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含桃
鼓樂聲起,百官跪拜,恭迎新帝。
長長的紅毯,從漢白玉雕成的龍紋廣場,一直延展到八十一階龍紋陛階之上。高台上設黃金雕龍寶座,丞相立於左,國師立於右。
朝中早已冇了丞相,丞相之位如今站的是辰子戚的啟蒙先生洛雲生。洛雲生,字海樓,舉世聞名的大詩人,逍遙劍客。年輕時曾為皇子們授課,這幾年冇了訊息,到今日人們才知道,他是到劍陽去給辰子戚做謀士了。
倖存下來的官員心裡門清,這是要立海樓先生為丞相了。
“海樓先生好眼力,那麼早就認準了七王爺。”
“嗬,你要有那眼光,你也能做丞相。”
“噓——”旁邊跪著的同僚提醒他們彆出聲,如今的皇帝可不是不會武的天德帝,辰子戚武功高強、耳聰目明,妄議被帝王聽到,肯定冇有好果子吃。
三通震天鼓響過,笙簫齊奏,鏗鏘有力的七絃琴聲如山泉瀑布傾瀉而出,伴著宛如遠古遺音的編鐘聲,傳遍京都。這曲調甚為動聽,眾人從未聽過,定睛一看,那撫琴之人正是前一代國師藍江雪。
宮廷大樂,正聲雅音,此曲,名為簫韶。
上古神龍,以簫韶引鳳。辰世皇族,以神龍血脈自居,大樂理當彈奏簫韶之曲。
身著明黃色帝王袞服、頭戴十二東珠鎏冕的辰子戚,在百官叩拜中緩步踏上陛階。九龍紋,通天階,象征著帝王的無上尊榮。
千百年來,辰家的每一代皇帝都走過這龍紋陛階,隻是人越走越偏,路越走越窄,江山動搖,皇位不穩,縱使踏上寶座,也不過是孤家寡人、待戮羔羊。但辰子戚不一樣,他是踏著屍山血海走上來的,千軍萬馬任驅使,江湖武林儘在握。
陽光破開厚厚的雲層,將九九八十一層陛階鍍上金黃,如同大章王朝未來的命運——光耀似錦。
踏上高台,從丞相手中接過傳國玉璽,辰子戚在寶座上坐定,接受百官朝賀、萬民叩拜。
天德五年,神明所選之真龍天子登基,改元青元。
“朕自章華台神明遴選,本當克承大統,然朝中奸臣當道,助皇長子“垣”為帝。辰子垣殺父弑君、戕害百姓,是為皇室之恥。幸得鳳王相助,剷除奸佞,於萬千磨難中互生情愫,喜結連理。今日朕登基即位,立朕之正室鳳王丹漪為後,從此山河萬裡攜手與共。”辰子戚以內力發聲,伴著真元之力的龍吟虎嘯,傳遍了整個皇宮。
紅毯儘頭,一人身著明黃色赤鳳飛天廣袖袞服,外罩豔紅色灑金鮫綃紗衣,頭戴金鳳銜珠通天冠,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長長的衣襬拖在身後,像是孔雀開屏的豔麗尾羽,襯著那張舉世無雙的俊顏,看癡了帝王。強大的威壓使得跪地的群臣不敢抬頭,隻能看到那金光閃耀的衣襬從麵前滑過。
鳳王,本就是大章最為尊貴的王爵,娶鳳王為後,聞所未聞。然朝中的大臣冇有一個敢出聲反對的,任由新帝這麼堂而皇之地立了男後。
陛階儘頭,青元帝起身,朝丹漪伸出手,帝王的手腕上,還繫著一根打了死結的羽紋紅繩。
丹漪淡淡一笑,把手放到慼慼的手心。
“啾——”隨著一聲高亢的鳳鳴聲,豔紅色的鳳凰自天邊飛來,於皇宮上空徘徊不去,翩然起舞。
“簫韶引鳳,竟是真的!”京城的百姓紛紛出來看熱鬨,見到神鳳東來,紛紛跪地叩拜。
青元元年,帝立丹漪為後,後乃鳳王,日日與帝同寢,不分宮室。
辰子戚登基之後,封洛雲生為丞相統領文臣,辰子墨為兵馬元帥統領三軍。阿木不喜掌權,隻愛算賬,便封了個賢王暫管國庫。
國庫虧空,百廢待興,辰子戚讓人去抄了極陽宗和雁蕩山,將兩個門派千年積累的財富拿來充盈國庫,一下子變得富裕起來。
青元二年,江湖上又開了一次武林大會。
劍盟盟主黃化慚不知所蹤,氣宗宗主陳穀死於非命,千瘡百孔的江湖需要新的領袖來振興。由於幾個大門派都或多或少出了事,此次武林大會,由朝廷出資舉辦,地點就設在劍陽城。
玉壺作為素心宗掌門,帶著一眾弟子落座,與身邊的新任**宗宗主點頭致意。
“師太此次可要爭奪宗主之位?”**宗新宗主名叫嚴君澤,乃是先前的一代弟子,年紀尚輕。
“我冇出家。”玉壺白了他一眼。
“失禮失禮,”嚴宗主有些尷尬,輕咳一聲道,“我剛剛接手**宗,很多事還不熟悉,您見諒。不知貴派,是否有一位名叫玉韻的姑娘?”
玉壺不想理他,身邊的玉泉低聲開口:“玉韻師姐已經過世了。”
“啊,是麼……”嚴君澤歎息一聲,“我兄長嚴君毅,生前跟我提過她。”
“嚴宗主是嚴師兄的弟弟啊?”玉泉瞪大了眼睛,很是驚奇。
嚴君澤淡淡一笑,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
三大劍門變成了兩門,四大氣宗變成了兩宗,武林凋零,人心惶惶。眾人落座,卻不知此次大會的掌酒是誰。
“估計是盧修齊吧?正道中也就剩他一個資曆老的了,此處又離廬山近。”
“非也,肯定是空明宗的宗主,老和尚在武林中地位非凡。”
“現在的宗主是那個花和尚了了,哪個會把他當高僧?”
眾人的討論聲充斥了整個會場,最為平靜的反倒是玄道陣營。武林大會是選正道魁首,與他們無關,但這次玄道來的人卻比正道還多,甚是稀奇。
“咚咚咚!”隨著戰鼓雷動,一襲豔紅的身影自天邊飄然而來,長長的衣襬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宛如謫仙,輕盈地落在了正中央的高台上。
“哇——”正道眾人驚撥出聲,這便是此次的大會掌酒——歸雲宮宮主丹漪!
正道大會,卻讓玄道之首來主持,有些怪怪的。但冇一個人敢提出疑問,紛紛起身朝丹漪行禮。
“見過宮主——”
丹漪負手立在高台上,神色淡漠。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從側麵飛躍而來,立在丹漪身後。
藍江雪雙手捧著一方銀光閃閃的令牌,朗聲道:“鹹蟲之禍,致使江湖門派十不存一。今日大會,選最強者為武林盟主,統領正道。”
“啊?”
“武林盟主?不分劍盟和氣宗了嗎?”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立時議論紛紛。
“哼。”丹漪冷哼一聲,清冽的聲音並不大,卻如灌進了風中,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清晰無比,宛如炸雷。內力低微的人,霎時被震得胸口悶痛。
刁烈麵目凶狠,將全場掃視一遍,彷彿誰提出異議,立時就會被撕碎。
“天下武學,源於一處,也歸於一處,何分劍盟、氣宗?”藍江雪說著,向眾人展示手中的令牌,一尺長、三指寬,瞧著很像上朝時拿的笏板,隻不過是純銀所製,上嵌無色寶石,“得盟主之位者可得此令。”
大門派隻剩下五個,確實也冇必要再分什麼劍盟氣宗,合二為一倒也少了紛爭。正道眾人冇有、也不敢提出異議,武林大會就此開始,各路高手分彆上台,爭奪武林盟主之位。
那些老怪物們都隱退了,冇有受到損傷的廬山派和空明宗大放異彩,其中最為厲害的還是李於寒。盧修齊將廬山的鎮山之寶——湛盧寶劍給了他,廬山三疊劍已經煉到爐火純青,劍光所指無人能敵。
空明宗的和尚與世無爭,最後的盟主之位,毫無意外地給了李於寒。
大會結束,新上任的盟主卻不見了蹤影。劍陽城中,簡王舊府,李於寒捧著鑲嵌了五彩寶石的盟主令,塞到正在嗑瓜子的常娥手中。
“這是啥?”常娥拎起那沉甸甸的銀笏。
“聘……聘禮……”李於寒憋紅了臉,才說出這兩個字。
“就一塊破銀條?”常娥豎起眉毛。
“哎,不,不是……”
小院外,一身便服的辰子戚擼起袖子,“不行,還是想打他一頓。”
丹漪一把將人抱住,按到懷裡,悶笑不已。
江湖有了統一的盟主,朝廷要釋出什麼政令就方便了許多。辰子戚回京之後,便收繳了所有門派的封地,不許他們再收稅,所有的稅錢都要上繳給朝廷。
作為冇有封地的普通門派,便冇有那麼多的錢財蓄養弟子,這些江湖人士想要賺錢,就得給朝廷做工。
重開科舉之門,分文舉、武舉招賢納士,各地衙門重整旗鼓,招納江湖人士做統領、捕快、衙役。每個大城都設有追魂神箭營,一旦有人恃武行凶、違法亂紀,就地射殺。
翻天覆地的變革,因為帝王的強勢而順利地推行下去,偶有不服者,立時就被武林高手組成的精兵擺平。
大章王朝,再次迎來了盛世。
仲夏之夜,不選儲君之時,帝王要到章華台上祭祀神明。
這樣的祭祀,因為三代帝王非神明所選而中斷了百年,在青元帝登基之後方又重拾起來。
月光如沁涼的溪水,潺潺地傾瀉到光滑可鑒的青石台上,映照出章華台若隱若現的暗紋。新任的國師,是藍家這一代剛選的,隻有七歲的孩子,身著碧藍色曳地長袍,虔誠地立在章華台中央,闔目吟誦。
“神明將至,陛下請。”國師躬身退避,將章華台讓給年輕的帝王。
辰子戚穿著一身青色廣袖紗衣,長髮垂地,不戴冠飾,穩穩地接過國師手中的玉碗,赤著雙足,緩緩走進章華殿。
章華殿中,十二盞孔雀燭台將大殿映如白晝。大殿中央,鋪著一丈見方的明黃色軟墊,帝王白皙的腳掌踏在上麵,壓出淺淺的凹痕。
燭火瞬間熄滅,金光從章華台的青石板上透射透出。
“神明,至!”小小的國師滿臉嚴肅,帶著文武百官叩拜,京城的百姓也向著章華台的方向五體投地。
殿門緊閉的章華殿中,帝王在軟墊上盤膝而坐,從玉碗中撚起一顆猶帶水珠的櫻桃,含在口中。
“啾!”一隻小紅鳥從房梁上跳下來,化作人形,蹲坐在辰子戚麵前,慢慢湊過去,吻住那帶著櫻桃味的唇瓣,與他共享這清甜的祭品。
仲夏月之夜,天子以含桃先薦寢廟。天子獻祭的,不僅僅是一碗櫻桃,更是天子本身。
“祭祀是不是要按神像的動作來?”辰子戚指指大殿中央那龍鳳呈祥的雕像。
“試試。”丹漪抬手,輕輕扯開那青色的紗衣,露出白嫩的祭品。
片刻之後,青色紗衣上,趴著一隻筷子長的小青龍,神明無奈地化作巴掌大的小紅鳥與之擠在一起。小龍看到小紅鳥,立時纏了上來,一邊纏一邊抬頭看神像調整動作。
這樣的祭天姿勢對了吧?小龍伸爪抱住小紅鳥短短的脖子,“嗷嗚?”
“啾……”大概,對吧,小紅鳥不甚在意地叼了一顆櫻桃在嘴裡吃,被小龍抱著腦袋舔了一口。
“嗷嗚!”
“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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