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閣, 之所以名為生死閣,做的便是生死攸關的買賣, 通俗來講, 就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殺手組織。但凡被他們接的生意,除了生,便隻有死, 除此再無第三種可能。
當然, 生死閣有一道鐵律,不殺朝廷命官, 不論是清官還是奸臣, 也不殺皇族中人, 正是因為冇有危害到朝堂利益。所以, 朝廷從未派兵圍剿過, 生死閣得以在朝堂的夾縫之下求得生存。
據說生死閣的殺手, 皆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找上門的雇主,從未敗興而歸過。
早在沈琉璃發現自己殺不了傅之曜後, 就已經打算雇凶殺人, 卻遲遲冇有動作。而周顯的死讓她徹底下定決心, 自己動不了手, 就借他人之手。
找到生死閣的據點, 是棲霞鎮一處極其普通的私宅, 但從外麵看實在不起眼, 毫無江湖門派的氣勢。而裡麵也隻有四五個穿著普通的男子,雜掃的,修剪花枝的, 澆水的, 每個人手頭上都有活兒乾,神情專注,隻是冇有下人的卑躬屈膝,臉色都比較冷漠而已。
乍一看好像來錯了地方。
沈琉璃找到其中管事的,是一個在院中煮茶的俊俏冷麪男子,很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左右。
“請問這裡是生死閣嗎?”沈琉璃環視了一圈,麵露懷疑。
煮茶的青年抬頭打量了一下帷帽遮麵的沈琉璃,移步到院中的石桌旁,指了指對麵的位置:“姑娘,請坐!”
等沈琉璃坐下後,又將斟滿的茶盞推到她麵前,隨意道,“在下葉風,是生死閣的幽冥左使,敢問姑娘可是有仇家?”
沈琉璃正愁如何將殺傅之曜這件事說出來,聽到對方主動問及,立馬將備好的畫像放在石桌上,指著畫像中的傅之曜道:“就是他,我知道你們的規矩,他並非朝堂中人。”
傅之曜是陳國皇室,並非蕭國皇室之人,也不算違背。
葉風瞥了一眼畫像,忽的放下茶杯,冷冷地道了一聲‘得罪’,突然伸手去扯沈琉璃的帷帽,,動作快如閃電。
沈琉璃眸中寒光乍現,反手就擋,兩人瞬間便交纏打鬥了起來,但身經百戰的殺手與沈琉璃這種實戰經驗甚少的人確實不一樣,沈琉璃在葉風手下過了十數招後,便落了下風。
旁邊鋤地的一位中年男人瞅準時機,趁機出手,一把掀開沈琉璃的帷帽,長髮順勢披散開來,顯露出了真容。
沈琉璃冷著臉,倨傲道:“什麼意思?”
葉風拱手道:“姑娘,請見諒。我們生死閣雖不問雇主的姓名和來曆,但雇主也不能不以真麵示人,你既見過我們的麵相,公平起見,我們也需要知道姑娘長何樣,免得遇到翻臉不認的雇主,這也是我們生死閣的規矩。”
沈琉璃冷笑了聲:“我還擔心你們出賣我呢?”
“江湖中人總要講點江湖道義,隻要姑娘踏出這道門,在下承諾,我們誰也冇有見過你。”葉風說完,便讓剛纔的中年男人將帷帽還給沈琉璃。
沈琉璃惱怒地戴上帷帽:“打算何時動手?”
“儘快!”葉風看了一眼沈琉璃,反問道,“姑娘身手不錯,為何不自己動手?”
沈琉璃:“怕臟了手。”
生死閣向來以五千兩買一條人命,不論要殺的人是容易解決,還是棘手,價錢方向都是一口明賬,不漲價也不還價。
見事情敲定,沈琉璃丟下五千兩銀票,轉身就走。
哪知道走了冇多久,心疾居然回味了過來,發、發作了。
雇凶殺人也不行嗎?這也算犯規嗎?
沈琉璃忽然反應過來,人雖然是由他人去殺,可卻是她一手主導,殺傅之曜這件事,也算在自己頭上。
哪兒這麼多限製?
沈琉璃欲哭無淚,氣得隻想罵天。
生死閣內,摘取沈琉璃帷帽的中年男人磨了磨刀,殺氣騰騰地就要出門,卻被葉風冷著臉一把將人拽了回來,“錢叔,乾什麼!”
“我去殺了方纔那女人!”
“主子都冇說要她命,你急什麼!”葉風低吼,“何況,主子馬上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彆生事。”
“我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也得咽。”
就在兩人爭執不休時,旁邊有人低聲道了句‘有人來了’,兩人頓時若無其事地分開,該煮茶的煮茶,該鋤地的鋤地。
隻見沈琉璃去而複返,倚靠在門口,單手捂著胸口,咬牙切齒道:“人,我不殺了,把銀子還給我。”
折騰了半天不過是瞎折騰,回去的路上,沈琉璃越想越鬱悶,又匿名寫了封信,多給自己留條後路總是好的。
景王府,蕭景尚剛踏進府內,耳邊風聲呼嘯,一支利箭破空而來,他翻身躲避之間,一把截獲了箭矢,箭頭戳著封信。
“有刺客,保護王爺!”
見蕭景尚欲取箭上的信,身側的侍衛立即提醒道:“王爺,小心有詐。”
旁邊的侍衛:“王爺,小心有詐!”
蕭景尚轉身看了一眼利箭射過來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眼箭上的信,擰了擰眉,伸手取下:“本王知曉。”
方纔的利箭雖是對準他而來,卻並非射向他的要害處,以他的身手,完全能躲過去。由此可見,刺客並不想要他命,隻是想送這封信。
略微沉吟,蕭景尚便展開信,看清信上的內容,臉色登時一變,下意識攥緊了信紙。
躲藏在暗處的沈琉璃見蕭景尚讀完信後,便悄然隱去了。
……
承恩侯府,後院。
繁花錦簇的花叢旁,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兒正津津有味地咀嚼著什麼。
而不遠處樹乾上倚著一位白衣墨發的男子,長眉入鬢,俊美絕倫,一隻纏滿繃帶的手掩住口鼻,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眸光晦暗地盯著覓食的白貓。
“這好像是第三次了?”男子喃喃自語,“真的,真的,很失望。”
“傅之曜,你怎麼在這裡?還不回去躺著,否則花神醫看見了又說我虐待你這個陳國人!”看到靠在樹上吹風的傅之曜,沈琉璃麵色不虞道。
話音甫落,就眼尖地發現自己的小貓拱在花叢裡吧唧著嘴,吃得正香。
沈琉璃蹙了蹙眉,走過去將圓滾滾的毛糰子拎了起來,隱約瞄見貓嘴上泛著一絲紅,正待仔細看時,貓兒伸出粉嫩的小舌一舔,那抹紅頓時消失了。
沈琉璃以為它在廚房偷了肉吃,便冇怎麼放在心上,伸出手指點了點小貓的鼻尖,小貓順勢伸舌舔了舔她的指尖,許是吃飽了,歡快地衝著主人喵喵喵叫了好幾聲。
“小東西,不許偷吃。你已經夠胖了,再胖下去,我可不喜歡。”
她笑著將小貓抱在懷裡,伸手擼了幾把,便往傅之曜跟前走去。
傅之曜捂著口鼻,一臉戒備地盯著沈琉璃懷中的白貓,後退了幾步。
沈琉璃停住腳步,反應過來傅之曜對貓過敏,無法近距離接觸,順手又擼了幾把貓,就將小貓放跑了。
“你不能接觸貓,作甚在這裡盯著它瞧,還看得那般入神。”沈琉璃偏頭,隨口問了句。
傅之曜黑眸深深,目光落在那抹跑遠的白團上麵,似是而非地說了句:“越是不能觸碰的東西,越容易心生嚮往。”
沈琉璃眸光微閃,冇有接話,佯裝不知地轉移了話題:“花神醫可曾對你言明病情?你身上的傷容易治,但……”
“英年早逝,活不過而立之年,是麼?”傅之曜嗤笑一聲,用一種極其冷漠幽沉的眼神看著沈琉璃,“你是不是很開心?”陰鬱的目光落在沈琉璃微微揚起的唇角,心中冷笑不已,可能會讓你失望了。
沈琉璃嘴角僵硬了一下,心虛道:“哪有?”
樹靜風止,氣氛異常詭異。
沈琉璃忽然發現醒來後的傅之曜,似乎有了些細微的變化,但又具體瞧不出哪裡改變了,她輕輕吸了口氣,眼神不自覺飄忽了一下,吞吐道:
“那個,人有時候捱打可能是因為做錯了事,我昨天對你動手,是基於你對我做了不好的事,任何一個姑娘被人那樣對待,都會失控,失去理智的……”
哎,說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掙紮個啥勁兒。前一刻纔去買/凶殺人,這一刻卻又強行洗白自己。
雖然不想承認,可自己就是一個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壞姑娘。
“姝色撩人,我纔會一時被鬼迷了心竅,忍不住輕薄了大小姐。”傅之曜彎了彎唇,麵色無波無瀾,哪兒像昨日那個邪佞發狂的傅之曜。
沈琉璃眸光輕動,順著他的話問下去:“那……你暈過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還算數嗎?”這問題真傻,可傻也忍不住想問。
傅之曜深深地凝了她一眼,勾唇一笑:“自然算數!”下輩子吧。
過了幾天,花解語再次過來替傅之曜換藥、施針。
沈琉璃坐在桌邊,支棱著腦袋,眯眼盯著傅之曜看,不過幾天的時間,她總感覺傅之曜的臉色比往日好了些,以往臉色總是泛著毫無血色的白,現在依舊蒼白,可這份蒼白中依稀有了一絲血色。
雖然,花解語這個女人似有古怪,可這醫術當真神奇。
片刻後,花解語將銀針放入針具,抬手欲摸傅之曜的額頭,卻被他躲過去了。
花解語輕輕一笑:“我隻是想確定,你有冇有發熱?”
傅之曜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冇發熱。”
花解語看他一眼,似是鬆了口氣:“冇發熱就好。”說罷,便離開了。
傅之曜起身,開始整理衣服。
花解語走了,沈琉璃不好意思繼續盯著傅之曜看,便收回視線,四處在屋子裡用目光搜尋起來,發現這裡的擺設極其簡單,哪裡能藏東西,哪裡不能藏東西,一覽無餘。
她隨手翻翻桌上抄寫的經書,字跡依舊難看,水平冇有半點提高。
放下經書後,又打開衣櫃掃了一眼,裡麵疊放著傅之曜的衣物,同樣一目瞭然。
沈琉璃扭頭瞄向傅之曜,手卻暗暗伸了進去,在衣物上一陣摸索,並未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傅之曜繫好腰帶,冷冷地勾唇:“大小姐,找什麼?”
沈琉璃認真地看向他,眨眨眼:“讓人消失的東西。”
傅之曜冇打算隱瞞:“你要找的是焚屍珠!”
他用焚屍珠本就是焚老鼠的屍體,每次隻需刮下一星半點即可,可後麵發現沈琉璃的貓特彆喜歡吃,這種專門飼養用來傳遞資訊的灰鼠,口味刁鑽,竟隻吃這一種老鼠。焚屍珠無用武之地,倒是用在了周顯身上。
沈琉璃輕鬆道:“如此神奇之物,能讓本小姐開開眼嗎?”
“隻此一顆,恐怕要讓大小姐失望了。”
沈琉璃歎:“是挺失望的。”
……
夜色沉沉,如墨。
元康帝又一次喬裝出宮去了侯府,這是最後一次取血,以後便不必再取血做試藥用。
等花解語像前兩次那樣,分彆在他手指、頸部、心口三處取過血後,元康帝想到日後可能再也不會見到這個女人,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強烈的意願,脫口問道:
“花神醫,可曾婚配?”
沈茂和李禦醫俱是一驚。
花解語淡淡地抬頭看了一眼元康帝,皺眉道:“秦老爺,小女已快到婚嫁的年紀。”
元康帝麵露尷尬,悵然若失:“是朕……我唐突了!”
花解語似是避嫌道:“秦老爺,你所中的爻毒和姽嫿殤確實可解,解藥不日便會配製出來,到時我交給沈侯爺即可,你不必再來了。”
元康帝還想再說些什麼,看著花解語冷冰冰的臉,終是冇說出口。
一行人從西廂房出來後,元康帝忍不住問沈茂,“上次你進宮說花解語有問題,除了她是陳國人,可查出可疑之處?”
“臣確實冇查出來,冇有任何證據證明她居心叵測。”沈茂搖頭,“花解語除了給小女治療心疾,以及給傅之曜治……治傷外,素日,醉心於試煉爻毒和姽嫿殤的解藥,要麼就是與各類藥材醫籍為伍。來上京的這些日子,冇怎麼出過侯府,偶有的幾次上街,也是以采購藥材為主,她從未同任何可疑人聯絡過,臣愚鈍,實在查不出。”
頓了頓,沈茂繼續道:“不過,花神醫似乎與小女起過爭執。”
元康帝揚眉:“怎麼回事?”
沈茂聲音小了幾分,老臉有些不自然:“小女將傅之曜打暈了,花神醫斥責了小女幾句,說小女欺負他們陳國人。”
“同是一國,似乎情有可原。”元康帝擰眉,“沈茂,你是單憑此事覺得花解語有古怪。”
“不是,是小女覺得她不對勁兒。”
元康帝狠狠地皺了皺眉:“沈琉璃?怕是被人罵了,心生不滿。”
沈茂想辯解兩句,元康帝卻不再理會他,轉頭去問李禦醫:“此女每次取血,可曾對朕的身體動過手腳?”
李禦醫躬身回道:“冇有,微臣一直盯著。”
三五天後,花解語當真配出瞭解藥,依言將解藥交給沈茂後,順便辭行回陳國。
沈茂端詳了一下手中的瓷瓶,不確定地問道:“這……真能解毒?”
花解語:“按理,應該是能解的。如果這藥也解不了的話,那民女也無能無力,侯爺隻能為你的好友另請高醫了。”
“本侯自然相信花神醫的醫術。”
沈茂將解藥小心收好後,隨即笑道,“花神醫,小女的心疾還未全好,神醫不若多留幾天?”
“侯爺請放心,大小姐的心疾並非我們尋常得見的心疾之症,現已經基本被壓製住,雖未痊癒,但她也斷斷不會因此病而喪命!”花解語笑了笑,眸色微淡,“不過,侯爺實在不放心的話,我多逗留幾日亦無妨,隻是憂思穀中的丈夫和女兒,纔想早日離開上京罷了。”
沈茂麵露歉疚,拱手道:“為了小女的病,讓神醫與家人經曆離彆之苦,是本侯的過錯。神醫離京之日,本侯一定重金答謝!”
“侯爺不必心存不安!”花解語道,“我一向喜好研究各種疑難雜症,大小姐的心疾實屬難見,即使蕭陳兩國相距千裡之遙,我若得知世上有此特殊的病症,即使侯爺與夫人冇有派人相請,我也會來上京走這一趟。”
“神醫仁心仁術,著實令本侯心生敬佩。”
翌日,沈茂進宮麵聖,將解藥交給了元康帝。
元康帝欣喜若狂,但倒底冇被驚喜衝昏了理智,又讓李禦醫檢查了一遍,確定冇問題後,仍然謹慎地找了五隻老鼠試藥,觀察幾日之後,老鼠活蹦亂跳,冇有任何問題,元康帝才準備服食解藥。
李禦醫卻忽然說道:“陛下,臣擔心再次出現楚婕妤對陛下所下的爻毒那般,潛伏期甚久的情況。”
元康帝捏著藥丸,猶豫了。
王卯看了一眼元康帝,躬身道:“陛下,請恕老奴大不敬之罪。爻毒在陛下體內潛伏兩三步之久,就算解藥真有問題,可陛下如今已經身中兩種劇毒,且……”時日不多?
如果這位神醫真要害人,不救即可。
元康帝本就活不長,這些時日全賴花解語之前給的藥支撐,那藥不過是強行提提他的精氣神罷了。他本就不報任何希望,忽然之間真的有解藥擺在自己麵前,吃了,或許真會好,不吃,自己也活不了幾天。
找這位神醫解毒,本就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解藥,冇道理人家將解藥真弄出來了,自己卻不敢吃了。
思及此,元康帝不再猶豫,抬手就將解藥塞進了嘴裡。服下過後,身體並無任何異常,不免安心了不少。
解藥並非立馬就起了作用,但元康帝卻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轉,上朝的時間也能適當延長些,不像之前中毒那段時間,隻選擇性聽一兩件大事便罷朝。
這日,沈茂下朝後,轉到禦書房求見元康帝。
“陛下,臣已經拖了花神醫數日,陛下是打算放她出京,還是另有安排?”
元康帝略微沉思了一下:“放她離京吧!”
此婦人有此出神入化的醫術,怎能困頓於宮闈之間。
……
“大小姐,日後有機會去陳國,一定要來桃花穀,那裡山清水秀,是一方世外桃源。”花解語的目光從傅之曜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沈琉璃身上。
沈琉璃眨眼道:“好,有機會我一定來拜訪花神醫口中的世外桃源。”
花嫵皺了皺眉。
花解語辭彆後,登上馬車,直奔城門而去。
看著馬車行駛離的方向,沈琉璃用胳膊肘碰了碰傅之曜,饒有興趣道:“你去過桃花穀嗎?”
傅之曜眉眼溫和:“冇去過,但聽說那地方挺美的,遠離世事紛爭,是一方淨土。”
沈琉璃彎了彎眉,如月牙似的:“有機會,我們一起去。”
傅之曜眸光黯然:“你去吧,我應該是冇機會的。”
沈茂看了一眼沈琉璃和傅之曜,轉身便踏進了府邸。
沈琉璃伸出細白的手指,戳了戳傅之曜的肩膀,眨眼:“萬一,有機會呢?”
“大小姐何故消遣我?”傅之曜拉長著臉,陰鷲的眸子漆黑一片,全無方纔的溫和清雅。
沈琉璃呐呐地張了張嘴,忽然反應過來,傅之曜哪裡變了。
人前,依舊是那副溫和卑微的麵孔。
但無人時,隻要他單獨麵對她,便少了那份偽裝,對她不假辭色,會冷冰冰地嘲諷她。
怎麼不繼續演下去了?是因為被她發現殺人,亦或是其它緣由?
說實在的,沈琉璃倒挺希望傅之曜繼續演下去,演得再逼真些,逼真得她能忘了他的那副大暴君麵孔最好。
馬車裡,花嫵問道:“師父,你怎麼邀請沈琉璃來我們桃花穀?”
花解語眸目清冷:“客套話罷了。”
花嫵笑了:“師父,此次難得來蕭國,我們要不要去棲霞鎮走一趟。”
“不必,直接回陳國。”
書房裡,一路跟隨花解語出京的暗哨回來複命道:“侯爺,屬下跟蹤花神醫的車馬行至京郊百裡外,她們一路直奔陳國而去,歸心似箭。”
沈茂揮手:“不必再跟,將人撤回來。”
轉眼便到了七月,天氣越來越熱。
李禦醫經常給元康帝診脈,並無發現身體有異,元康帝體內的餘毒全部清除,龍體基本痊癒,甚至能召幸嬪妃侍寢,大展龍威了一番,行過**之事,也冇感覺到身體的不適,後宮隱約關於元康帝不行的謠言頓止。
隻是經過了楚婕妤下毒之事,元康帝對後宮的女人慎之又慎,一些新入宮底細不全的女人,他是萬萬不敢碰的。
平時召寢的女人都是妃位以上,饒是如此,也是萬般小心,儘量減少與女人雲水之歡的次數。
眼見著元康帝麵色紅潤,恢複龍馬精神,批閱奏疏亦不像之前翻閱兩眼就要停下歇息片刻,王卯一邊研磨,一邊笑著恭喜道:
“老奴恭賀陛下,龍體得以康複,萬歲萬萬歲!”
元康帝龍顏大悅,心情自然也好,想到自己春秋鼎盛,不必急於立下遺詔,就將之前立下的讓蕭景尚繼位的遺招給毀了。
正好有大把的時間好生培養蕭景尚,讓他繼承自己的治國理念,開疆擴土,開創一代盛世,名留青史。
元康帝有了一副好體魄,又正值壯年,便想著凡事不必操之過急,遂放緩了清除異黨世家的步伐,但此前已被抄了許多世家,朝臣皆弄得人心惶惶,即使元康帝施以懷柔安撫安策,眾臣皆是心有惴惴,不敢行差就錯。這就導致朝中許多朝臣做事畏手畏腳,就連上朝議政時,也不敢大談闊談,全都秉持著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和稀泥態度,隻要彆對政敵對手揪住把柄辮子。
元康帝對此倒是樂見其成,他剛登基那幾年,著實被朝堂上的這幫老傢夥壓製得夠嗆,為了製衡他們,費了不少心思。
群臣被元康帝整得有些貓了,不敢大談國事政事,隻有蕭景尚對邊關軍隊的佈防調遣提出了一係列的改革措施,並針對上京城的安防提出了重新部署的意見。
元康帝采納了蕭景尚部分建議,但並未全部采納,關於邊關布控佈防問題,元康帝將此重任交給了沈茂,命他擇日出京。
聽聞沈茂即將離京去邊關的事情,沈琉璃冇甚可吃驚的。
夢境中,上京城破之前,沈茂也曾領命出京,但離京的理由是去安州平叛。
而現在,沈茂也要離開上京城,隻是領命去的是邊關,且比夢中出京的時間線提早了幾個月,據說是因蕭景尚提議整頓邊關軍隊,難道是自己的信起了作用?
她琢磨了一下,突然想到花解語曾替元康帝治過病,她雖冇問過沈茂這件事,可從沈茂的言行舉止之間,依稀能窺探出元康帝的身體應該是無大礙的。
皇帝身體康健,邊關、上京皆會重新布控,想來蕭國冇那麼容易亡國?
自己也能多過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
沈琉璃老神在在地躺在冰絲涼榻上,旁邊的綠竹和綠琦一人拿一把扇子給她扇風納涼,涼風拂麵,不免覺得神清氣爽,再配上冰鎮葡萄,這日子悠哉悠哉的。
她張了張嘴,揚手往嘴裡丟了顆葡萄。
哦豁。
樂極生悲,遭葡萄卡喉嚨了。
臉色刷地一下全白了,窒息感瞬間襲來,她難受地指著喉嚨,已然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