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棺槨置於宣策宮正位第一殿，殿中本為嶽文帝的寢宮，守陵人日日夜夜守護著這座空無一人入住的宮殿，每日兢兢業業為殿內掃灑，然而終究避免不了 那股子若有似無的荒蕪。
殿中正梁下墜著蛛絲網，蜘蛛早就隨著年輪的轉變而銷聲匿跡。
許嬤嬤跟魏公公正給棺槨擦拭，棺材麵上出現了箭簇的劃痕，兩個老人心力交瘁，已經哭過好幾場。
楚嫿推門而入，兩側侍女都退下了，她上前給棺槨祭了香，而後才道：“嬤嬤，公公，不必傷心。太後如此慈祥，若是知道自己能為後人遮風避雨，心裡也一定是高興的。”
許嬤嬤何嘗不知呢？
可她看著著棺麵上的劃痕，仍舊止不住心痛，“太後敦厚一生，臨了抱憾而亡，如今連自己的身後事都這般的不體麵……”
說著說著，許嬤嬤又忍不住垂淚涕泣。
魏公公也是無語凝噎，坐在旁邊的墊子上默默拭淚。
楚嫿眼中淚光一閃而過，嘴角微抿，分彆給兩人遞了茶水，而後才道：“放心吧，太後入葬的路，會用奸佞的鮮血洗刷。”
否則，她不甘心。
走出殿內，楚嫿坐在階梯上揉了揉膝蓋，手指尖有些裂開，是給重傷患者接腿的時候被刀刃刮傷，幸而不用擔心感染問題。
係統這次也是出了大力，跟人類一般，累得說不出話來。
天空星夜澄明，定陵地基很高，入陷極深，在這裡坐著，彷彿真的手可摘星辰。
天空竟然出乎意料的美。
她歎了口氣，肩上忽然重了一些。
楚嫿抬起頭，夜璃淵將她的白色大氅帶了過來，低頭看著她笑，“累嗎？”
楚嫿抿了抿唇，“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還好，餓了嗎？”夜璃淵在她身邊坐下，從懷裡抓出個布包，布包打開，是五六塊挺紮實的糕點，“我聽人說你今天都冇有吃東西。”
“吃不下。”看了那麼多死亡，還有今日這讓人倒儘胃口的偷襲，楚嫿實在是冇有胃口。
夜璃淵道：“餓著肚子是冇有辦法解決問題的，彆忘了你立下的軍令狀，隻有保持足夠的體力，腦袋纔會足夠靈活。”
楚嫿啞然，無奈看了他一眼，“你說得也對。”說完拿起糕點，再怎麼不想吃，也都要嚥下去。
夜璃淵這才收回手，嘴角帶著幾分笑意。
夜色越來越沉，天空越來越暗，鬥轉星移，他們依稀能夠看見城外撲騰的焰火，大軍駐紮休整，或許明日就會開始攻城。
夜璃淵正思索著該怎麼對付這群傢夥，到底是戰場之上，蕭琰的確精通蠱毒，但蠱毒很難培養，他們手裡也不會有太多。
否則的話，他們又何必控製夜璃禹為自己衝鋒陷陣？說到底，他們也是人手不夠，想要速戰速決。
明日，不，明日頂多隻是試探，後日纔會更加艱難……
就在此時，夜璃淵肩上一沉。
楚嫿靠在了他的肩上。
夜璃淵一怔，一時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放，隻聽楚嫿無奈地說：“我歇一歇。”
喉結滾動，夜璃淵深吸口氣，說：“好。”
許嬤嬤從後麵出來，在翹簷下微微一怔，又偷偷走過。餘光一瞥，看見武安侯跟姚氏也在大殿左側，一動不動。
……
子夜過後，夜璃淵回到正堂大殿，眾人都已經各自在臨近殿堂安置，為保完全，他們都冇有隔得太遠。
嶽文帝跟眾皇子、親王也在一處，夜璃淵進門之後，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了過來，見到是他後，立刻就放鬆下來。
“父皇，”夜璃淵遲疑了一下，“長寧郡主可在？”
成親王道：“都在外頭找地方休息，怎麼了？”
夜璃淵坐下喝了口冷水，而後才道：“定陵城中，除了父皇跟諸位兄弟，親王、侯爵、伯爺等都在，可以說幾乎九成將帥之才都在這裡。我擔心後方支援不力。”
眾人一陣沉默，嶽文帝首先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想先送長寧郡主離開，去京城查探情況？”
“不錯，”夜璃淵道，“我們大軍夜行很容易引人注目，但如果是一兩個人離開卻綽綽有餘。我擔心的手跟我們分開的那些朝臣都被後方的人截斷，成了人質，那麼京城禁軍必然不敢隨意動彈，我們必須派個人過去。”
“而且孤軍夜行，到達京城至多隻有半日。”夜璃風站了起來，“倘或敵人握有人質，我們還要先解救人質才能帶兵救人……”
時間刻不容緩！
鎮北侯沉吟一番，站了起來，“我去吧。”
“不，鎮北侯年長，經驗豐富，必須留下來保護皇上。”就在此時，武安侯走了出來，“我去吧。”
鎮北侯一怔，“你……”
“我的女兒都立下了軍令狀，我這個做父親的，總不能袖手旁觀。再說了，萬一對方真的握著人質，我這把老骨頭還可以為薔薇開道，她翻了年可是要成親的丫頭，身上可不能留疤。”武安侯活動了下手腳，“好在我也吃退休一兩年，騎馬練兵都還得行，我去。”
夜璃風看看兩人，站起身，“我也去吧。夜璃禹的性格我瞭解，我去，或許能夠想辦法從後方突襲……父皇。”
信王可以去，但他們可以信任信王嗎？
大殿中，空氣沉冷如冰。
少頃，嶽文帝道：“去的時候，都換上盔甲，讓皇室暗衛跟隨。”
夜璃風提起的心徹底放下。
與此同時，廣場之上，楚嫿命人將傷員都搬到屋簷下，讓定陵城百姓送來棉衣，自己一個人進了帳篷，打開空間。
望著實驗室裡的一切，她深吸口氣。
“小七。”
實驗室光芒閃爍，係統聲音毫無波瀾，無機製地帶著冷意，“大黃,蚤休,川芎,甘草等六十四味中藥準備妥當，可以開始提取。小七再次提醒，宿主確定要放棄回到原來世界的機會，用多有所有積分兌換大批量解毒靈？”
楚嫿笑了一聲，“都走到這個地步，還怕什麼？換吧。”
小七沉默了一下，“請宿主準備好，立即開始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