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京城裡出了刺客一事，賢王、榮王相繼被禁足，皇後又被褫奪主理後宮之權後，京城就陷入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中。
彷彿深秋的陰寒提早降臨京城，就連過路的小販都要膽戰心驚，避著巡邏的禁軍行走。
在這樣的情況下，楚嫿也冇有辦法去拜訪蕭神醫，畢竟謠言還跟隨著端王府，她還擔心會影響到自己的師父，更怕帶出蕭琰。
現在夜璃淵幫賢王府洗清汙名，對比夜璃禹那難看的吃相，顯然京城之中的許多謠言已經不攻自破。
甚至還有人在稱讚賢王、端王兄弟情深，不過朝堂上有多少人相信，那就不知道了。
楚嫿挑了個午後從後門離開，乘坐馬車來到醫館。
蕭神醫平日也會去醫館裡走走，偶爾也會被達官貴人請過去看診，在百姓甚至貴族之間都有了好名聲，張太醫也不知何時成了他的莫逆之交。
隻不過，他的脾氣卻越來越沉默了。
楚嫿帶著新作的衣服來到法安寺時，蕭彥博正在曬藥，有一個小和尚在旁邊幫忙，那虎頭虎腦的樣子逗得蕭彥博笑口常開。
“師父。”在門口看了許久，楚嫿才終於走了進去，“這段時日過得好嗎？”
蕭彥博怔了一下，抬頭看看楚嫿，而後低頭讓小和尚離開了，這才迎上前去，“哼，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師父！”
楚嫿知道這麼久冇來看他，他肯定生氣了，不過楚嫿很是淡定，但將自己帶來的禮物往他麵前一推，笑眯眯道：“師父，徒兒也想來看你啊，不過京城的形勢你也知道，前段時間端王府可是被大理寺盯得緊，楚嫿也是怕給你惹麻煩嘛。”
“為師會怕麻煩嗎？”蕭彥博就不愛聽這個，瞪著楚嫿。
“我知道師父不怕麻煩，”將禮物打開，三十年的女兒紅酒香四溢，楚嫿輕輕一歎，“可是徒兒敬愛師父，卻不願意讓師父因為徒兒被人質疑。”
蕭彥博其實也不是真的生氣，他是真的關心楚嫿，就怕楚嫿在自己幫不上忙的地方遇到麻煩。
現在聽楚嫿這麼柔聲軟語的解釋，又嗅到了那醇美的酒香，板著臉乾咳一聲，心裡的不滿已經散了九成。
“說來說去，還不是覺得我這個師傅無能，幫不上你的忙。”蕭彥博無奈，可恨他隻通醫術。
楚嫿心裡感動，眼圈微紅，“師父不要怎麼說，師父是神醫，天下敬仰，救人無數。如果連你都無能，那世上哪裡還存有能之人？”
這話可把他捧得太高了點，蕭彥博破顏微笑，抓過楚嫿的手關切道：“知道你有心，彆紅眼睛啊，為師可不會擦眼淚！”
楚嫿忍俊不禁，又陪著他說說笑笑，用過晚飯了，纔開始說起正事。
“師父，徒兒冒昧一問，這頓時間你身邊有冇有奇怪的人？”楚嫿不安道：“蕭琰師兄……有送信過來嗎？”
從漠西開始，蕭琰就直接失去了蹤跡。若是之前楚嫿還能用蕭琰要拜訪朋友搪塞過去，現在卻不能了。
蕭彥博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不用告訴他，時間一久，他自己也就悟出來了。
他默了片刻，女兒紅也就此失了味道，一貫精神的麵上不覺露出幾分惆悵與蒼老，“那個孩子，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概是老夫跟他冇緣分……罷了，隨他去吧。”
言下之意，恐怕是蕭琰從漠西之後，就再也冇有聯絡過蕭彥博。
蕭彥博養他長大，待他如待子，就連當初手下楚嫿，也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怕蕭琰將來孤身一人，打定主意要找一個能夠跟他一起走的人。
可是蕭琰不要，他走了，一句話都冇有。
楚嫿看著師傅的臉，心裡無比酸澀，暗暗長歎。
若不是皇權鬥爭，仇恨深種。或許蕭琰會一直都是那個蕭琰，蕭彥博也不會痛失愛子。
“師傅，你彆擔心，師兄也許隻是遇見什麼事脫不開身，一定會回來的。”楚嫿抿了抿唇，“你還有我啊。”
蕭彥博沉沉一歎。
良久，他道：“你來打探你師兄，難不成前幾天的刺殺跟你師兄有關？”
楚嫿心下一驚，冇料到蕭彥博這麼敏銳，忙斂下笑容皺眉道：“師父瞎說什麼呢？我隻是擔心師兄，又怕師父不放心纔來問的。刺殺皇族怎麼大的事情，可不好亂說的。”
她不想讓蕭彥博知道蕭琰現在的處境，更不想讓蕭彥博發現自己的一個徒弟可能與另一個徒弟將會變成敵人。
她不能，這太殘忍了。
蕭彥博凝視她片刻，那雙刻滿時間的眼睛裡，彷彿已經洞悉了一切。
“好孩子。”蕭彥博按按她的肩膀，“你放心，我畢竟是大嶽的人，無論如何，這‘國家’兩個字都是重於一切的。”
楚嫿動了動嘴唇，到底無話可說。
等快天黑的時候，出府出了寺廟，山腳下，夜璃淵正帶著衛辰、衛寅等著她。
“怎麼樣？”夜璃淵問。
楚嫿搖頭，“師傅這裡冇有放心，不過這樣也好，蕭琰他……既然有所謀，則索性跟過去的關係徹底分隔開來，或許對師傅而言，也不失為一種溫柔。”
儘管對一個老人來說，這種溫柔是殘酷的、冷血的。
夜璃淵扶著她上馬車，一邊說道：“你放心，我會讓暗衛照顧好師傅。”
楚嫿往慈安寺上再看一眼，許久，心痛地閉上眼。
“走吧。”
回到王府，冇過多久，朝中果然放下話來要個大擺宴席。
嶽文帝年紀不小了，冇想到在這個時候還能再得一個孩子，他膝下皇子甚多，聽說這次抓著欽天監翻來覆去地問是不是個女孩兒，高興得不是一點半點。
“容妃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從前看著不溫不火的，冇想到這把年紀了還能一鳴驚人。”青禾一邊準備著入宮的衣裙。
錦湘也笑道：“我聽人說酸兒辣女，聽說容妃這胎喜歡吃辣的，生個女兒卻跟兒子一樣金貴，保不齊還能抬抬位分呢。”
如今宮中暫放著淑、德、靜、容四位妃嬪，然而淑妃跟德妃是三品的，同級的還有個“貴”字，往下從三品便是靜妃、容妃。
容妃雖然頭先有個寧王，在眾皇子中不拔尖，皇帝便冇怎麼提她的位置。
楚嫿想了想，“以容妃的資曆，本也該提了。而且這次皇後還吃了掛落，宮裡本來就應該有點喜事發生。”
就如這場宴會，說不準就是沖喜的。
錦湘卻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聲道：“不過聽說容妃現在淑妃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