是緣分,何必強求更多。
劉蕁也不想太多,隻多囑托二老保重身體,吃完一餐飯便急忙動身收拾行李了。
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隻想著此處二老之好處,若忘了家中還有母親,自己怕是成了什麼人了,想開便好不是?
行李不多,隻一些衣物,盤纏,一古琴,一把手杖唐刀,一柄長戟,其餘則是拜托黃醫師撿出之藥也有兩大包呢。
收拾妥當,欲出房門,又想自己承蒙二老照顧好些時日,除卻已付藥錢,自己又在客房中放了個金餅,聊表心意,便出了門來。
行至前門,於藥台上提了那兩袋滿當藥包,繼而往紅獅子背上一放,將長戟長琴也置於馬上,如此便算是準備齊全了。
不過此行回去怕是騎不得馬了,這馬背哪裡還得見空位,這時劉蕁才覺得馬匹有些少了。
不做他想,一人忙了好一會兒,回身來便知曉黃醫師及其妻李氏仍在門前注視自己之舉動。
心中感念幾日來的照顧,隨即劉蕁抬手深輯一禮,拜了夫妻二人,隻道“承蒙二老照顧多日,蕁也不知說何言語,便在此彆過,日後若還來九原,還望二老收留。”
黃醫師點點頭,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隻道“女娃,此去一路小心,老夫便不留你了。”
其妻李氏也不知作何言語,隻說“女兒一路小心。”
劉蕁也不在回頭,隻向後襬擺手,便投南城去了。
分彆無需太多筆墨,但求存於心中便好,隻因人總在某一路上,或是離去,或是歸程,如此簡單些便少了些無病呻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