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燁說完轉身便出了廣靈宮,身後硃紅色大門再次閉合。
裡麵的人如瘋了一般抓撓著門,發出刺耳的聲音。
走了好遠,哥舒燁還聽到她尖銳的聲音劃破長空。
“陛下,求求你放我出去,娉婷知道錯了。”
“哥舒燁,你不得好死!”
“哥舒燁,本宮派去的人根本就冇有回來,也許是她厭極了你,藉此跑了呢,本宮是冤枉的!”
“……”
他突然停住腳步。
懷恩忙道:“瘋言瘋語,陛下切勿可當真,這後宮,再冇有哪位娘娘比皇後孃娘對陛下更加真心了。”
“是嗎?”哥舒燁神情悵然的抬頭看著華清宮的方向。
“陛下……”
“也許她說的對,她是厭極了朕才藉著大火逃了出去。”
“可娘娘,手裡還握著陛下贈予的首飾,從前娘娘在時日日戴在身上。”
當日大火裡救出的那具屍體,不僅穿著皇後的服製,身量與娘娘一樣,若不是娘娘本人,那還能有誰?
哥舒燁心裡陡然生出希望來,寧願相信竇娉婷說的都是真的。
他從不相信她就這樣死於非命,從此陰陽兩相隔。
桑琪,你定是厭極了朕才逃走的吧,冇有關係,黃泉碧落,朕一定要找到你,你休想不要離開朕!
“懷恩,傳司隸校尉去未央宮!”
……
“東家,如今店裡一切都準備好了,隻差選個黃道吉日開張了。”掌櫃王福看著麵前年輕有為,姿容俊秀的老闆恭敬說道。
他們南音閣在整個東魏已經有五家分店,酆都這裡是第六間。
如今整個東魏商會,誰人不知南音閣的莫老闆是個經商奇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便將南音樓在東魏較為繁華的一些城都紮了根,並且生意興隆口碑極好。
“王掌櫃,你辦事我放心,你著人算好日子就行了。”桑琪由他領著在酒樓轉了一圈,不住點頭。
想不到三個月前看著還破舊不堪的客棧如今煥然一新,外頭雕簷映日,畫棟飛雲,裡頭金碧輝煌到處掛著紅綢子。
就連牌匾上“南音閣”三個字都寫得極好。
“這個地界東家居然以那麼低的價格買下來,實在是奇才。”王福由衷說道。
這間酒樓的位置處於酆都城內最繁華的東大街,酒樓外麵是寬闊街道,平日裡來往的商旅都得經過這條街道,眼下正是正午,大街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桑琪忍不住笑,“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一件趣事。”
三個月前她剛好行至此處想要找個地方歇腳,一抬頭便看見這家客棧。誰知進去之後卻發現裡麵臟且亂,一時起了好奇心,
畢竟有誰會放著這個黃金地段不好好做生意的。
她進去之後忍不住跟客棧掌櫃的多聊了幾句,不曾想那看著書生氣十足的掌櫃竟真的是個讀書人。
桑琪與他聊天時發現他書讀的雖多,但為人迂腐且自視甚高,一邊看不起商人逐利,一邊又不得不靠著這間客棧過活,是以處在這麼繁華的地方,卻因為不善經營頻臨倒閉。
客棧生意不好,地好歹是自己的,也有人打過這間客棧的主意想要買下來。
誰知這讀書人也不知在聖人們的之乎者也裡浸泡了多久,一聽見有人上來要他賣祖產,覺得人家言語間吐出來的皆是銅臭氣,幾句話將來人得罪了個光。
那些被他得罪了的商人有心看他出醜,也都不再上門,眼看著客棧生意支撐不下去了,讀書人拉不下臉,就這樣僵持著。
他倒豆子似的對著她倒苦水,又見她談吐得體,斯文有禮,覺得她雖是個商人但也是讀過書的,且又不是酆都本地人,認為客棧這樣下去一定會貼更多的銀子進去,不如賣給一個看的順眼的,便主動詢問,且報了一個不高的價格。
桑琪認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也冇還價確認了房契之後痛快給了銀票,兩人便去衙門過了戶。
臨走之前,那讀書人拉著她的袖子哭的眼淚鼻涕橫流,說等將來飛黃騰達了自己一定會回來贖回客棧,讓桑琪務必不要再賣了。
“我呀,也就是撿了個漏。”桑琪唏噓道。
一旁的阿圓看了她一眼,想起初到宮裡時,為了能與皇上說上幾句話,姑娘時常去藏書閣看書,不僅如此,還請了宮中女官來講書。
那女官時常說憑著娘孃的聰慧,若是去科舉,必能中狀元。
若不然,一個酸腐秀才拒絕了那麼多人,死守著祖產,怎會賤價賣給了一個路過的不知底細的陌生人。
“王掌櫃,以後這家店就交給你打理了,除了每個月的工錢,年底給你兩成分紅。”
王掌櫃一聽,連忙拒絕,“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若不是東家對我有知遇之恩,現在小老兒說不定還在乞討。”
桑琪搖頭,“這都是你該得的,我說過,但凡我莫桑有一口飯吃,必不會委屈了你們這些忠心耿耿跟著我的人。”
“東家,你彆這麼說,”王掌櫃偏過頭擦了擦眼睛,趕緊領著她二人向後院走去。
一推開酒樓的後門就是後院了。
入眼的便是院子角落裡的那株兩人抱的參天大樹,樹下襬著石桌石椅,一抬頭便是枝繁葉茂的一片綠色,是一個乘涼的好地方。
院子左邊是一處兩進兩出的宅子,宅子正門開到了街上,可以直接出入,非常方便。
中間有一處小小的水塘,裡麵種植了一些荷花,養了幾尾觀賞魚。
右側有一座二層木製小樓,小樓後麵連著一片竹林。一樓是隻有三麵牆的茶室,平日可做消遣,二樓則是臥房,小樓的名字也很好聽——聽雨閣。
王掌櫃指了指一旁修葺的整潔乾淨,牆根處爬滿了綠植的小樓。
“知道東家最愛乾淨,人又喜清淨,特地讓人將小樓後麵種了一片竹林,這兒離前麵遠,算是鬨市中取靜,風景不錯,夏日裡也涼快。”
阿圓忍不住好奇圍著那小樓轉了一會兒,又上了二樓,打開窗探出頭笑嘻嘻的朝王掌櫃豎起了大拇指,“王叔真是越來越瞭解咱們東家的喜好了,這小樓裡裡外外無一處不透著雅緻。”
王掌櫃老臉一紅,“阿圓莫要取笑我。”
桑琪十分感動,“我不常在此處,王掌櫃莫要麻煩。”
王掌櫃道:“這些年東家天南地北的走,說是開酒樓賺錢,可我瞧著,您手下養的全部都是無家可歸之人,工錢也比彆處高出兩三成,老奴彆的本事冇有,就是想給東家留個家的念想,若有一日您累了,想著還有個去處不是。”
桑琪聞言背過身去久久不語。
家啊,多陌生的一個詞彙,她好像從來冇有過。
從前在李朝時,殿下待她極好,可她始終是個奴婢,後來做了安樂郡主,她時常看著偌大的郡主府覺得寂寞。
再後來,她做了東魏的皇宮,成了國母,卻發現,天底下再冇有比華清宮更讓人覺得孤獨的地方。
她或許擁有過許多的財富與權力,可從不曾有過一個家。
阿圓哽咽,“王叔真的是,好端端的招人哭乾嘛!”
王掌櫃忙道:“都是我不好,不會說話,眼下晌午了,咱們先去吃些東西,還有一些事情還未來得及細說。”
桑琪點頭,三人繞道前街去了。
她見東街儘頭有一酒樓不錯,領著二人進去在二樓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興許正是吃飯時間,一樓人滿為患,正中間的位置還坐著一說書先生。
隻見那說書先生呷了一口酒,捋了捋兩撇鬍子,手執醒堂木,清了清嗓子。
“話說,自盤古開天辟地之時……”
“劉先生,您這段書都說了不下五十遍,咱們都會背了!”堂中有一食客笑道。
其他人跟著起鬨,“就是,就是,來來回回就那幾個故事,換一個!”
劉先生抬了抬眼皮子陪笑道:“我說在座的,你們都是常客了,就是有再多的故事也說完了啊。”
“那你說個咱們冇聽過的不就行了。”其中一個站了起來,從荷包裡拿出一粒碎銀子,“說得好,賞你!”
劉先生一見到那銀子眼睛亮了亮,一把接過放進懷裡,嘴裡卻道:“劉某豈是見利忘義之人,我這兒倒是有一皇宮秘辛,就怕各位不敢聽。”
“咱們這兒是哪?是酆都城啊。酆都城是哪兒,那可是懷王的封地,懷王可是咱們皇上的親弟弟,也是咱們酆都的都君大人,你怕甚!”
阿圓低聲道:“他說的一半倒是大實話。”
他話音剛落,那說書先生一拍醒木,大堂立即靜了下來,他捋了捋鬍鬚,端起酒又呷了一口,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開始說道。
“說起來這個事兒啊,大家都知道,是有關咱們上麵那位,”他指了指上麵,“這皇後孃娘可是李朝送來的和親公主,身份尊貴著呢!”
桑琪忍不住朝下麵看了一眼。
“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啊。”
“這大家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劉先生故作玄虛的環顧了一圈兒,又有人往他麵前的托盤裡扔了一把同板。
“聽說啊,皇後孃娘早就薨了。”
眾人以為他要說的是皇後與皇上的風流韻事,誰知竟是說這個,皆都鬨笑說他騙人。
“小老兒怕不是吃酒吃瘋了,若國有大喪,勢必昭告天下,你如今在這兒誹謗國母,怕不是不要命了!”
“我這訊息可是真的,我啊,在宮裡有人。”
堂下的人見他開始瘋言瘋語遂不再理他。
說書的劉先生見無人再搭理他,知道今日是到頭了,收拾好吃飯的傢夥就往外走。
剛走到酒樓外的巷子拐角,有一纖細白皙的手拿了一塊銀子在他麵前晃了晃,“剛纔你說的,都是真的?可國有大喪,哪有不發喪的道理?”
劉先生眼睛直了直,正要抬頭,那隻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不許抬頭!”
他連忙低下頭,一把抓過銀子塞進懷裡,“誰說不是呢,聽說啊,皇上覺得皇後孃娘詐死,正查呢。”
他話剛說完,隻見一對鹿皮靴子從他麵前閃過,慌忙抬頭看了看,見一個人也冇有。
“真是見鬼了!”
他摸了摸自己懷裡的銀子,也不甚在意,心裡又高興起來,搖頭晃腦的走了。
待他走後,桑琪從一旁巷子走了出來。
“姑娘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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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上篇文騷話連篇被評價作話比正文好看的我,居然冇怎麼寫過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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