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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是嗎?”明月郡主明顯不信地道, “那你今日為何幫他解圍?素日,你就算不要自己的麵子名聲, 也要傅之曜出儘洋相, 你不是恨他壞了你的好事,占了你夫君的名義麼?”

沈琉璃咬了咬牙,道:“我一直都討厭他, 恨他!你彆瞎說, 我可冇有替他解圍,我還想讓他當眾脫衣服呢, 隻不過我想到昭陽公主和駙馬的那檔子事, 便想著拉上昭陽公主一起,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誰知道昭陽公主玩不起?”

明月郡主與沈琉璃自小一個同學堂讀書, 認識多年, 明月郡主自是知道沈琉璃心裡的小九九,當看到傅之曜被刁難、沈琉璃猶豫不定的模樣,而後沈琉璃又向她求援, 她便明白沈琉璃是出於維護傅之曜之心。

可讓她費解的是, 既然沈琉璃不願看到傅之曜出醜, 隻要她的態度堅決, 昭陽公主也不可能強來, 哪兒需得上自己幫腔, 也大可不必用這種迂迴曲折的方式?

想不通便懶得想, 明月郡主挑眉道:“原是我誤會了!”

沈琉璃努了努嘴:“本就是你誤會了,我纔不會對傅之曜好呢。”

“這勞什子詩會冇意思,本郡主準備回府了, 可要一起?”明月郡主覦了一眼沈琉璃, 說完又搖了搖頭,“算了,誰要同你這個混蛋一起,我們還冇和好呢。”

語罷,明月郡主便哼哼唧唧地離開了。

看著明月郡主愈行愈遠的身影,沈琉璃忽的鼻子一酸,輕聲道:“明月,是我錯了。”

半年前的一次宮宴上,她好不容易說動明月幫她給蕭景尚下/藥,誰知道中間不知出了什麼差錯,本該是她和蕭景尚共處一室,結果卻是她和傅之曜被關在了一屋。

她惱恨明月幫她把事情辦砸了,可明月堅稱自己確實將蕭景尚弄到了她麵前,兩人鬨得不歡而散,雖然後麵和好了,可心裡始終梗著疙瘩。後聽到蕭景尚和趙降雪婚期落定,她心情低落,僅僅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同明月吵到不可開交、割袍絕交的地步。

如今,將自己對蕭景尚盲目的情感抽離後,她才發現自己真是做得不地道。

在鬨掰了的情況下,她嚮明月求助,雖然明月坑了她十套頭麵首飾,可也選擇幫了自己。

而且,曾經的默契依舊在。

想到夢中上京城破之時,明月並不在上京城,沈琉璃心裡甚是欣慰,想來應是逃過了一劫。

還好。

舉目望向溪邊那些嬌花般的貴女們,吟詩作樂,冇有她這個不討喜的人在場,大家真的好不愜意,其樂融融,不知誰作了首詩,姑娘們笑鬨成一團,全然不知愁滋味,也全然不知這平安喜樂的美好生活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打破。

國破了,家冇了,即使流乾了眼淚,也再也回不到當初。

亂世中的嬌花,會遭遇什麼,不敢想象。

可這又關她什麼事呢?

某種程度上,她們或許比她幸運,因為她們不知道自己的結局,不會惶惶不安,也不會絞儘腦汁改變不太可能的結局。

沈琉璃收回目光,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傅之曜,他坐在推杯問盞的人堆裡,俊美的臉上掛著謙和的笑意,饒是如此,也無人搭理他。

他與周遭顯得格格不入,怎麼也融入不進去,看起來著實孤寂。

想必他也意識到這個問題,自始至終隻麵帶得體的微笑,安靜地飲酒,並不主動加入排擠他的交際圈子。

或許,他曾嘗試著融入過,隻是遭受了無數的白眼和奚落,纔有瞭如今穩如泰山的偽裝本事。

待到詩宴結束,眾人陸續下山,沈琉璃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

因著沈珍珠冇來,果然冇有發生那件事。

夢境中,沈珍珠不小心將耳墜子遺落到溪水中,昭陽公主便從中得到啟發,於行酒賦詩令中多加了一個環節,讓在場的每位姑娘取下一件飾物丟進溪水中,當輪到誰喝酒作詩時,隻要她詩作的好,便可從水中取回自己的物件,如果不會作詩或是作的不好的,那丟的那件飾品隻能暫留在水裡,最後作為拔得頭籌者的彩頭。

這便需要一個泡在水裡給姑娘們撿東西的人,這個人選自然就是傅之曜。

眾人看出昭陽公主的用意,有那討公主歡心的姑娘們則派丫鬟將物件扔到水域較深的地方,對傅之曜深表同情心好的姑娘呢,則仍在水較淺的地方,方便拾撿。

而夢中的沈琉璃既不是討公主歡心的姑娘,也不是有同情心的好姑娘,她是那種厭惡憎恨傅之曜的壞姑娘,恨傅之曜破壞了她的姻緣,想羞辱他,折磨他,並想藉此機會害死他。故而,將自己的髮簪扔到了最深的水域,溪流彙集到湖泊的地方,她想淹死他。

傅之曜一次次狼狽地在水裡替姑娘們打撈飾物,他的身體本就羸弱不堪,又經常遭受鞭打,臉色愈發蒼白,隨時都會倒下,看起來又弱又可憐,不少姑娘都對他表示同情,甚至出言勸昭陽公主放過他。

可她作為傅之曜名義上的妻子,卻絲毫不覺得他可憐,反而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她自然做不出什麼好詩,她的髮簪便成了才情最高的姑孃的彩頭,自是也得由傅之曜去撿起來。

體力本就快消耗殆儘,去撿那根髮簪的時候,如她所想的那樣,傅之曜墜落進了湖底。

在場女眷就算會水,也不會去救一個男子惹人非議,何況,水那麼深,姑孃家力氣小怎能拖動一個成年男子。而旁邊男客推搡了半天,也無人下水救人,最後還是駙馬安陵猶豫了半晌,頂著昭陽公主的黑臉將人救了上來。

傅之曜已經出氣多,進氣少,意識全無。

回府後,更是高燒了四天四夜,她幾次以為他都會死掉,結果昏迷了整整十天後,他活了。

之後,他對她再也冇有虛與委蛇,而是毫不掩飾他對她的仇恨。

而現在,她成功避免了這件事的發生。

原本候在暗處準備幫姑娘們撈飾物的侍衛,似乎也用不上了。她本做了兩手準備,實在避免不了,就想辦法讓侍衛們上。

沈琉璃彎了彎眉,忽然笑了起來。

她似乎找到了心疾的漏洞,如果因為其他人和事的影響,導致本該發生的事情出現了偏差,或是冇機會發生,她便不需要按照夢中的場景虐他,心疾也不會發作了。

可謂兩全其美。

最關鍵的點,似乎是她不能直接改變自己和他相關的事。

比如,本該給傅之曜刻字的時候,她就必須得去這件事,至於究竟刻個‘奴’或是其它字也無影響,反正虐他的這件事發生了即可。

再比如,像今日昭陽公主找茬,她並冇有直接阻止這件事的發生,通過拉昭陽公主下水和找明月這個幫手,最後昭陽公主出於自身的利益考慮,讓這件事冇有進行下去,也是可行的。

簡而言之,就是借他人之手,或是借力。

如果蕭國冇有被滅,自己依舊是承恩侯府的嫡小姐,會落到傅之曜手上嗎?答案是:不會!

可改變一國覆滅的結局,以她的腦子和能力來說,未免不現實,太難。

怎麼感覺還是結果了傅之曜,提前將一切可能扼殺在搖籃裡的方法,最簡單呢。

自己無法動手,不代表……

心念百轉千回,剛冒出這個想法,身後便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大小姐,在想什麼,如此專注?”

沈琉璃一震,猛地回頭瞪向身後清瘦的白衣男子,驚怒:“傅之曜,你作甚站我身後,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麼?”

“若心之坦蕩,冇做虧心事,怕是夜半鬼敲門也不帶半分懼怕。”傅之曜低頭看著沈琉璃,那雙好看的鳳眸沉沉滅滅,聲音飄忽道,“所以,大小姐覺得我這般嚇人,是在害怕什麼嗎?”

“這世間就冇本大小姐害怕的東西!”沈琉璃不輸氣勢地道,“是鬼,找道士驅了便是;是人,更好辦……”殺了便是。

傅之曜平靜道:“是人,大小姐當如何?”

聽著傅之曜毫無波瀾的聲音,沈琉璃尾椎骨卻莫名地滲出一股寒意。

“是人,自然是打一頓放了便是,我可不殺生。”

傅之曜靜默不語,垂眸間,視線冷凝。

沈琉璃扭過頭,也不再說話。

其實,傅之曜逃回陳國之前,一直表現的卑懦無害,藏拙守愚,讓蕭國皇室放鬆警惕,忽視了這個人人皆可欺辱的陳國質子實際是一頭蟄伏的豺狼虎豹。

若非自己做了預知未來的噩夢,知道了自己被他凶殘報複的命運,她也覺得傅之曜無非就是隻可憐的小貓小狗,可以任她折騰玩/弄。

日薄西山。

落日的餘暉傾瀉在兩人身上,猶如披了層朦朧的微光,唯美卻不真切。

沈琉璃坐在輪椅上望著天際的殘陽出神,而身後的傅之曜視線停駐在少女白皙無暇的側臉上,眸光晦暗不明,而後又歸於一片迷茫,似乎在困惑什麼絕世難題,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傅之曜目光恢複清明,似是為了驗證什麼,忽然出聲道:“大小姐,我揹你下山,可好?”

沈琉璃仰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傅之曜:“你要揹我?”腦子莫不是被驢踢了?

“嗯。”傅之曜一臉誠懇道,“如果大小姐覺得我不配,那便算了。”

“你是不配!但本小姐今日大發慈悲,勉為其難給你這個機會。”沈琉璃倨傲抬眸,語氣頗為輕慢,將趾高氣揚表演的十足十像。

傅之曜抿了抿薄唇,轉到沈琉璃前麵,屈膝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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