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回信,管事的臉色不由得變了變。纔想起來,先前常娥還在農場的時候,兄嫂一家是怎麼對待她的。
“小賤蹄子,竟敢這麼對我們!”舅母氣得跳腳,原本還指望著常娥叫人捎回來大筆金銀,誰料想不僅連件舊衣裳都冇有,還讓他們丟儘了顏麵。
“你閉嘴吧。”常勝漲紅了一張臉,奪過那封信轉身就走。
管事轉了轉眼珠子,出門套上騾車,就往金剛門去了。
九如鎮發生了什麼,辰子戚暫且還不知道,這時節,他正站在丹陽宮正殿裡,抱著一堆珠寶不知道要哪個好。
丹陽宮修繕完成,丹漪帶著辰子戚搬進來,皇帝給了不少賞賜,皇後以及年長的皇子,也都送了賀禮。
古玩玉器、珠寶配飾,擺了滿地。辰子戚看到之後就走不動了,瞧著這個也新鮮,那個也新鮮。丹漪說,讓他挑一個,送給他,什麼都想要的辰子戚頓時犯了難。
“怎麼冇有金子呀?”辰子戚趴在一口大箱子裡,撅著屁股翻找。
丹漪從書中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並不理會。
倒是一邊的靈和看不下去了,笑著蹲到辰子戚身邊:“殿下,有些東西可是比金銀要值錢的,您看這個血紅色的暖玉小馬,就值百兩金。”
辰子戚抬頭看看,一把將暖玉小馬抱進懷裡。
“還有這個,前朝的羊脂玉擺件,也值百兩金。”靈和又把一盞羊脂玉雕的梅花燈拿出來,給他瞧。
辰子戚又伸手把燈給搶了去。
一炷香後,辰子戚的懷裡就抱不下了,像個掰玉米的小猴子,拿了個這放下那個。手裡拎著個玉馬,脖子上套了串夜明珠,腳邊還放了一組四件的插屏。
丹漪並不插言,由著他折騰。
“這是什麼?”辰子戚突然看到了一盤滿滿的珍珠。
靈和和靈關一起,把那東西拿起來,竟是用珍珠串成的風簾。八根銀絲線,用蓮子米大小的珍珠串得滿滿的,一寸一顆非常均勻。
“這是國師送的。”靈和笑著道。
國師……
說起國師,辰子戚想起來,小紅鳥已經許久冇有出現了,他一直想去問問國師,都冇有去成。
次日休沐,辰子戚自己溜溜達達地跑到了太真宮。從小就自己在鎮上亂跑,他對路線的記憶非常好,自己摸索著找了過來。
太真宮位於前宮,與處理前朝政事的太極宮、禦書房之類的在一起。
這是自開國以來,曆代國師居住、占星的地方。整個宮殿由漢白玉堆砌而成,與紅牆琉璃瓦的其他宮室格格不入。
有身著銀甲的侍衛,守在太真宮門前。見有人前來,立時伸出長戟阻攔。
“我想見見國師。”辰子戚亮出腰間的皇子玉佩。
“國師不見皇子,殿下請回吧。”侍衛知是皇子,立時收了長戟,但還是攔著不讓進。
辰子戚看到門裡有人進去通傳,便不肯走。不多時,有帶著麵紗的侍者出來,輕聲細語道:“國師請七皇子殿下進去。”
侍衛們有些驚訝,但冇有說什麼,直接放辰子戚進去了。
太真宮中種著許多低矮的龍爪槐,瞧著像是有什麼規律,隻是辰子戚看不懂。跟著侍者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左拐右拐,繞了約莫有一刻鐘,才走出了林子。
“殿下請。”侍者在大殿門前停下腳步,示意辰子戚自己進去。
太真宮的主殿,屋廣梁高,地上鋪著純黑色的大理石,光滑可鑒。剛剛邁過門檻,一股清涼便撲麵而來。
殿中擺設不多,地上隨意地扔著幾個蒲團,國師就坐在一張矮幾後麵,拿著一根蘸了硃砂的細筆描圖。
門檻有一尺高,辰子戚的小短腿邁不過去,就先騎上去,再跳下來。國師聽到落地的動靜,抬頭就看到跌跌撞撞翻下來的小傢夥,不由得笑起來。
“殿下終於來了,”國師抬手,遠處的一張蒲團無風自動地滑過來,擺在矮幾邊,“請坐。”
隔空吸物!辰子戚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種功夫他隻聽大陳吹牛的時候說過,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施展,甚是新奇。
乖乖坐到蒲團上,辰子戚瞧著周圍的一切都好奇,但麵對著沉靜的國師,也不好意思亂看,隻能趴到矮幾上,看著國師畫畫。
三尺長的雪白宣紙,用硃砂描出了一幅十分繁複的雲紋,從頭至尾,筆筆相連。
“這是什麼陣法呀?”辰子戚輕聲問。
國師畫完最後一筆,將玉杆細毛筆扔到青玉筆洗中,清澈見底的水立時被點點硃砂染紅,宛如在碧荷池中驟然翻出水的紅鯉,頗有意趣。
“殿下來,是要問陣法的?”國師淡笑著看他。
“不是,”辰子戚撓撓頭,決定還是問重要的問題,“章華殿裡的那隻小紅雞,就是護國神明吧?”
國師聽到“雞”這個字的時候,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殿下認為是,那就是。”
這算哪門子回答,辰子戚皺眉:“它去哪兒了?”已經許久冇見神雞,不會是被宮中的下人給捉住燉了吧?
“他就在你身邊,”國師打開矮幾上的檀木小盒,從裡麵取出一隻巴掌大的畫軸,遞給辰子戚,“在你需要的時候,便會出現。”
辰子戚接過來,打開那小小的畫軸,裡麵是一幅極為精細的工筆畫,畫的,正是那隻紅毛黃嘴的神雞,撲扇著翅膀站在山石上,很神氣的樣子。
“殿下以後若有什麼疑問,可來太真宮找我,”國師又塞給辰子戚一塊小小的白玉牌,“隻有一點萬望殿下切記,關於這隻小紅鳥吃了含桃之事,不可與任何人提及。”
辰子戚揣著那塊小小的玉牌,恍恍惚惚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國師的話不停地在腦海中迴響,涼氣從腳底一陣一陣地往上竄。
“十七年前的那位王爺,出了章華殿就被斬殺了……”
斬殺……了……
待辰子戚離去,一人從屏風後麵閃身出來。一身藍衣罩輕紗,手持玉骨緙絲扇,身形修長,麵容清俊,不是藍山雨是誰?
“緣何不讓我見他?”藍山雨蹭著國師坐下。
“還不是時候,”國師將麵前硃砂繪製的長卷折起來,交給藍山雨,“衣襬曳地三尺便可。”
“這個花紋真好看,輕寒畫的紋路越來越好了。”藍山雨笑嘻嘻地把宣紙裝到袖子裡。
“你叫我什麼?”國師冷眼看他。
“啊!疼疼疼,我錯了,哥我錯了!”
回到丹陽宮,辰子戚蹲在草叢裡,悶悶不樂:“神雞,快出來,我現在就需要你。”
“你在做什麼?”丹漪的身影從身後傳來。
辰子戚嚇了一跳,從原地蹦起來:“你走路怎麼冇有聲音啊?”默默翻了個白眼,心道你又不是神雞,出來這麼積極做什麼。
丹漪冇接話,拉住他的手把人拖到湖心涼亭去:“該練功了。”
“啊……”辰子戚苦了臉。這幾日,丹漪每天固定時間拉著他練撥雲手與遊龍隨月,他隻是剛剛開始學,根本打不過丹漪,天天捱揍。
起勢,對招。
丹漪剛開始做得很慢,辰子戚還能跟上。他出左臂,辰子戚就以右手相抵,遊龍蜿蜒而上擒拿小臂,撥雲手彈開遊龍攻擊腕側,走一輪之後逐漸加快。
丹陽撥雲手,是丹陽神功中的一個小分支,練到任何一重都是可以用的。而遊龍隨月,則是龍吟神功第一重的主要招式。練了幾天,辰子戚才發現,先前齊王叔教的一些傻兮兮的招式,竟然就是遊龍隨月的前幾招。
不過,一共三十六式的功法,他隻堪堪學到第三式而已。為了打贏,他就每天纏著齊王教他後麵的招式。如今三十六式都學會了……依舊天天捱揍。
雖然丹漪冇有用內力,但打著也是很疼的!
“啪啪啪!”被連拍了好幾下,辰子戚開口求饒,“不行了,不行了,讓我歇會兒。”
丹漪停手,已經雙臂痠軟的辰子戚立時倒在涼亭的美人靠上,大口喘氣。
“你老實說,挑我跟你住,是不是覺得我打著最好玩?”辰子戚有氣無力地質問。歸雲宮的人明顯不喜歡皇室,還把世子扔到這裡,說冇什麼目的,傻子都不信。冇準就是為了打遍所有的皇子……
丹漪端起石桌上的杯盞喝了口茶,擠到辰子戚身邊坐下,伸手戳了戳他的癢癢肉:“你天天耍賴,哪裡好玩了。”
這傢夥,打不過就出陰招,戳眼睛、挖鼻孔,打輸了還鬨騰。
“哈哈哈,彆戳那裡!”辰子戚趕緊捉住丹漪的手,這個傢夥,摸一次就記住了他的癢癢肉所在,冇事就戳一戳。
正鬨著,靈和從九曲橋那頭走過來,一言不發地站在亭子外。
丹漪坐起身,讓靈和進來:“說吧。”
靈和看了一眼睜著大眼睛的辰子戚,見少主冇有要迴避的意思,便開口道:“昨晚六皇子被程婕妤關在小佛堂裡,冇吃晚飯。隻因冇有練完程婕妤佈置的功法。”
“練的什麼功法?”丹漪看也不看地單手擒住試圖趁他不注意咬他肩膀的辰子戚。
“素心宗的太素無心功。”靈和對答如流。
辰子戚叼著丹漪肩頭的衣服,有些愣怔。前日丹漪對靈和說了句去查查,冇想到查的是黑蛋的事,且查得這般詳儘。歸雲宮的人,是能靈魂出竅、夜探皇宮嗎?
“嗬,荒謬。”丹漪嗤笑一聲。太素無心功,是給女人練的,那辰子墨是個男孩子,要練成這種功法,簡直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