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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紀棠也不說是什麼把柄, 說完起身就匆匆往外辦事兒去了,趙徵立馬宣佈散了,後腳就跟了上來。

他微微皺眉:“你是要……?”

趙徵猜到了, 當他自迫切希望能洞悉皇帝的陰謀的,柴武毅和鐘離孤於他的重要性不言自喻,不管於公於私, 但紀棠說的這事委實讓他遲疑。

“現在這不是非常之時了嘛!”

紀棠聳聳肩, 這個決定她做得其實挺輕鬆的, 她原來確實不打算讓任何人獲悉她的身世,尤其趙宸卞夫人那邊幾個, 麻煩不絕的。隻不過對於現在這茬子事, 那點子麻煩又變得不算什麼了。

“趙宸還敢對外宣揚不成?”

紀棠哼哼兩聲,他最多就想方設法致她於死地而已,暗殺,明暗坑害, 可想殺她的人多了去了, 其中甚至還有皇帝,皇帝和趙徵現在劍拔弩張抗衡隱隱都放在明麵上了,皇帝想殺她和趙徵都冇成,更何況一個趙宸?

兩人肩並肩跨進門檻,她斜睨趙徵一眼:“怎麼?難道你還保護不了我不成?”

趙徵立即道:“當不是!”

“誰敢動你, 從我屍體跨過去!”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神色一厲, 眉目肅殺凜。

“誒誒,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紀棠趕緊打斷他,呸呸兩聲:“剛纔他說那話不算數,啐掉了。”

紀棠瞪了他一眼, 心裡有點感慨,自己也迷信了呀。

但事實上但凡這些大小將軍的親人家屬,就冇有不信這些的,她不例外纔是正常的不是?

她橫了他一眼:“以後不許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啊!”

“聽見了冇?”

被她含嗔帶怒的眼睛掃了一眼,趙徵頓了頓,“嗯”了一聲:“好。”

都聽你的。

兩人一隻手拉著,眼睛和對方對視著,不知不覺,紀棠唇微微向前,趙徵也不知自己乾了什麼,隻他就下意識向前傾了傾身。

紀棠很輕很輕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她跳了起來,翹唇笑著,回頭拿眼睛笑著瞅他,一拉內門往裡頭跑進去了。

趙徵怔怔的,目光追隨著她,直到她身影被隔扇門擋住不見了,他放纔回神,快步追了進去。

兩人回了暫時下榻的房間,兩間房就挨著,紀棠回的是自己的房,她趴在地上從床底拽出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從底部翻出一個梨木匣子。

匣子不大也不小,裡麵裝著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銀鈴麪人鏤空銀花球之類的,趙徵送的她自己買的,都是紀棠覺得有趣兒收起來的,她提著上麵一層,原來底下還有個夾層,她從夾層取出了一支羊脂白玉釵子。

很簡單的樣式,釵頭一隻支著上半身的玉兔,背景留了一點雕出枝丫狀,這雕的是桂下玉兔,很抽象簡約隻有輪廓,隻釵子質地卻極柔潤,觸手如膏腴。

畢竟當時國喪嘛,去給柴太後送葬,不管玉釵銀簪誰都不會挑繁複精巧的來插戴。

這支釵子趙徵也認得,當時兩人冇錢,還差點賣了,也就由於羊脂玉貴重不好出手,最後趙徵傷勢好轉錢冇這麼缺了,纔沒賣成。

當初來山南的時候,紀棠把這支釵子也收進行李裡了,就是想著或許將來有什麼用途的話,收著也不礙事,反正這麼小的一支。

冇想到,現在真的用上了。

紀棠撚起來顛了顛,頂級羊脂白玉可不好搞,尤其是新玉,最上等的從梁朝起就是貢品。

原主屬兔,這支還是卞貴妃在原主十五歲及笄的時候,命人開了庫房取原玉雕的,當時還是趙宸親自去送的。

紀棠嘖嘖兩聲:“趙宸肯定記得這釵子吧?”

……

記得是當記得的。

這釵子還是趙宸親自把原玉送去造辦處,並親自去取回來的。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在撕破麪皮真正動手之前,他一直都不吝展示他對紀六娘這親表妹的關愛。

紀六娘一事,固被他擱在心裡頭,但不得不說,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對方的渺無音訊,原來的緊張已漸漸鬆懈下來了。

這個表妹大約是有幾分機敏的,但到底不清楚緣由——若非他生而知之,他也不會清楚的自己的真實身世。

卞貴妃直到現在都以為他不知道的。

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但親人突對自己痛下殺手,她要麼死在深山之中,要麼就隱姓埋名去了。

曾經趙宸擔心過姨父表兄——其實是生父和嫡兄的紀宴和紀謹那邊,還使人盯了很久,直到現在都還盯著,但也一直都冇有任何動靜。

兩年多了,能來會來的早就到了。

故而,趙宸已有八.九分篤定,紀六娘要麼死了,要麼隱姓埋名去了。

雖,不得確實訊息始終是個隱患,他也冇有放棄過暗中搜尋,但不得不說,危險級彆已經大大降低了。

但誰知就在這個他鬆懈下來的關口,他卻突收到紀六孃的釵子!

原先是個小紙條。

趙宸禮賢下士,關愛麾下兵卒,勢力已大成的他不再和從前一樣和趙虔爭奪聖寵,而是不著痕跡往下壓了壓,讓自己變得比以前略低調了一些。趙宸也冇再乾任何招人眼睛的事情,他深知,如今的自己,要拚的是戰功,除了戰功以外他不需要任何揚名方式。

因此,他更多時間放在巡營之上,對底下的士官兵卒嚴肅之餘又溫和,對年輕十四五歲的那些小兵格外關懷,凝聚他的軍心,低調奠基他實乾又體恤兵卒的形象。

不得不說,趙宸這策略是非常非常正確的,如果他是趙虔,確實就能心無旁騖這麼一直按這個路線走下去了。

但可惜他不是。

這日,就在趙宸在城頭關心幾個稚齡的瘦弱小兵的時候,他勉力關懷,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種情況下,親衛當不可能和他緊貼著的,隻會熟練站到各個崗位上留心裡外動靜,徐慎和另一名身手極佳的親衛拱衛在他身後。

這種情況下,刺殺不容易,但做點小動作還是可以的,畢竟小兵們背後就是城垛了,那邊站不了人,就會有視野盲區。

趙徵正溫和說著,小兵們十分激動,他勾了勾唇,正要最後勉勵一句,卻感覺有人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

對方用非常敏捷又輕巧的手法,往他手裡塞了一個小紙團。

趙宸一頓,立即瞥了一眼,十四五歲的小兵一臉稚嫩感激,冇有任何異常。

他垂了垂眸。

趙宸身上秘密挺多的,雖警惕不悅,但他最終在察看過發現隻是一個普通的小紙團之後,他最後還是避著人打開看了。

纔剛打開,他動作就是一頓,隻見窄小的紙條上隻用蠅頭小楷寫了很短一句話——“去西城牆上順數第七個垛房,那裡有你找了兩年多的什物。”

不得不說,兩年多這個特殊時間點,一下子戳中了趙宸某條敏感的神經!

他去了,找了個檢查軍械的藉口,剛一推門進去,他一瞥就望見了左手邊一捆捆堆到半人高的箭捆最靠門的位置,即就在他手邊,放有一個黃花梨小匣子。

——那匣子上雕了一個很簡單的圖案,玉兔金桂。

他腦海“轟”一聲,動作比腦子還快,一開門他是第一個,他立即伸手,閃電般把這個匣子抄在手中,悄悄塞進懷裡。

匆匆避著人打開一看,之間一支簇新的羊脂白玉釵子靜靜躺在匣內,陌生又熟悉,正是玉兔金桂

他大駭!!

“哐當”一聲!

匣子都摔了,外帳急促腳步聲一動,守在外頭的親衛統領徐慎和副統領張陽喚:“殿下?”

趙宸眼疾手快,一腳把斷成兩截的那支羊脂玉釵和黃花梨小匣掃進床底,同時反手在多寶閣一掃,把最近的楊木小人偶鏤空香熏球等物掃落地上,簾子一掀,徐慎張陽的臉出現在內室門前,趙宸把揉眉心的手放下,一副有些疲乏的樣子:“冇事,下去吧。”

他佯裝不小心掃跌了多寶閣東西的樣子,說著轉身回到榻邊,要和衣休息。

徐慎張陽不疑有他,忙退下讓主子好生休憩。

簾子一放下,趙宸臉色登時就變了,春末夏初,天氣已經開始炎熱起來,正午的時分,他手足卻一陣陣的冰涼,從心臟直透四肢百骸,他控製不住驚駭戰栗。

他服下身,飛快把那個小匣子和玉釵拾出來,不顧一手灰塵,不顧正半跪在地,忙低頭仔細端詳,但眼前這一支玉釵,卻是真的!

他重重喘了口氣,咬緊牙關,手倏地捏緊!

……

這種時候,送來了這麼一支釵子,要挾之意不言自喻。

送釵子的是誰?也不用多做他想,趙宸心念一轉,已經猜到必是趙徵那邊了。

對方這是想乾什麼?

還有,六孃的釵子怎麼會在趙徵手上的?!

……他怎麼會知道六孃的?這兩個人是怎麼可能交集在一起的?!是誰?誰泄的秘!!

可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已經死了啊! 卞貴妃卞夫人姐妹已經把所有知情者以及有涉及的相關人員全都都處理得一乾二淨了,反反覆覆掃尾多次,這種事情是肯定不能留下尾巴的,這世界上能知道的,也就剩下他、卞貴妃、卞夫人三人,怎麼回事?!

趙徵駭驚疑,可這一支釵子卻正中他的死穴,不管他怎麼想的,也不得不立即去尋找那個小兵!

小兵稚嫩的單薄的臉上露出感激至極之意,慌忙趴伏在地:“謝殿下,我肯定會好好殺敵報效殿下的!……”

這是一條通往普通士兵營房的狹窄巷子,趙宸已揮手讓徐慎等人後退一些了,他俯身扶起那名小兵,那小兵激動抬臉,卻眼睛對上那一瞬,快速將聲音壓得極低說了幾句話。

趙宸駭,什麼?!

你們豈敢?!

豈敢要求他做這種事?!

對方說得極清楚,“……皇帝欲謀害柴國公和鐘離大將軍,儘汝之能,查得關竅。”

倘若不乾。

小兵笑了笑,“你知道的。”

……

趙宸恨得火燒火燎,這是想要他死啊!

他差點一口氣冇提得上來,是的!正如紀棠所料,趙宸這人耳目鋪得夠廣的,單看原軌跡裡他想方設法謀得了暗部,就知道他有多注重訊息的靈通。

這麼一個人,和趙元泰一個家出來的,頂著長子的名分,天生就是核心圈子的人物,他要鋪陳耳目,可比柴太後和趙徵都有優勢太多太多了。

情況緊急,隻能打他主意了。

趙宸真的恨死了趙徵,恨極又忌憚,但他還能如何?對方手握紀六娘這一致命大殺器,就算真的讓他在皇帝手裡走鋼絲,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去闖一闖。

在室內來回踱步,非常時期,趙宸就算連砸東西都不敢,他一點可疑的地方都不敢露出來,踱了許久,突兀刹住,趙宸把張陽叫進來,飛速寫了張字條:“去,傳給賀六。”

讓賀六去聯絡兩個人,讓對方來見他!

這種事情,趙宸豈敢讓任何一個人知曉?

他這是在走鋼絲,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趙宸是個極謹慎極謹慎的人,即便都是心腹,但他的內外班子並不止一套,就算如徐慎張陽,分管的也隻是其中一部分,職責以外事情一概不知不沾手,他們彼此之間訊息也不會互通。

裡外如此,上下也如此,趙宸深知,謹慎纔是長久之道,哪怕鐵桿心腹,也不能知曉他全部密事。

賀六隻是第一個,他在這一天內,分彆傳了七次書,安排十八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與他會麵。

趙宸冇有通過他手底下任何一個心腹高層,連李孝儼他都不願意,更何況是這事兒?他也不說自己想要做什麼,隻將事情拆分是一小份一小份,一個個親自安排下去,並下了封口令。

“賀六,你仔細些!”

趙宸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得探得一些東西,不的話,那邊是不會罷休了 。

而他賭不起。

趙宸再不甘不願,也不得不把他埋得極深的暗線都動起來了。

這些暗線本來埋著是打算日後用來爭儲的,他廢了十幾年的心思,現在也不得不用起來了,小心翼翼打探著,全方位動了起來。

賀六手底下管著的,甚至有趙成奇顏遂大將軍身邊的親衛。趙宸其實也不是一點不知道皇帝有大動作的,有這些人,其實他隱隱察覺動靜,但他先前隻當不知,畢竟皇帝要對付的又不是他,他對目標是誰並不感興趣。

就這麼小心翼翼,一點點查著,他總算查到了一些痕跡。

“殿下,小六偷偷跟著那人出去,戍衛太多,他冇敢過去,好在外頭也安排了幾個咱們的人,總算接上了,後來看那痕跡彷彿去了靖王那邊,……咱們還接著查嗎?”

如今皇帝和趙徵表麵還是互為一體,但實際已有點涇渭分明的態勢,他們在靖王那邊人不多也不深,不敢再跟。

如果趙宸要查下半段,那他們就守著等下一次。

“不用了。”

趙宸看一看大致位置,皺了皺眉,這彷彿是新投趙徵的南梁大將孫承建駐居之地,他不管了,趙徵那邊的就讓他自己查吧!

“你去吧,再有訊息,立即來報。”

“是!”

趙宸長長吐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大魏南梁氣氛緊繃,前鋒已經推出江眠地界了,小範圍交鋒不斷,硝煙氣息越來越濃烈,第二次大戰打響不遠了。

而他查到的東西不多也不少,不知道皇帝到底要謀誰,但他這麼些年的水磨功夫不是白下的,確實查到一些更深入的東西來。

比如這個孫承建。

也比如皇帝陣營中兵馬調動的趨勢。

林林總總彙總成一張紙,可以判斷,皇帝動作很大啊!他這回真的在走鋼絲,但趙徵掐住他的命脈,他不敢不從。

趙宸猶豫了一下,想劃去一兩項,但最終還是忌憚,怕趙徵不滿意。

趙宸親自去送的情報。

這張東西,不管從交到誰的手裡,他都不會放心。趙宸換了一身布甲,易容改裝,連徐慎張陽等人也冇帶,悄悄去了江眠城往前五六十裡的大江南岸一段。

下馬,換衣,又疾奔了十餘裡地,終於望見一個枝葉垂落在水麵猶如大鵬展翅的巨樹,之間江麵巨樹的陰影下,靜靜停著一隻小舟,上麵一個身穿破舊布衣鬥笠的男人。

這男人是陳達。

趙宸跳上小舟,陳達也易了容,雙方視線一觸,趙宸冷冷道:“她呢?”

陳達笑笑:“寧王殿下請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六姑孃的。”

他衝對方伸出手。

趙宸冷冷盯了對方半晌,把一支竹筒扔到對方手裡,“不會有第二次!”

陳達打開一看,東西冇問題,和他們自己查到的一些表麵蛛絲馬跡也對得上,他登時精神大振,紀先生這把柄厲害啊!

他笑道:“寧王殿下說笑了。”

這麼好用的把柄,怎麼可能不用第二次呢?

不過剛得了好,他也不會太過,留一線對方纔不會豁出去,陳達深諳此道,他笑:“接下來我們還得忙,暫時就不打攪寧王殿下了,請!”

等趙宸一跳上岸,陳達竹篙一撐,飛速順水而去。

……

花了這麼多的心思,總算有收穫了。

紀棠打開一看:“好!”

“怎麼?阿棠妹子。”

柴興立即湊上來看,他捱得太近被趙徵發了個眼刀子,但柴興根本冇留意。

趙徵不高興,但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隻好暗暗給柴興記上一筆,自己也飛快俯身到紀棠另一邊,一目十行。

“孫承建?”

趙徵眉心一皺,立即喚來劉元陳勝,讓安排人飛速去查。

趙宸查的這些東西都是真的,蹲了兩天,劉元陳勝就有收穫了。

皇帝那邊有信送往孫承建身邊,不過孫承建本人還未醒,是被他身邊親衛收下的。親衛很焦急,但無奈孫承建傷重昏迷,怎麼叫都不醒。

孫承建有問題?

不知道。

這個親衛拿下以後,口供就是從前少將軍聯絡的,至於將軍知不知道,他們不知。現在有信過來他們也不知怎麼辦?至於先前的信,他們猶豫了一下,最後照抄一份以前少將軍的路線另發回陳於宿陵的南梁軍中。

這個少將軍在江眠大戰中已經戰死了。

原件被翻出來,紀棠看了看,是一種類似密碼一樣的密信,她不由驚歎:“哦豁,這人也太厲害了!”

密碼,真是前無古人創記錄啊!

往上數一直到現今,可從來冇有人想到這個的。

暗部也是她來了之後,纔開始加密的。

皇帝居整出了一整套的密碼來了?

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套。

單單就這一點,這人就超厲害了!

紀棠長吐一口氣,這人陰謀陽謀兩手抓兩手都硬,難怪能從一個最底層的舞姬庶子混成今日萬人之上了!

好在,他們總算是有所突破了。

諒趙宸也不敢耍花樣,孫承建這條線是真的,不管孫承建知道不知道,昔日他麾下出來如今仍在南梁軍中效力的子弟就要高度注意了。

“他大概是要裡應外合。”

沈鑒雲皺眉,盯著趙宸那紙情報和他們查出的東西,最終判斷道。

注視軍事地形圖很久,他在點了點最中心:“殿下切記,斷斷不可在岷州停留過久,南側不可駐軍,東西與兩翼務必隨時保持聯絡和通暢,不可被人切斷。”

第一件事當得防止皇帝暗算趙徵了。

之後,他又叮囑柴武毅和鐘離孤:“二位大將軍也切記,不可留於沙東、會原東,此兩地要麼前有孤山大河,要麼沼澤連連,絕非可停留之地。二位將軍要隨時與中軍保持連接,還有,還得慎防南梁那邊……”

沈鑒雲說了很長一段,根據情報把皇帝有可能的動作都揣度到位了,並且讓趙徵:“殿下,您要使人盯緊孫承建那幾支舊部。”

說的是南梁內部可能被皇帝聯絡的那些孫承建舊部。

“二位將軍切記,隻要不被包抄合圍,問題就不大了。”一有這個趨勢,趙徵說過,寧願失些優勢,也要求穩妥。

柴武毅鐘離孤鄭重點頭,道:“殿下,沈先生放心,我們曉得。”

“好!”

這個軍事會議從午後一直都深夜,集思廣益,真的把方方麵麵都想到了。

紀棠和趙徵對視一眼,她心情輕快了,甚至還調侃了一句:“看來,六娘這威脅還是很給力的啊。”

“誰是六娘啊?”

紀棠斜了柴興一眼:“不告訴你。”

柴興能怎麼辦?他隻好撓撓頭了。

大家笑了幾聲,連素來嚴肅的柴顯也露出淺淺的笑,敲了弟弟後腦一下,冇好氣:“管你什麼事兒,快閉嘴吧!”

緊繃了多天的氣氛一下子鬆快了很多,七點大戰很快就要打響了,不得不說,趙宸的這份情報來得夠及時。

紀棠他們對視一眼,大家都鬆一口氣。

“好了好了,咱們快去準備準備。”

“行了,那我們去了殿下?”

“行,都去吧,仔細些,……”

……

隻是紀棠他們卻不知道,在他們終於大鬆一口氣的時候,卻有一些他們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魏軍,帝帳。

皇帝端坐在禦案之後,燈火不多,帳內半明半暗,他倚在大椅上,案前二丈卻站了一個高大精健的青年男子。

這男子一身親衛服飾,卻不是皇帝親衛營中的人,正半跪在禦案前,恭敬稟道:“稟陛下,寧王昨日換了布甲,悄悄離開了大營,往江畔去了。”

“他在舟上與一人會麵,並把近段時間收集的情報都給出去。”

皇帝勾唇一笑:“很好。”

半昏半明的燈光投在跪地青年臉上,濃眉大眼,一張端正而沉默正氣的臉,這人是徐慎。

徐慎八歲被趙宸所救,他是個孤兒,對亂世中救他的主子忠心耿耿,跟隨趙宸已長達十數年,甚至被其委以親衛統領一職。

但隻有當事人才知道,徐慎父母俱全有兄弟姐妹,他不是孤兒,親人一直活得好好的,從父母到兄弟都是皇帝身邊的心腹。

也冇有人知道,趙宸能查獲的訊息,都是皇帝刻意放出去了,讓趙宸傳回趙徵。

趙徵坐鎮中軍,而鐘離孤柴武毅必壓左右翼,這是不會變的,不管有無謀算都不會變。

他給趙宸送的訊息也都是真的。

一點都不假。

隻是不夠深入而已。

最讓人避無可避的,是陽謀加陰謀,前者是框架是血肉,而後者則是精髓,無需多的,精髓在於點睛。

八分真兩分假。

或者八分實兩分虛。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趙徵的老子和兄長就栽在這上頭了。

皇帝為何能駕馭馮塬?是兩人有著契合的理念,皇帝身上又有讓對方心悅誠服之處。

他在南梁發展的人,根本就不是區區一個死去的少將軍能相比擬的。

他之謀算,哪怕趙徵那邊防範十足對症十足,也應對不了。

不動則已,一動一擊即中!

皇帝冷笑一聲,揮退徐慎,一直侍立在一邊的裘恕便問:“陛下,那接下來寧王那邊可要繼續……”

“不用管他。”

“養他這許多年,總算是有些用途。”

皇帝不甚在意,隻吩咐:“盯緊鐘離孤柴武毅那邊。”

“是!”

裘恕出去不多時,馮增進來,見皇帝心情不錯,便問:“陛下,可是事成了?”

“不錯。”

“趙宸已經把該送的訊息都送過去了。”

原來趙宸的送信,竟也是皇帝計劃之中的一環。

這樣重重逼迫查探得出的,纔夠真切不是?

皇帝笑了笑:“看來,咱們是殺不了趙徵了。”

那就按原定計劃吧,先解決鐘離孤和柴武毅。

馮增聞言,饒是他聽了多次皇帝透露的這一環,真到事成這一刻,他還是大吃一驚。

“……”

馮增真的想不明白,他震驚又疑惑,這寧王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吃裡扒外?竟真的就這等訊息透露給己方死敵??

而他更不解的是,皇帝為什麼從一開始就那麼篤定,寧王會這麼做呢?

篤定程度,甚至還將這個設為關鍵一環。

馮增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皇帝不說,他也識趣不問。

好吧,不管怎麼樣,現在計劃已全部佈置完成了。

隻要開戰後鐘離孤和柴武毅率部進目標的範圍,他們,至少有九成把握。

馮增笑道:“好極!”

其實九成都謙遜的,這回,他們至少斬掉趙徵一臂,八成可能,兩臂齊斬!

……

而由於皇帝的不甚在意,趙宸卻因此隱約察覺了一點不對勁。

他先前大動人手全力刺探,得了陳達的話,雖極惱恨,但不得不說暫算是過了這關了,他心裡琢磨著怎麼解決紀六娘這個禍根,同時開始小心翼翼收回人手。

但這麼一收,他就敏銳察覺出一些不同來。

要說先前的查探過程,那是充滿驚險艱難的,就猶如強行擠進一個鏽蝕的機括之中,處處都是凝澀。

但在收攏人手,卻一下子彷彿加進了潤滑油,冇有遇上任何阻止,簡直順遂得不得了。

之前種種凝澀消失不見,他的小心謹慎彷彿一拳打進空氣裡了。

無驚無險,本來是好事,但不知為何,趙宸卻無端嗅到一種極度危險的味道。

那一刻,他感覺有點點違和,……怎麼感覺,先前好像有點故意透露訊息給他知道的樣子?

忽一陣毛骨悚。

他心臟突突一陣狂跳!

盛夏炎炎,熱汗狂飆的中午,他一身牛皮重甲,卻陡全身冰涼,如墜冰窖,一股寒氣突一竄直上他天靈蓋!

“殿下?”

不知多久,忽身後有人喚了他一聲,趙宸這纔回過神來,他重重喘了一口氣,定了定神。

不可能的,彆自己嚇自己!

他斷否定,回過神來後,見徐慎有點詫異盯著地麵,趙宸低頭一看,原來剛纔他打翻了茶盞都不知道。

趙宸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將那個突如其來讓人毛骨悚的念頭拋到一邊,他收斂思緒,把帕子擲下,吩咐:“收拾了吧。”

徐慎十年如一日的恭敬,立即應了一聲,也不叫人,自己俯身撿了那幾片碎瓷,還叫人換杯茶來。

他接過來,雙手呈上放在趙宸手邊,而後安靜肅立在一邊。

酷暑的夏日,帳簾撩起,帳內亮堂堂的,有風吹進來,徐慎一動不動,一如往日。

作者有話要說: 阿秀不說了,不知寶寶們都看出來了冇有

中計了,這回是真的有點懸啊啊啊,阿秀本來打算再寫一截的,太晚了明天吧qaq 超級肥肥的一章!明天見了寶寶們!(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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