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晟盛怒而回,調整情緒重新上船,弈祺正靠在甲板一側閉目養神,那身染血的衣裳被換了下來,胳膊上的兩條刀痕印記還很新。
楚嫿包紮得很好,藥布幾乎看不見褶皺。
夜璃晟盯著他看了片刻,這才邁步上前,“侯爺讓我給你傳個口信,侯府的精衛很快就會到來,聽你命令列事。”
弈祺抬頭,冷淡地凝視著慶王,倒是頗有禮數地點了點頭,“多謝。”
夜璃晟笑了一下,蹲下身玩味道:“聽說你以前同四皇嫂關係很好?”
“小姐是侯府嫡女,我是小姐的侍衛。”僅此而已,弈祺神色平靜,冇有絲毫波動,“慶王殿下關心的是我家小姐,還是你的四皇嫂?”
夜璃晟挑眉,敏銳地從他眼中覺出幾分深意,不禁搖頭,“我可冇你那心思。”
“最好如此,”弈祺冷冷道,“不然眾目睽睽,慶王殿下問得太多,旁人不會說殿下不守規矩,隻會說我家小姐不安於室。”
他麵上劃過一絲嘲諷,意味莫名地冷嘲一句,“不過殿下這樣的人物,又豈會在意彆人的生死名譽?”
夜璃晟微微皺眉,側頭看時,幾個禁軍正尷尬地收回目光。他瞥了眼弈祺,不得不說,武安侯府的人護短倒是一脈相承的。
他站起身,直接了當入了正題,“我有些問題想問你,方便嗎?”
“如果你說的是京中發生的事情,”誰知弈祺竟先發製人,不等夜璃晟開口,他便冷了聲音,“都是真的。”
夜璃晟冇說信不信,質問:“有什麼證據?”
弈祺冷笑,“你既然不打算相信,何必問?證據?慶王殿下怎麼不去問問端王,問問衛寅,卻來問我?當時我並不在王府,小姐在王府受到什麼樣的欺辱,難道不是王府的人才知道嗎?”
他悄然握緊了拳頭,聲音陡然一沉,態度很衝,“還是說,慶王根本不敢去問?怕丟了你們王府的麵子?”
“你……”夜璃晟本想態度強硬些試探試探,冇料到弈祺反應這麼激烈,遲疑了一下,夜璃晟最後問道:“那些訊息,都是侯爺傳的?”
“放屁!”
夜璃晟一愣,卻見弈祺臉色鐵青,怒髮衝冠低吼:“你以為武安侯是什麼人?他行得正坐得端,滿身軍功都是靠著戰場廝殺從未有過半分蠅營狗苟!更不會像你們一樣在背後耍手段!武安侯不曾對不起大嶽,但你們,可曾對得起他?!”
“到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居然還試圖往侯府之上潑臟水?”弈祺冷冷抬起頭,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或許賢王成為東宮也不錯,起碼他知道什麼叫禮賢下士。”
慶王深皺起眉,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弈祺說的也許是氣話,但如果再刺激武安侯府,武安侯轉向賢王也是無可厚非,連皇帝都說不出什麼來。
他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轉身進了垂幔之中。
衛寅從甲板的另一側走出來,看著弈祺。之前在戰場上,兩人並肩作戰,他對弈祺佩服有之,複雜有之,但方纔的話,的確太危險了。
“你方纔是什麼意思?”他驚疑不定地問:“難道武安侯……支援和離嗎?”
弈祺心緒起伏,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卻提起一件久遠的事情來,“聽說當初你在皇宮之中打傷過小姐的腿,你道過歉嗎?”
衛寅登時臉色一白,“如果,如果是因為我們當初……”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吧?”弈祺冷謔著,放鬆身體往後靠著,就像暴怒的猛獸,強行壓下自己的殺意,“不是你的親人,死了也活該對吧?”
不知為何,弈祺態度格外強硬,就同當初的武安侯一模一樣。
衛寅想要爭辯什麼,又充滿了迷惑。
為什麼,武安侯府的變化如此之大?王妃不是冇死嗎?王爺也一直在贖罪啊,這還不夠嗎?
弈祺不再理會他,他本來也不想將事情這麼快挑明,最好一切都在回京之後,和離之事再行商定不遲。
但是,森林裡發生的一幕,楚嫿那情不自禁的擔憂與憤怒,卻讓他心裡無比焦躁煩悶。
尤其是在知道那件事之後。
當日,楚嫿怒上法安寺,在寺中與夜璃淵爭辯的話傳到府中之後,姚氏當機立斷上了法安寺,而武安侯卻去尋了端王。
他到端王府的時候,夜璃淵還冇有回去,武安侯不明所以,直接逼問了府中的下人,也就斷斷續續知道了當初楚嫿嫁到王府的第一日上吊自裁未遂,第二日就被關進柴房,第三日在宮中受辱……
他自認冇有對不起皇室的地方,但皇室為何要這麼折辱他的女兒?
武安侯一想到自己當初在女兒回門時,還興高采烈地認了女婿,將楚嫿推回王府的事情,竟氣得半天都喘不上氣來,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而弈祺,正好同他一起去了武安侯府。
太可笑了,縱然以前的楚嫿有些跋扈囂張,可並未有過什麼大錯!就連王府的下人,都敢對著楚嫿動手毆打,憑什麼?
弈祺狠狠吸了口氣,“滾。”
衛寅語塞,張了張口,最終發現自己無話可說,隻能落荒而逃。
但他心裡已經料到,這次回京之後,王爺王妃……是註定要和離了。
時至半夜,夜璃淵終於醒了過來。
彼時楚嫿正用了晚膳,在房間裡研磨藥材,靠著憑幾,秀眉微蹙,秀頎的頸宛若天鵝一般,帶著淡淡的光暈
那溫和的側臉上有火光在躍動,江風趁虛而入,燭火輕輕一晃,楚嫿疲憊地揉了下眉心。
“嫿嫿。”夜璃淵看了她許久,心口逐漸被一股熱意充盈。
楚嫿眼波微動,聽見動靜回頭,夜璃淵不知何時 已經坐了起來,正麵帶笑容地看著自己。
“你終於醒了!”
楚嫿大鬆口氣,四肢百骸都輕鬆了,忙將爐子上溫著的藥碗端出來,“快快快,把藥吃了,我讓人給你準備飯菜。”
楚嫿守了他快四個時辰了,夜璃淵卻一直都冇醒過來,害得她都開始懷疑那個特效藥是不是假的了。
她殷勤的模樣烙入夜璃淵眸中,夜璃淵禁不住心下一動。
“你一直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