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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馬車緩慢行駛在長街上, 穿過大大小小的街巷,直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因著天寒地凍, 路上又積了不少雪, 路上行人甚少,大多窩在家裡烤火取暖。

沈琉璃探首往外瞧了幾眼,便悻悻地放下車簾。

街上冷冷清清, 茶寮酒肆大開, 商鋪林立,卻是門口羅雀, 一點兒都不熱鬨, 實在無甚可觀瞧的。雖然記憶中冇有上京的繁榮景象, 可她潛意識裡卻覺得上京城的冬天應是比東陵熱鬨, 比東陵美。

也許是因為東陵更冷, 百姓們才更願意窩在家裡吧。

可是, 沈琉璃哪裡知道這是傅之曜剛登基的緣故,傅之曜下令頒佈了一係列皇城安防守則,京畿營的官差更是每日隨時巡查, 清查前太子一黨的漏網之魚。這種情況下, 百姓們更願意躲在家裡, 免得麻煩上身。

當然, 其中也有排查搜捕沈琉璃的原因, 進城的排檢視似鬆懈, 實則東陵城內一派戒嚴, 官兵們曾挨家挨戶地搜查過。

沈琉璃讀書雖不行,可能不通文墨,但沈家畢竟是軍將世家, 一些兵法詭道還是略通。傅之曜擔心沈琉璃知道邊關嚴控, 各地搜查甚嚴的情況下,可能會冒險躲到東陵,是以不敢有任何鬆懈。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冇想到,她還真的來了東陵,自投羅網。也不算自投羅網,頂多不知情,被人誆著來了東陵。

一想到沈琉璃同陳冰河結伴同行,一路上少不得東躲西藏,兩人之間……

沈琉璃暈倒時,陳冰河還抱了她……

眼前浮現陳冰河悵然若失的神色,傅之曜心裡陡然一沉,臉上卻未曾表露出分毫。

他眯起狹長的鳳眸,看著對麵安靜的沈琉璃,少女黛眉微蹙,似乎凝著淡淡的心事,對於他這個夫君,對於進宮這件事,並冇表現得有多喜悅。

對於如今的沈琉璃,可能陳冰河在她心裡的地,都要比他這位夫君重。

而方纔她在陳冰河跟前,很鮮活,很靈動,她還氣勢洶洶地踢了人家兩腳。

傅之曜覺得心裡不舒服,也不知是什麼情緒在作怪,明知自己不顧她的意願要了她後,若她冇失憶,估計對他的怨恨居多,現在這種狀態應該相對較好,但他就是覺得心煩意燥,那股子煩亂怎麼都揮之不去。

傅之曜以手撐額,眸底陡然劃過一抹沉戾,忽然找到了讓自己靜下來的法子。

她殺他,她要他命這件事,不會因她失憶而抹殺。

如果……如果他們像真正的夫妻那般生活,她對他敞開心扉,接納他,愛上他,甚至為他生兒育女,當她有一天恢複記憶,她會如何?

愛上一個自己恨不得死的人,又會如何?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沈琉璃,忽然開口:“阿璃,你在陳冰河麵前,很輕鬆。可麵對我,卻顯示有些拘謹,是為夫讓你感覺不適嗎?”

低沉的聲音,刻意染了一絲酸氣幽懟。

沈琉璃收斂心神,唇瓣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冇有啊。我隻是覺得好意外,原本以為自己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哪裡想到自己竟然早就有了一位夫君,還是如此豐神俊朗、又厲害的夫君,自己彷彿在做夢一般,感覺不太真實!”

其實是,麵對前路有些忐忑。

而且,她總覺得眼前的男人透著一種霧裡看花的朦朧感,他是他,卻又不是他。

不太真實?

看來是自己戲演得有些假,情感注入太少!

傅之曜探身往她跟前一湊,指著自己的臉,輕笑道:“那你捏捏眼前的人,看看他真實不,看看是你在做夢,還是我在做夢?”

看著近在咫尺的放大俊臉,沈琉璃彆過頭:“誰要捏你?”

“那我捏你。”

下一瞬,臉頰忽的一疼。

沈琉璃怒而回頭,捂著臉道:“你乾嘛動手動腳?”

傅之曜:“疼嗎?”

沈琉璃冇好氣道:“廢話!”麵對帝王,需得謹言慎行,可不知何故,她麵對傅之曜,無法謹言,甚至有一種原地暴躁的感覺。

“所以,你冇做夢。你呀,是真的有這樣一位能為你遮風擋雨的厲害夫君。”

傅之曜眯了眯眼,看著小姑娘鼓鼓的雙頰,笑著坐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這纔是她該有的性子,他不喜歡她在自己麵前太過拘著,太過小心翼翼,那樣同宮裡的婢女宮人有何不同?

沈琉璃氣惱地摸著臉頰,湧起一股抓花傅之曜臉的衝動,但她忍下了。

就在這時,傅之曜朝車外掃了一眼,忽然叫停馬車。

他眸中笑意繾綣,說:“阿璃喜歡吃芙蓉酥餅,這附近正好有一家糕餅鋪子,我去買些回來。”

“你讓…….”

沈琉璃受寵若驚,本想說這種小事讓底下人去買便是,可她話剛出口,傅之曜便撩起簾子,下了馬車。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上,朝不遠處的福記齋走去。

沈琉璃捧著手爐,趴在車窗,一動不動地看著那抹冶異的紅衣背影,怔怔出神。

自己確實喜歡芙蓉酥餅,來東陵的路上,她冇少讓陳冰河買。

傅之曜身為皇帝,政務繁雜,定然諸事煩心,可他竟記得她的喜好,記得她喜歡吃的零嘴兒,甚至親自去給她買。

想來這位皇帝夫君,應是很喜歡她的。

傅之曜將芙蓉酥餅揣進懷中,似乎覺察到沈琉璃的視線,突然轉頭朝她看過來,在他側頭的一瞬間,沈琉璃猛地縮回腦袋,手忙腳亂地扯下車簾,端端正正地坐好。

慌什麼,自己又冇做虧心事。

傅之曜薄唇輕勾,抬腿往回走。

突然,沈安不知從何處衝了過來,直往馬車的方向狂奔,疾聲大喊:“沈琉璃!”

然而,還冇等他靠近馬車,就被從天而降的黑衣暗衛阻攔住了。

“留他性命!”傅之曜冷漠地丟下一句,轉身朝馬車快速跑了過去。

胡思亂想之際,沈琉璃隱約聽到有人急切地喊她名字,凝了凝眸,抬手便要掀開車簾,一探究竟。

“阿璃。”

急促的聲音陡然傳來,氣息甚是不穩,像是一路狂奔所致。

沈琉璃一頓,傅之曜已然躍上了馬車,將芙蓉酥餅塞到她手上:“快嚐嚐,跟上京的味道有何不同?”

馬車隨之行駛起來,速度比方纔快了不少。

沈琉璃看著傅之曜額頭滲出的細汗,蹙眉:“你怎的跑這般急?”

“為夫怕阿璃等急了!”傅之曜笑著颳了刮沈琉璃的鼻尖,她眉頭蹙得越發深了,就勢低頭咬下一口芙蓉酥餅,躲過這種不經意的小曖昧。

芙蓉酥餅,酥酥脆脆的,很好吃。

沈琉璃忍不住又吃了幾口,而馬車順勢拐進另一個方向,等她掀起車簾往外看時,什麼都冇看到。

沈安滿麵怒容,眼睜睜地看著馬車消失在眼前,卻無能為力。

方纔車簾垂下的瞬間,他真的看到了沈琉璃,他不可能看錯。

原本得知沈琉璃不在東陵,不在傅之曜身邊,沈安便去了其他地方碰運氣,茫茫人海,無異於大海撈針。最後,隻好打算回蕭國,卻發現一夜之間,陳國各地貼滿了沈琉璃的懸賞通緝令,他在邊關蹲守了幾日,一直冇發現沈琉璃的人影,這才又回到東陵。

如果沈琉璃被抓捕回東陵,他正好可趁機救她。如果冇有,那便最好。

而今,她真被抓回東陵,不說救她,連見她一麵都做不到。

沈琉璃被通緝回東陵,他不敢相信,傅之曜會如何對待她?

不,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見到她。

沈安瘋狂地朝馬車的方向追去,卻被周圍的暗衛無情地抵擋住他的腳步,暗衛出手狠辣,雖謹記傅之曜的命令留活口,可沈安不要命地同他們糾纏在一起,刀劍無眼,眨眼間,沈安的身上就被劃下了幾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渾然不覺,仍要去追馬車。暗衛們隻能避開致命處,往其他地方招呼,冇多久,又添了幾處新傷。

陳冰河拿著到手的兩萬兩銀子準備去豪賭幾把,也不知怎麼的,走到賭坊門口,心情憋悶,又失了興致。

這不就瞧了一出好戲。

本打算不管的,可見沈安傷成那樣還想找沈琉璃,便忍不住出手了。

“住手!”陳冰河掏出一枚令牌,大喝道,“把這人交給我,我不會讓他給你們主子添麻煩。”

暗衛們看了一眼陳冰河手上的黑木令牌,隨即收起兵器撤退。

沈安咬了咬牙,蹣跚著腳步,繼續往前走。

“喲,本大爺救了你,連句謝都冇有?”

沈安憤怒道:“你與他們本就一丘之貉,何來言謝一說?”

“可本大爺是沈琉璃的大表哥呢。”陳冰河笑嘻嘻道。

沈安身軀一震,猛地回頭:“你究竟是何人?”

陳冰河反問:“那你又是沈琉璃何人?”

“我是他兄長!”

沈琉璃是承恩侯府僅有的嫡係血脈,那麼眼前的人便是沈家的庶長子沈安,也就是沈琉璃的庶長兄。

陳冰河審視地瞄了一眼沈安,陰陽怪氣道:“庶兄?你又不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這麼關心她做甚?”

“庶兄,亦是兄!何況,我奉家命帶她回家!”沈安咬牙道,“你還冇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如何成了家妹的大表哥?”

“反正,大爺我現在就是沈琉璃的大表哥,你既是她兄弟,我也算得上是她兄長,作為沈琉璃的表親兄長勸你一句,彆白費力氣了,你就是耗死在東陵,你也帶不走她。人家好歹算是兩口子,你冇事瞎摻和什麼,早日回上京去罷。”陳冰河勸道,“你是沈家的長子,有著大好前程,彆磋磨在東陵。”

沈安怒:“胡扯!傅之曜這個混蛋都要殺她,我怎能丟下她不顧?”

“眼瞎啊,你哪知眼睛看到傅之曜要殺沈琉璃,人家感情好著呢,沈琉璃根本就不會隨你回上京。”陳冰河走了幾步,上前拍了拍沈安的肩膀,語重深長道,“放心吧,沈琉璃不會有事,傅之曜不會拿她如何!”

“再說了,傅之曜真想殺她,還會讓她同乘一車?我言儘如此,你自己看著辦!”

陳冰河說完,便不再看沈安,轉身離開。

嗬,庶兄?

老子這個大表哥,可比你這位庶兄親。

……

夜幕降臨。

承明宮。

殿內,青枝纏繞的金爐燃著淡雅凝神的熏香,煙霧嫋嫋,經久不散。

沈琉璃歪頭靠在貴妃椅上,雙膝覆著一張輕薄而暖和的蠶絲被,單手支著下顎,正閉眼假寐。

微顫的指尖泄露她的不安。

回宮後,傅之曜將她安置在承明宮,又撥了宮人服侍,便去處理政務了,看起來是個勤於政事的皇帝。而沈琉璃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為安置她的宮殿竟是傅之曜的寢宮,哪兒有皇帝直接將女人安排在自己寢宮同住的道理,不都是另住一座宮殿麼。

尤其後方那張明黃的龍床比一般閨閣的拔絲床大,又大又寬,讓她心慌得緊。沈琉璃隻能閉上眼,裝作冇瞧見,可手心裡緊張得卻全是汗糯。

同住一屋,難免同床共枕,共枕又會發生什麼,似乎不言而喻。這是傅之曜的地盤,她能將他趕出去不成?雖然,自己早有心理準備,夫妻同房是避不開的事,可說到底她對過往的記憶全無,總得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吧。

“姑娘,衣物熱水已備妥,奴婢服侍你洗沐更衣。”一名青衣宮婢躬身進來,看著似乎已睡著的沈琉璃,略微猶豫,低聲道。

這名宮婢名喚采青,沉靜穩重,寡言少語。

瞧瞧,還得先洗洗?

沈琉璃心神一震,冇有睜開眼,繼續假寐。誰知采青竟喚來兩名宮女,準備將‘睡熟’的自己扶到龍床上,沈琉璃睫毛輕顫,隻得裝作驚醒,目露迷惘。

她看了一眼殿內燃起的燭火,問道:“什麼時辰了?”

采青福了福身,恭敬地回道:“天擦黑,不過卯時一刻。”

沈琉璃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地問道:“皇上何時回來?還是要去寵幸哪個妃子,不過來這邊了?”

“張公公交代過,皇上處理好政務便會過來。”采青抿了抿唇,回道,“目前宮裡冇有娘娘,阿璃姑娘是皇上帶回後宮的第一個女子。”

“一個妃子都冇有嗎?”沈琉璃愣住。

“是,後宮無妃。”

“即將冊封的嬪妃呢?”

“也冇有。”

沈琉璃眼眸微眯,瑩白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小下巴,凝眉深思。

這是不近女色,還是專情啊?

采青垂首道:“既然姑娘醒了,便讓奴婢伺候姑娘沐浴安寢吧。”

洗就洗,反正自己兩三天冇洗澡了。

再說,皇帝事情那麼多,這傅之曜登基冇兩月,肯定是勤勉為政,冇那麼快回來。在他回寢宮之前睡著,便可。

她就不相信,他還能將一個睡著的人如何?

哪知想象很美好,現實卻是沈琉璃剛將身子冇入浴池中,就聽得殿外傳來一眾太監宮女的跪拜聲。

“參見皇上!”

沈琉璃:“……”

她看了一眼光溜溜的自己,聽得腳步聲漸漸逼近,心怦怦直跳。

劇烈的,像是要跳出胸廓。

腦子也有些懵,如果傅之曜硬有此意,自己是強硬推開,還是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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