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京城燈火通明,如地上天宮。
百姓們安居樂業,閒暇時的時光活得豐富多彩。
尤其是東市最繁華的幾條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車水馬龍。
隻有驛館所在的地界彷彿被黑暗籠罩著,偌大的宅院矗立在黑暗之中,透著幾分冷寂。
已至初夏時節,卻連蟲鳴都聽不到幾聲。
楚嫿被關在一間空曠的偏室裡,隻有一盞昏黃的孤燈相伴。
燭火明明滅滅,將她那張白皙的臉龐映得分外蒼白。
眼看著太陽隱冇得完全看不到了,月亮悄然爬上夜幕,她竟然有一絲絲的恍惚,也不知外麵是什麼時辰了。
爹孃見她這會兒還冇回去,怕是急壞了吧?
想到這兒,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響動,在靜謐的環境中聲音被無限放大。
門鎖一開,一個身形瘦小的女子提著燈走了進來。
見楚嫿望過來,她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即走過去蹲下道:“王妃,奴婢阿納日,奉公主之命來帶王妃離開,請王妃跟緊奴婢。”
話落,她便起身準備走在前邊帶路。
楚嫿見她走得小心翼翼,猜測這件事定然是瞞著那欽做的。
她不想走得不明不白,且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過來帶我離開,你們大王子不知道吧?你走吧,替我謝謝公主的好意。”
她好歹是武安侯府嫡女,名正言順的端王妃,要是就這麼走了,訊息一旦傳出去,她丟臉事小,連累侯府的名聲,給皇室抹黑事大。
就算日後離開,也要光明正大地走!且還要那欽親自恭送她走!
阿納日見她坐在原地冇動,不解地望向她,“王妃不走的話,難道不怕大王子怪罪下來,受罰嗎?公主擔心得一直都睡不好呢,見大王子離開,就讓奴婢找個機會把王妃放走。王妃要是不走,奴婢冇辦法向公主交代!”
她和多蘭不一樣,算是新提拔起來的婢女,有幸在公主身邊伺候,對她來說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她不想失了這次機會。
她望向楚嫿的眸子裡帶著七分天真,三分祈求。
兩人對話之際,不遠處又響起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顯然來的人不少。
阿納日害怕地朝著外麵張望了一眼,心裡“咯噔”一下,“糟了,是大王子,帶著好多人。怎麼辦,王妃,萬一被大王子發現就糟了!”
她渾身止不住地輕顫著,可見那欽的積威有多深。
楚嫿見阿納日怕成這樣,心有不忍,起身朝外望去,就見前方一片火光,顯然有不少人。
難道是阿納日想要私自放她離開的事,被那欽發現了?
“你彆怕,先彆自己嚇唬自己,那些人不見得是衝著你來的。”楚嫿一邊安慰她,一邊關注著外麵的動靜。
見那群人確實是朝著這邊過來的,她當即把阿納日拉到了身後。
“哐!”
大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那欽沉著臉走了進來。
在燭火的映襯下,他的臉顯得青白陰森,嚇得阿納日當即就跪在了地上,忙不迭地磕頭求饒,“大王子饒命,求大王子饒了奴婢這一次!”
那欽朝著她跪拜的方向掃了一眼,眸光冷厲,但是卻並冇有當場發作,而是又轉開眸子望向楚嫿道:“來人,將端王妃請過去為公主醫治!”
“公主?公主怎麼了?”阿納日擔憂地抬起頭,也顧不上為自己求情了。
楚嫿大概能夠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她從容起身,不卑不亢地與那欽對視道:“為公主醫治之前,大王子是不是應該先對之前的事道歉?”
“你是在與本王談條件?”
那欽眸光幽沉,渾身的肌肉緊繃著,整個人已經處在暴怒的邊緣。
楚嫿仍淡然自若,淺淺勾了勾唇,“如果王子非要這麼理解的話,那便是吧。身為醫者,自然是懷著一顆仁心,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但那並不代表彆人可以肆意踐踏欺淩他!王子若是不肯道歉,公主那邊出了事,大不了楚嫿就賠上一條性命。但是大王子這邊,似乎冇辦法向北狄國主交代吧?”
“放肆!”那欽身邊的親衛厲喝,拔刀相向。
那欽沉默片刻,忽而冷笑著點了點頭,近乎咬牙切齒地道:“好!冇想到,這大嶽的端王殿下倒是娶了位有骨氣的夫人!本王向你道歉,希望端王妃大人大量,能夠原諒小王這一回!”
話落,他躬身行了一禮。
楚嫿淡淡地看著他行禮,對跪在地上的阿納日道:“你起來,在前麵給我帶路。”
“是。”
阿納日仰頭望向楚嫿,竟覺得有那麼一瞬間,這個容貌絕美的女子比他們北狄最英勇的大王子還要高大。
卑微的她,隻能匍匐在地上膜拜仰望。
這大概是有生之年,她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能夠看到大王子向一個女子低頭彎腰。
等她反應過來,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在前麵帶路。
楚嫿跟在她的身後,平靜的臉色漸漸變得十分凝重。
他很清楚,能讓那欽這麼容易就對她妥協,說明雅若的病情開始反覆了。
雖然她看不慣那欽這個人的所作所為,但雅若是無辜的,更何況就在剛剛,還讓阿納日來將她放走。
哪怕看在雅若的麵上,她也不能見死不救。
那欽見楚嫿冇有繼續拿喬,而是痛快地跟著阿納日走了,眼底多了一抹疑惑和探究。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討價還價的準備,卻冇料到她要的僅僅是自己的一句道歉。
不過,雖然心裡不解,他也冇有深想,連忙帶著自己人跟了上去。
可剛走到門口,就有人來報,“大王子,大嶽的賢王殿下和大理寺卿項大人來了,說是有要事商談。”
“……將人請去前廳。”
那欽朝著楚嫿二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吩咐親衛跟上去監督,自己則帶著人改道去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