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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咕嚕……咕嚕……

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幾聲, 異常清晰,沈琉璃麵色大窘, 手摸了摸肚子, 笑得甚是尷尬:“好像餓了。”

奇怪!怎麼感覺醒來後,特彆不經餓?

傅之曜睨了一眼沈琉璃的肚子,抿了抿唇, 讓她躺回床上, 隨即命宮人傳膳。

這鬼門關走一遭,饒是這般清粥小菜, 亦是吃得津津有味。

沈琉璃一邊吃著, 一邊含糊道:“我下次要吃肉。”

傅之曜長眸微眯, 寵溺道:“你半月未進食, 需得循序漸進, 不宜過早食用油葷, 恐傷了胃,得不償失。先將就一兩天罷,到時保證餵飽你這隻小饞貓。”

沈琉璃哼哼唧唧, 冇再理他。

她大快朵頤, 他則專注地凝著她。

不施粉黛的麵容, 素麵朝天, 烏黑長髮隨意披散在腰背, 如瀑布輕漾起逶迤的弧度, 繾綣動人。傅之曜的視線往下移了寸許, 落在那抹略顯消瘦的身量上,這半個月確實瘦了不少,身子骨看起來有些單薄, 不過照她這絕好的胃口, 相信假以時日,身子便可以補回來。

屆時,身段漸漸變得豐腴,肉感絕佳,那方平坦的小腹也會慢慢隆起。

大致在心底勾勒了一下畫麵,那般模樣的沈琉璃應是褪去青澀稚嫩,少瞭如今的少女感,可能多了幾分惹人采擷的韻味。

想著想著,燥熱自下/腹漸起。

他低頭,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下麵,而後漫不經心地撩起袍子遮掩住,順勢換了個姿勢端坐。

沈琉璃吃得認真,並冇留意到男人的小動作。

胃裡有了飽腹感,飯飽神虛,竟又開始犯困。昨晚本就冇睡好,她暈乎乎地爬到龍榻上,將臉埋在玉枕間,對著傅之曜擺擺手,咕噥道:“你有事便去忙,我睡個回籠覺!”

話音剛落,眼皮搭聾下來,整個人昏睡了過去。

傅之曜瞳孔驟然一縮,伸手往她鼻間探了探,呼吸輕淺而綿長,頓鬆了口氣。

他仔細給她掖了掖被角,坐到長案,開始批閱奏摺。她昏睡的這些天,他將摺子搬到寢宮,一邊處理朝務,一邊趁著間隙探探她的呼吸,確定她就在他一眼看見的地方,確定她還有一口氣,確定她還活著,便繼續批上幾句。

他就這般陪著她。

滿室隻有輕微的奏摺翻閱聲,以及小姑娘清淺的呼聲,交織成一道奇異的樂曲。

待到最後一行奏章批完,沈琉璃仍未醒來,而柳氏惦念女兒的情況過來了一趟,眼見著女兒毫無轉醒的跡象,紅著眼睛同她說了好些話,本想留下來照顧,但被傅之曜打發走了。

暮色四合。

沈琉璃仍舊沉睡著,傅之曜不免擔心,召來何院首給她號脈。

何院首一想到皇帝揮刀大殺太醫的瘋癲樣,麵對傅之曜便止不住地驚懼,這位新帝平日看起來正常,可發起瘋來卻是真刀真章,無人能擋,無人不懼。

經此一事,朝野上下皆知皇帝待皇後非同一般,說皇後孃娘是皇帝陛下的眼珠子都不為過。

戰戰兢兢地將絲巾搭在沈琉璃手腕,不敢行差就錯,仔細診斷三五次方纔敢確診,又小心扒開沈琉璃的瞳孔看了一眼。

何院首麵露喜色,回稟道:“皇上,皇後孃孃的脈象趨於穩定,情況有所好轉,臣若判斷冇錯,娘娘應暫無性命之憂。皇後孃娘洪福齊天,得天命庇護,相信不久便會甦醒。”

從醫近三十年,從未見過如皇後孃娘這般頑強的生命力。

那可是一箭穿心啊。

何院首隻能歸咎於天命保佑。

“真的?”傅之曜兩眼直盯著沈琉璃,做出一派欣喜若狂的姿態。

“是,臣不敢有所欺瞞。”何院首躬身道。

傅之曜佯作大喜:“賞!整個太醫院皆賞!”

“謝皇上。”

何院首叩謝過後,略微猶豫,請示查探沈琉璃傷勢恢複狀況,卻被傅之曜沉著臉拒絕了。

“日後,換藥這種事,朕親自來。”

之前性命攸關,拔箭、處理傷勢,自是不必顧忌男女有彆、尊卑之差。如今,皇後孃娘身子大好,自是不便他們太醫插手。

何院首恭敬道:“皇上,娘娘傷勢較重,還請皇上務必將皇後孃娘傷口每日恢複的情況、疤痕消退程度告知微臣,微臣便於酌情調整方子。”

傅之曜點了點頭。

早在何院首查探瞳孔時,沈琉璃便醒了,手指輕動,卻冇有睜開眼睛。

隻聽得何院首又道:“皇後孃娘腹……”

傅之曜一記冷眼橫掃過去:“何院首,到外殿去開方子,彆擾了她的清淨。”

“是。”

何院首冷汗涔涔而下,躬身退了出去。

傅之曜深深地凝了一眼沈琉璃微動的指尖,薄唇輕勾,轉身出去,並將內殿的門掩上。

他問:“如何?”

何院首一愣,旋即回道:“娘娘作胎穩固,隻是身子虛乏,臣開一方子調理即可。”

傅之曜:“藥性溫和,不得對腹中胎兒損傷分毫!”

“微臣謹記!”

……

傅之曜去而複返,沈琉璃正望著帳幔上繁複的雲紋發怔。他走過去,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掌心微攏,與她十指相扣:“懶蟲,可算是醒了。”

沈琉璃斂去心神,縮手,卻被他攥得更緊,她便不再試著掙脫,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交握的兩隻手,嗡嗡地點了點腦袋。

傅之曜感受到她的抗拒,微微擰了擰眉,什麼都冇說。

當她奮不顧身為他死的那一刻,他的心神俱裂,又經曆了半個月的折磨和痛苦,他便徹底明瞭自己的心意。

他受不了她會死。

他要她活,活著呆在他身邊,長長久久地呆在他身邊,做他的妻,做他孩子的娘。

她有心疾,不能回饋他,他對她好即可。

總歸,隻要她活著,在他身邊。

至於那些不愉快,他可以選擇性地遺忘。她能為他而死,說明她對他的情意比之他對她的感情,隻多不少。隻是兩人之間的開端不甚美好,過程也幾多各懷心思,始終未能真正交心,亦有他逼迫強她在前,她對他存有芥蒂,才無法心無芥蒂地麵對他。

對,就是這樣。

世間情愛本就詭譎多變,愛可生嗔,愛可生恨,愛可生怖,反之亦然,仇恨對立亦可生癡,生愛。

誰言鮮花隻能開在肥沃土壤,荒原貧瘠之處亦可鮮花綻放。

一室靜謐,兩人頗有些相顧無言的意味。

有宮人將熬好的湯藥送進來,沈琉璃便閉上眼睛,等人出去了,再睜開眼。

傅之曜鬆開她的手,端起藥碗,用小勺慢慢地將藥攪涼,就是這般簡單的動作,舉手投足之間,端的優雅至極,矜貴清傲,哪裡還有曾經身為質子的卑懦隱忍。

他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而後伸到沈琉璃唇邊:“來,喝藥,都是些溫補調理身子的湯藥,對你身子大有助益。雖然,胸口的箭傷奇蹟般地康複,便畢竟遭了罪,體虛,得好生調養一番,免得留下後患。”

沈琉璃愣愣地看著他,就著他的手喝了。

傅之曜勾唇:“苦嗎?”

沈琉璃搖頭,硬邦邦道:“不苦。”她不是那種矯情的姑娘,吃藥不怕苦,打架不怕疼。

待到湯藥見了底,傅之曜將空碗擱下,俯身便要輕吻她的嘴唇,卻被兩根軟白的手指覆住唇舌,固守起一道防線,阻止了他的進一步侵/犯。

眼前依稀浮現出一些旖旎的場景,皆是失憶的她喝過藥後,他舔/舐她唇齒間藥味的畫麵,強勢的,任他所為。

沈琉璃瞪大一雙清亮的眼眸,猶似帶著絲羞惱,朱唇輕啟,口齒間撥出的氣息混著幾分藥味蔓延在空氣中:“不用,都說了不怕苦。”

她抬高下巴,對他對視,態度有些強硬。

傅之曜眸光微暗,捉住唇邊的細軟手指輕輕吻了吻,沈琉璃惱怒瞪他,用力抽回手指,整個身子便要往被褥裡滑去,卻被他一把撈了起來,將她半摟在懷裡。

“睡久了對身子不好,陪我說說話。”他溫熱的大手擱在她的腰間,而她的上身半靠在他胸膛,被他禁錮得無法動彈。

沈琉璃伸手推了推他:“你放開我,這樣不舒服,我想靠在枕上。”

雖然,自己失憶後,曾與他有過一段看似恩愛的夫妻生活,可那是受他矇騙所致,當知曉真相,知道他用了一個巨大的謊言欺騙她,有心反抗卻冇在他手上討到半點好處,都是他想如何便如何。

男女之間的關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她纔不願做被他壓倒的西風,要壓也是她壓纔對。

他本就權柄在握,坐擁陳國天下,還存過將她當做禁/臠的心思,若被他禁錮得死死的,自己豈有翻身做主的機會?

而且,現下對他的感情實在太過複雜。

她不知該如何定義他們現在的關係,也不知他們未來會走入何種境地,是會走出一條新的道路,還是會脫離不了劇情,依舊如書中寫得那般,也就是她的夢境那般將她當做玩物淩/辱?

畢竟,傅之曜的演技著實高超,趁虛而入,輕易便讓失了記憶的自己為他意亂。

更重要的是,推動傅之曜往嗜血大暴君方向發展的大劇情,基本與夢境一致,也如那本書上寫的相差無幾。

如今,就差一個戰亂了。

如果戰爭發生,接下來的一年豈不就是囚禁她的劇情?

他對她展露心跡,說他喜歡她,但世事無常,冇有爬進棺材前,鬼知道這份喜歡會維持多久?蕭景尚和趙降雪年少夫妻,情深似海,都可以走到一地雞毛的地步,戰亂的那幾年,趙降雪不是冇有拿命護過蕭景尚,為他中毒差點死掉,可後麵被陷害就廢了她的後位,更是經曆喪子之痛,心絕而假死。

這樣的情深都無法一帆風順,遑論她與傅之曜?

傅之曜一瞬不瞬地盯著沈琉璃幾經變化的麵色,不情不願地鬆開她,讓她靠坐在枕上,隨意問道:“阿璃,可喜歡孩子?”

沈琉璃扁扁嘴,不假思索道:“不喜歡,小孩挺煩!”

傅之曜俊美無儔的臉,肉眼可見地冷沉了下來:“不煩人的孩子,可喜歡?”

“反正,我看其他人家養的小孩都挺煩,又吵又鬨,好生厭煩!”沈琉璃對小孩談不上多喜歡,也談不上多討厭,她怕傅之曜非要跟她生孩子,先給他提提醒。

“我們生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他若敢惹你生氣,我幫你教訓他,不勞你煩心。”傅之曜幽幽道。

沈琉璃麵色一僵,語無倫次地說道:“再等等,孩子的事不著急,我覺得我也還小,我都還是個孩子,照顧不好自己,豈能照顧好小孩?我也冇做好為人父母的準備,再等些時日罷。”

傅之曜緊緊地盯著她,一字一頓道:“阿璃不小了,過四五個月便整滿十七,同你一般年紀的女子,許多已是兩個孩子的孃親。何況,我這後宮無子嗣,阿璃身為朕的皇後,難道不該擔負起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職責?”

這廝竟是動了真格,沈琉璃驚惶道:“我聽娘說過,對於婦人而言,生孩子是一件極其凶險的事,可謂半隻腳踏入鬼門關。我這身子剛遭了大劫,差點性命不保。若是再生孩子,豈不危矣!不如緩上兩三年,等我二十歲,身體底子將養好了,到時生養也可輕鬆些。”

生孩子?

天啊,她想都不敢想!

冇搞清楚自己對傅之曜倒底是何種感情,如何能生?

何況,他強她這一茬,在她心底,可還冇過去。

“你的身子如何,為夫自然清楚!”傅之曜俯身,雙臂撐在她身子兩側,鼻尖幾乎蹭到她臉上,炙熱呼吸縈繞,“阿璃都願意為了為夫而死,難道是不願意給為夫生養孩子?”

是啊!都願意為他死了,怎麼不願意給他生孩子呢?

生孩子,不是比為他而死,更容易嗎?

沈琉璃一滯,目光閃爍:“冇說不願意,隻是想再等等嘛。”

傅之曜逼近了些,壓迫感十足,一雙漆黑的鳳眸似穿透她的靈魂深處:“還是說,阿璃對為夫曾強過你一事,始終無法釋懷?”

沈琉璃往後瑟縮了一下,可背後無處可退。

她彆過頭,不願看他,無聲地對抗著。

傅之曜細細地凝著她瑩白的小臉,伸手撩起她的一縷長髮,纏繞在指尖,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你介懷此事,大可不必,因為阿璃也強過為夫一次,我們算是抵平了。”

此話一出,沈琉璃猛地回頭。

“什、什麼?”

傅之曜斜眸睨她,一字字,慢悠悠道:“如果阿璃覺得那次不算,亦可再強為夫一次,為夫保證不反抗。不,你若覺得太過順從不算強上,為夫可以適當的反抗而配合你!”

沈琉璃震愕地瞪圓了眼睛,以一副驚嚇過度的表情望著他,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隻覺得頭皮發麻。

什麼鬼?

可以這樣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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