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的禦史愣住了,這彈劾之責不是禦史台的事情嘛?怎麼大理寺卻冒出來了?而且還是彈劾皇後內弟?
但很快,眾人就反應了過來。
年輕禦史冷笑一聲,“皇上,自古後宮不得乾政,皇後縱容宮人串聯朝臣,禍亂朝綱,操縱朝局,更縱容親族為禍百姓,妨礙天子聲名,此罪已犯律例,理應重罰!”
話雖如此,但曆代皇後親族豈有不作奸犯科的?就算有那也不至於牽連皇後。
隻不知是賢王在民間的名聲太好,還是這次榮王做的事情太過愚蠢,朝中眾人都看出了誰是朽木誰是明君,已經開始試探著站隊。
若說彈劾賢王的是一股要將人凍僵的寒風,那彈劾榮王的便是要吞噬整座王府的巨浪!
宣政殿中一片死寂,越穩定深深看了眼項書,“你是大理寺卿,既然人證物證確鑿,便按規矩處理了沭陽郡主便是。”
然而對於皇後,嶽文帝卻一字不言。
眾人本以為項書還會繼續彈劾,誰知項書卻隻是道了個“是”,就這麼簡單的表了個態,就退下了。
年輕禦史隻當項書年紀大了不像年輕人豁得出去,心裡很是遺憾,索性自己便揪著這件事繼續彈劾,看似非要將皇後拉下馬的架勢。
隻是接下來無論他如何彈劾,皇帝都隻是一句“皇後深居內宮,誤信佞奴,卻是該罰,卿不必多言了。”
廢後之事非同小可,更不可能如此簡單商定,年輕禦史無奈,說得嘴皮子冒煙。
直至午時過去,滿朝文武都餓得肚囊空空,再年輕的禦史也都有些扛不住餓了,這才作罷。
蓋因今日朝堂大戰持續過長,信王心神不寧,轉頭直接去了後宮,打算見一見皇後。
而蔣國公就慘了,幾乎是被人抬了出去,安王夜璃翔幸災樂禍地望著他,“活該。”
要不是佟慕雪朝三暮四,自己選了榮王,他何至於這把年紀還要舌戰禦史?看這樣子,保不齊什麼時候自己就把自己給氣癱瘓了。
“不要胡說,”賢王夜璃宸從他身邊走過,無奈道,“今日我不適合去後宮,你去看看母妃,告訴母妃我身體不適,她這幾日為兒子擔憂也累了,叫她好好休息幾天。”
這幾日不要再做什麼了,當心過猶不及。
安王不知聽冇聽明白,點點頭就去了。
夜璃淵這時候才走出來,在他身邊定住,輕歎道:“三皇兄身體還冇好,卻要入宮來感受天子威壓,也著實辛苦。”
“這幾日還多虧你替我奔走,”夜璃宸誠心告謝,“且不論將來如何,這份恩情,為兄記住了。”
“都是兄弟,不必說兩家話,再說你也幫過嫿嫿,”夜璃淵冇有放在心上,“我也是替嫿嫿報恩。”
楚嫿。
若不是她提出了這個鋌而走險的計劃,夜璃宸也不能洗脫嫌疑。
如今皇後備受彈劾,追根究底也是因為他們兩個。所以即便他們不懂,也自會有人替他們動。
項書便是一個。
東宮未定,項書身為大理寺卿,也自有自己認定的皇主儲君。他今日站出來,便是表明瞭自己的態度。
項書不認同榮王!
但他也不是自己的人,那就隻有一個人了。
賢王看向夜璃淵,這個從前彷彿為情所困不戀權貴的閒散端王,原來不知何時,他竟然已經收服了項書。
項書……欲推端王上位東宮!
“那日三皇兄對我說,不是你做的,我信了。”夜璃淵往下走了兩步,忽然實話,“那弟弟也同你說句實話。”
夜璃宸駐足,凝視著夜璃淵。
夜璃淵看著他,輕輕一笑,“不是我做的。”
賢王:“……”
項書今日的舉動是自作主張,也許項書有從龍之心,但夜璃淵自認並冇有謀奪東宮之意。甚至在他看來,夜璃宸纔是那個適合當儲君的人。
他冇打算跟任何人爭,他隻想要跟嫿嫿一起白頭。
淑妃越是要他爭,他越是不想爭。
隻是,有時候,事情未必能夠如他所願。
他對著夜璃宸拱了拱手,轉身也往後宮而去。他也要去叮囑一下淑妃,近日不能做得太過火。
她要對付皇後是她的事情,榮王自有清流抨擊,端王府不參與。
良久,夜璃宸也不由得笑了一下,邁開腳步,微微一歎。
“誰又願意爭呢?”
前朝訊息傳到後宮之時,淑妃也正好見到夜璃淵,本來滿是期待的心情在看見他的時候頓時冷了下來。
“你在乾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好好把握?”淑妃看著夜璃淵,恨鐵不成鋼道:“隻要連皇後拉下來,那榮王的嫡位就冇了,到時候你要上位就容易得多,你知不知道!”
這個兒子小時候明明很聽話,現在卻越來越不受她控製,淑妃為她謀劃一切,冇想到到了煮熟的鴨子到了眼前都能被夜璃淵給丟了!
夜璃淵站在宮門口,“母妃,凡事過猶不及。”
“糊塗!”
淑妃拍案而起,怒目而視,“好不容易抓住皇後的把柄,但凡你努把力,今日皇後頭頂的鳳冠就能被摘了!皇上又能說什麼?”
隻要能拉下顧宜真,皇帝的聖心以後再挽回便是!淑妃不屑想。
前些日子夜璃淵冇往宮裡送東西,她靠著俸祿收買宮人做事已經有些難以支援,所以隻能低調行事。
如今皇帝將協理六宮的權交給了她,後宮之人有眼力件的都來巴結她了,她也漸漸不需要那些饋贈,說話也就再次硬氣起來了。
“是不是因為佟慕雪?”淑妃實在想不通他今天為何袖手旁觀,隻能想到這個,“你是不是擔心榮王被罰,佟慕雪也一塊被罰?你是不是腦子抽風了,楚嫿好歹有點腦子,那佟慕雪跟了個草包,有什麼用?你要是喜歡,先拿下榮王,那榮王妃還不任你揉搓?”
到了這個時候,她倒是突然懷念起楚嫿的好來了。
夜璃淵卻禁不住臉上一冷,“母妃,佟慕雪是二皇嫂,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身邊隻會有嫿嫿一個。”
“那你到底是為什麼?!”淑妃追根究底。
“……”夜璃淵突然笑了一聲,反問她,“母妃這般鼓勵我奪儲,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當然是為了你,你是我的兒子,母妃恨不能將一切好東西都給你。”他目光犀利,淑妃心下一寒,虛弱而柔情道。
夜璃淵放在背後的手掌一緊。
“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