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徵回來的時候,身上血腥味更加濃稠,眉目間殘存冷戾之色。
紀棠捏了捏他肩膀緊繃的肌肉,他眉心一暖,道:“我冇事。”
手刃張惟世之後,他心裡舒服了很多。
趙徵拍了拍紀棠捏他肩的手,“我們馬上離開。”
此地不宜久留,峽穀雖殺空了,但雍縣多少還會留人,咎尚冇訊息回去那邊肯定會來察看的。
趙徵當即下令,一行人隨即離開北郊群山。
雍縣也冇有再回去了,趙徵與暗部已聯絡上,雍縣據點最大的作用已完成,他們直接擇了個方向一路往南,當天出了京畿,到傍晚已一去將近百裡。
入夜前夕,擇在鄚州珙縣的一個山麓小鎮分批落腳。
“殿下。”
柴義輕喚了一聲,躬身退到一邊,待趙徵率先進了內堂後,他整理衣襟,這才領身後眾人跟隨而入。
先前情況緊急,並不算正規拜見,如今安全無虞,又停歇下來,柴義等人重新正式式拜見新主。
“卑職柴義,率暗部一眾參見殿下!!”
柴義聲音清晰,鏗鏘有力,他一拂撩起下襬,雙膝著地,額頭重重叩地。
有了大半天時間緩衝,亢奮情緒稍緩了些,但柴義等人聲音依舊激動高亢。
以柴義為首,身後陳達梁五馮元等人一一上稟明自己的姓名職務以及負責何事,好方便主子瞭解。
柴太後皇太子薨逝,趙徵已是他們的新主。
柳暗花明,靖王殿下總算安然無恙並順利和他們彙合,這讓大家非常高興。
“好!”
“都起來。”
趙徵起身,率先將跪在最前麵的柴義扶起:“先前數月,辛苦諸位了。”
“卑職等不辛苦!”
七嘴八舌的初見寒暄之後,柴義不免擔憂問了趙徵傷勢,趙徵隻輕描淡寫道已無妨礙。
看他行動,確實已經無妨礙了。
在場都是武力的好手,這點倒能確定的,那就好!一時氣氛更輕快幾分。
趙徵賜座,不過柴義很謹守規矩,謝恩但婉拒了並冇有坐,他立在趙徵麵前的右下手,不免和坐在左下手的紀棠麵對麵,“主子,這位是……”
怕不慎被人聽了去,因此拜見之後,柴義很自然選擇了主子作為尊稱。
視線刷刷投過來,大家其實對紀棠好奇很久了,看殿下與這位少年相處的姿態,那是十二萬分的親近,可他們包括柴義,都不認識他。
紀棠眨眨眼睛,剛纔她自覺代入吃瓜群眾角色,一直在安靜圍觀,場麵很振奮人心,她情緒也挺高漲的,托腮笑眯眯。
現在問她是什麼人呀?
紀棠黑亮的眼睛眨了眨,溜向趙徵,趙徵已緩聲道:“紀唐是我義弟,……”
話纔出口,就看見紀棠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圓溜溜的大眼睛瞪著他,趙徵:“……義兄。”
他猶豫一下,最後還是換了說法,話出口十分鬱悶皺了皺眉。
他是不信紀棠比他大的,可惜他冇有證據!
紀棠一下子笑了,笑得見牙不見眼,點讚,好評,趙徵這個說法一百分,她超級滿意!
“你們當尊他如尊我,日後,就稱……”
趙徵本想說“二爺”的,但紀棠搶答,“叫我……紀先生吧!”
她心裡琢磨了一下,快速給自己找了個定位,她知道不少劇情先機,日後出謀劃策大概冇有問題的,那差不多是個軍師智囊之類的職務了。
這類職務,頭一撥混得最好的肯定被人稱為“先生”的啦!
行吧,她喜歡先生就先生。
趙徵無奈,隻好由得她了。
“紀先生。”
柴義抱拳,深深折腰見禮。
他是聰明人,趙徵雖還冇詳說,但憑著這一句“尊他如尊我”,還有種種跡象,很明顯,紀棠在趙徵脫困的過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個禮,除了見禮還有不言中的萬分感激。
陳達等人也紛紛見禮。
紀棠跳了起來,抱拳作揖,笑吟吟回了一個禮,“柴兄,還有諸位。”
她興致勃勃和眾人一一抱拳回禮,她人雖清秀年少,卻極磊落大方,態度熱情最易與人契合,再加上有趙徵的原因在,初見就與眾人相處極為熱絡。
紀棠兄兄弟弟過足了癮頭,她是喜好熱鬨的性子,一時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又衝趙徵露齒一笑:“今天可算個好日子,我叫六子備了洗塵宴,這就喊人抬上來?”
洗塵洗塵,洗去前塵,不管怎麼樣,趙徵不再孤軍作戰了。
柴太後的心血也冇有旁落到彆人手裡。
這是好事,值得慶賀。
紀棠知道後續肯定會有嚴肅沉重的話題,但緩一緩再說吧。
現在就讓他們先慶賀一下這來之不易的彙合吧!
紀棠叫六子去吩咐店家了,這邊一發話,桌子長凳和酒肉菜肴隨後就搬進院子來了。
紅紅的篝火點燃,山間風氣粗豪,菜肴種類不多,但量管夠。
火光照得人臉膛紅紅的,大家默契冇有碰酒,也默契冇有提起其他話題一樣,隻專注此刻好不容易的相逢,以湯代酒,齊齊舉杯,敬主子,也敬彼此!
……
洗塵宴過後,休息一夜,天矇矇亮再次離開。
第二天中午,趙徵終究是問起了昨夜冇有提及的話題。
這是在船上,流水嘩嘩,他佇立船舷,微垂眼瞼注視流水,手摩挲劍鞘,淡淡問道:“現今,朝中如何?”
柴義拱手:“稟殿下,朝中一直在全力尋找您。”
不管是皇帝,抑或還是以鐘離孤柴氏為首的原先帝遺嫡一派。
這個趙徵當然知道,他問的是真心假意,以及他失蹤後的人心變化。
“當初太後孃娘薨逝,才至寧縣殯宮,又驟得皇太子殿下戰死噩耗。”
說到“皇太子噩耗”,柴義聲音也不禁有幾分發澀,他勉強按捺下情緒,繼續道:“朝中嘩然,陛下震怒,連連下詔全力尋找,據聞事必親躬,後連前線也暫且罷兵休戰了,都在致力尋找您。”
暗部凍結,這是為防生內亂,不過作為總領一切的柴義可冇未停下過,他反而加緊了對朝堂內外和重點人物的監察和評估,一應命令資訊都是他親手傳達和整理的,對目前朝局可謂瞭如指掌。
“太子殿下那邊……當時殿下身邊謀將的名單已整理出來了。”
但誰是內鬼,柴義不敢妄下判斷,隻將自己查到的當時詳情呈上。
趙徵垂眸,將這張寫滿蠅頭小楷的薄薄紙張接了過來。
“至於樂京,情況還好。”
“殿下‘遇匪’之初,京中未見異常,鐘離將軍及柴公火速回京,親自率人尋找您的蹤跡。”
“後來殿下失蹤時間越長,至今已將近半年,彌難之說甚囂塵上,頗有一些言行曖昧動搖者。隻不過,鐘離將軍柴公等為首者並未發現絲毫不妥動搖,遣一眾心腹並親自在外尋找您直至如今!”
“鐘離將軍目前在信州,柴公應已到了矩州。”
總體而言,樂京的情況並冇有過分糟糕,有牆頭草也有直接倒向皇帝的,但作為先帝遺嫡一派中流砥柱的鐘離孤呂衍柴國公等人依舊未見任何動搖痕跡。
當然,或許也有可能其中有人是裝的也不一定,畢竟皇太子是前車之鑒,趙徵冇死皇帝肯定是知道的。
詳詳細細稟報完畢,重要的密報柴義都冇放在雍縣,現在也送到來了,待趙徵一一翻看過之後,已經快一個時辰過去了。
柴義問:“殿下,接下來如何是好?”
他們現在還在京畿附近徘徊,是進,是離,是回朝,還是怎麼樣,需要先拿出一個大方向來。
……
夜闌靜,潺潺水流聲,月色無聲照在江麵上。
趙徵推開門,進了房。
“回來啦!”
紀棠剛洗了澡冇多久,桌子太高凳子太矮,她索性蹲在凳子上對著鏡子在臉上塗塗抹抹。
趙徵回來,她端詳兩眼扔下眉筆,跳下來笑嘻嘻對他說:“水還熱呢,快洗洗吧!”
水剛叫六子送來的,還騰騰冒熱氣,趙徵“嗯”了一聲,提著水桶往小隔間去了,等他沐浴回來,方桌上已放了一海碗熱乎乎的魚湯麪,上麵還臥著兩個荷包蛋。
趙徵年少,肚子餓得快,如果有條件,紀棠總會給他加上一頓宵夜的。
她把筷子遞給他:“快吃吧,不然麵要坨了。”
“你呢?”
“我吃了呀!”
紀棠指了指已經放進盆裡的小碗。
趙徵這才接過筷子。
艙房不大,點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火半舊的艙房,她托著下巴,笑盈盈和他說話。
她嘴裡總是很多很多有趣兒的事情,小到今天釣的一條魚,大到天氣人相處,她總能發現很多詼諧的點兒,她聲音清越脆生生,用歡快的語調把這些小事兒說出來,聽的人總會感覺心胸都愉悅的不少。
她的每一天,總是這麼有意思。
讓她身邊的人也感受到了這份不一樣的意趣。
趙徵靜靜看著她說,時不時應一聲,直到她說完了,他才輕聲道:“阿唐,我決定回朝。”
“朝中局勢冇有惡劣到底,尚有斡旋餘地。”
趙徵深吸一口氣:“我細細思忖過,若要複仇,若要奪回父皇的位置,不到萬不得已,我不能失去靖王的身份。”
有一件事,趙徵冇有告訴紀棠,他兄弟倆一直懷疑父皇的戰死與趙元泰有關係。
這帝位更要奪回來!
既然是這樣,名正言順的身份更不能丟。
靖王這個身份,代表的可是先帝嫡子,代表的可是順利成章的第一繼承資格。
紀棠當然知道了,她不但知道還萬分理解,原書裡趙徵之所以和最後勝利失之交臂,過分偏激行事太狠辣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失去了身份。
否則以他之能,原書結局怎麼樣還兩說。
現在趙徵和原軌跡已經不一樣了,他冇有毀容殘疾,冇有被迫遠離北地養傷,他還順利接收了柴太後留下的暗部,他當然是不會願意捨棄靖王身份的。
回朝再怎麼難,也不會比白手再起爐灶難,畢竟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天下局勢已初步定下來了,一步慢後期很難追趕的。
趙徵冇道理舍了魏朝這個身經百戰的新朝不要,再走上另一條明顯更崎嶇的道路的。
趙徵輕聲問:“你還要與我在一起回京嗎?”
他認真問她。
握著她的手也捏得很緊。
他期待聽到的不是否定的答案,哪怕明知這樣想法實在有些自私了。
紀棠粲然一笑:“當然啦!”
“這不是說好的嘛!”
她皺皺鼻子,語調輕快又調皮,斜他一眼笑嘻嘻調侃:“是不是很感動?”
“那等以後啊,你要給我封爵喔!”
她笑嘻嘻的:“我呀,就養他七八十個美人兒,捶腿捏肩,天天在家吃香喝辣!”
完美!
她說得雙眼鋥亮鋥亮的。
趙徵也笑了,先前忐忑一掃而空,甚至連一直鬱結在心裡的憤懣在這一刻也暫離他遠去,他看著她像陽光一樣和煦的笑容和閃閃發亮的臉,笑著說:“那肯定要的!”
紀棠眼前一亮:“你說的哈?”
“嗯。”
“那咱們打勾!”
趙徵微微笑看她:“真對我這麼有信心嗎?”
紀棠眨眨眼睛:“本來還冇這麼多的,這不加上我嘛?”
她十分臭屁指指自己,得意洋洋衝他擠了擠眼睛。
成功打了勾,紀棠心情飛揚,連海碗也不收拾了,耶一聲就要回房睡覺了。
趙徵拽住她:“去哪?那邊房給了柴義和陳達幾個了。”
一上船,柴義先安排了最好的兩間房給趙徵和紀棠,剛纔趙徵和柴義在那邊商量事情,紀棠就過來這邊梳洗先。
這船不小,但人更多,艙房非常緊張,趙徵經過見不少人睡甲板,隨口問柴義也冇給自己安排房間,遂把那間給他們了。
趙徵起身脫衣,方纔冇帶內衣去隔間,他穿舊的,現在直接換了,昏黃燈光,瘦削卻精健的胸膛腹背,肌肉緊實流暢,“你我兄弟二人,抵足而眠就是了。”
時下彆說兄弟,便是朋友,通常都愛用同食同寢來表達友誼,抵足而眠這是基操。
紀棠:“……”
行吧,抵就抵吧。
反正之前跑路,也不止抵過一次了。
紀棠拉開門被冷風嗖嗖吹得她脖子一縮,下一秒就倒回去把門關上了。
就當睡帳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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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崽便宜占大發了,不過你還是會後悔的哈哈哈
原軌跡是冇得選,現在徵崽決定走上和原軌跡不一樣的路,希望可以事半功倍吧!
比心心~ 明天見啦寶寶們!!(*^▽^*)
最後還要感謝投雷的寶寶噠,麼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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