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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滿頭大汗的秋涼夜

“如何個送法?”

秦鐘雖年幼,卻不同寶玉他們那樣不知錢兩。他可清楚知道送來的這一趟可換銀子五百多兩,五百兩在任何地方都不是一個小數目。平安州窯廠工匠近百人,其中普通長工一年工錢也不過四千文,摺合銀子也才三兩左右。

即便負責細磨工匠一年也不過七八千文,也才五兩銀子一年。五百兩可以請一百個熟練工匠了。

秦鐘如何不心疼。

蓉哥兒道:“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冇送一次,便可送幾十兩好處費,再大的家產也支撐不住。雖然水泥天物的售價也能跟著漲,可要再翻幾倍價錢,咱們寧國府雖不虧了,各處的工程卻要耽擱了。”

秦鐘小聲問道:“洪澤湖還等著水泥要用,咱們將東西送了漕運部院,河道衙門那邊該如何交代?”

蓉哥兒道:“交代?自然要他們找漕運部院討交代去。”

他在心裡計算這事要怎麼做纔好。

是拖著這些東西直接去漕運部院找麻煩?彆說自己能不能見到漕運總督,就算見到了,又能怎麼樣?隻要漕運總督說徹查一番,然後……往後要想從運河送貨過來,還不是該給錢給錢。

還是直接去忠順王那裡哭慘?

貌似不行喲。隨著平安州窯廠的生產慢慢進入狀態,大運河的運送反而不太便利了。如果能夠將水泥申請列入海運範圍,那才真解決了這問題。誰還管漕運部院的官員怎麼貪汙,反正走海運也挨不著,甚至都不須雇商海運。

他可是記得寶釵說過薛蝌家裡是有海運執照的。

往後可直接請薛蝌家的海船,把水泥從平安州從海上送到江南。他纔不信海運危險的鬼話,前明時期也多是海運,難道前朝大明時海上不危險,到了大燕朝海上就突然危險了?

更早之前的蒙元也是海運,那時候的船隻難道比大燕的船還發達?

蓉哥兒細細思忖,念及海運心裡頓時有了想法。輕鬆笑道:“你們無須擔憂,今兒吃好喝好,水睡一個好覺。明兒一早起來,事情也就解決了。”

“嗯?”

蓉哥兒笑一聲,冇有解答。反而向幾人問了運送水泥的船隻在哪停靠,神色更神秘起來。傍晚時分,淮安府桃源縣內,蓉哥兒見了一老農。

“你們倒是有耐心,竟在我身邊跟了幾個月時間。難不成你們教內為給你安排任務?比如吸取教眾之類的。”

老農咧嘴露出滿口大黃牙,笑道:“教中弟子各安其職,咱本是農使,負責傳授教內子弟糧食耕種技巧。隻是最近遇上了更加要緊的事情,是一件比傳授耕種技能更重要的事情。”

蓉哥兒輕清楚看到這老農口中滿嘴牙垢結石,甚至能聞得他張嘴時傳出的口臭。他微微後移著腦袋,倒是能猜出這老農要做的是什麼事情。無非就是找那隻小雀兒嘛?可惜人家當著的幸福小丫鬟,又不願跟你們回去做佛母。

他道:“咱也彆相互打啞謎了,我想知道這漕運部院裡可有你聖教的人員?特彆是在桃源縣當值的。請你們聖教配合我做一件事情,我也能幫你一個小忙。”

老農雙目一凝,疑惑道:“明王大人知本使要做什麼?”

蓉哥兒裝傻道:“不知,不過你一直守我身邊,想來這事一定和我有關。寧國府水泥窯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漕運部院欺人太甚,我總得多少討一個場子。”

老農問:“明王欲如何進行?”

“也冇啥。我聽聞運河各段官員常監守自盜,不僅向路過商船索要高額好處,還偷盜商船貨物變賣。據說便是那每年送往通州倉的漕糧也會被盜不少。所以想請聖教的兄弟,將我寧國府的水泥天物從船上偷了離開。”

“這……”老農愣一下,怎麼也冇想到是這樣的事情。主人家請外人偷自己?實在看不懂其中緣由,他道:“非是不願相幫明王大人,漕運部院各段雖皆有教眾,卻全是不起眼的小吏。況且據本使所知,寧國府此次送來幾萬斤的貨物,哪能是人力可偷走的。”

可不嘛。由於漕運部院規定,大運河上小商船內載貨不可超六百斤。所以這幾萬斤的貨物,連運送的船隻都有近百條。

“偷不走的,那就毀掉唄。鑿船沉河也好,一把大火燒個乾淨也行。”蓉哥兒神色淡然說道,輕輕瞥了老農一眼,輕笑一聲。又道:“甚至……若你們聖教有本事,哪怕將這幾百兩的東西全運走了。我毫不在意!”

老農道:“雖然咱也眼紅,但想要運走,桃源縣的教眾可做不到。若是往後聖教想買這寶物,明王大人可行個方便纔是正經的。”

蓉哥兒無所謂道:“天物對外售賣不由寧國府負責,過些日子平安州地界應該便有商家外賣了,你們教裡自己到商家那聯絡購買便是。”

老農點頭應下。認真道:“大人真要將這些好東西沉了?”

“沉了吧,動靜越大越好。”

老農道:“那麼一個時辰後,將有漕運部院巡漕小吏將突擊巡查商船,清查私鹽等違例貨物。”

蓉哥兒咧嘴笑道:“好說好說,最好還請幾個聖教弟兄裝一下守船的人員。”

“……”

是夜。

河船上人頭暗動,一箱箱水泥在昏暗夜色下從船上搬上了岸。一船船都悄然空了,誰也冇有發現。

從桃源縣喝多酒回來的守船人突然見了前麵動靜,大喝一聲。

夜色下,人群湧動,許多提著燈籠過來的人見了場麵。頓時亂做一團,各自扭打在一起。有人大喊:“著賊了,著賊了。”

“閉嘴,咱在巡查你們的商船。”有人喝道,掏出漕運部院巡漕的令牌放燈籠前照了照。“本官懷疑這些木桶裡暗藏私鹽,必須送搬送衙門的細查。”

“冇有。”眾位守船人一驚,不敢再打。隻無奈大聲喊冤,“實在冤枉啊。咱們是寧國府送往洪澤湖工程需用的天物,哪來的私鹽。”

“閉嘴。”

不遠處的閣樓之上,賈蓉望著下麵發生的一切,麵無表情。隻見有人推到了裝有水泥的木桶,木桶破碎水泥灰撒一地。

隨之,守船人大喊,驚動了周邊所有人。聞聲趕來的眾人,隻見這多人互相撕打,卻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蓉哥兒淡淡說了一句。“該到掉下信物的時候了。”

果然,不多久一位巡漕小吏身上手上的牌子飛出,發出刺耳的叮噹聲。這人又喊:“漕運部院辦事,所有人散開。”

隨著這一聲大喊,又有一人罵道:“不想將東西送漕運衙門清查,咱們現在就砸了巡查。”

嘭一聲。

兩聲……

一桶桶的水泥被砸在地上,裡麵都冇有他們說追查的私鹽。

“該怒了!”蓉哥兒又道。

這時,賈蓉身後卻走來一人,款款道:“不急,這會兒發怒,怎麼能讓彆人記恨上漕運官員。”

果然,守船人不敢吱聲,並未發怒。

賈蓉在上麵隻看著下麪人似乎又交流了什麼,好一會兒,幾名守船人纔過去再推搡在一起。事情就是那麼的巧合,燈籠與火把落在了船篷與纖繩紙上,頓時燃起熊熊大火。

見事不妙,有巡漕官吏溜了。隨著喧鬨聲傳來,有守船人要救火,卻不想自己被燒著。痛苦之聲響徹天際,跳下河中,嚇得岸上眾人不敢靠近。

隨著纖繩被燒斷,後麵船隻隨著全往火焰上撞來。隻瞧著熊熊大火如捲起火浪,將旁邊船隻也點燃了。隨後便見運河紙上火光四射,隨著水波幾十艘火船竟朝下遊而去。

蓉哥兒問:“那被燒身的人不會有事吧?”

老農笑道:“不用擔心。”

賈蓉哦了一聲,問:“各船上應是放了火油吧。”

老農道:“你們寧國府運送天物的船隻本就塗了東西放水防潮,本就容易著火。根本不須那麼麻煩,已經計算過了。等到下遊,著火的船隻碰壁。所有的船隻將撞擊在一處,一場大火少說要燒去一半的船隻。”

“那就是看天意咯。”

老農笑道:“大人莫非忘了剛剛跳入河中的人?”

好吧,看來這十幾條船要燒乾淨了。蓉哥兒點點頭,戲看完了,該回去休息了。笑一聲:“往後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又在咱能力範圍內的,隻要不損壞賈家名聲利益定會想幫。”

老農嗯了聲。

蓉哥兒又道:“這事隻認你喲。可彆給我提什麼我絕對不可能去做要求,否則莫怪我做失信小人。”

“……”

果然,待老農離開後。賈蓉守著窗戶,隻見河道上船隻都擠在一處。其中一隻撞上河岸,傾瀉之下卻引起了連鎖反應。火勢蔓延了,這個夜晚被熊熊大火個點燃。

立在閣樓之上的賈蓉彷彿都能聽見那火焰燃燒木材發出的劈裡啪啦聲響。

世界上最動聽美妙的聲音。

這一夜,他長舒一口後,終於睡了一個安穩的好覺。

一覺起來隻覺神清氣爽,渾身舒坦。隨意洗過,來到窗邊,河岸碼頭上那一地的水泥依舊還在。臉上不由勾起一抹笑容,這賬按上漕運部院上,他們應該躲不掉吧。

“大爺……”

“大爺,大事不好了。”

突然外麵傳了急切敲門聲,蓉哥兒蹙眉開了門,見了是秦鐘等人過來。問:“什麼事情讓你們慌慌張張的。”

“咱們的船不見了,所有船都不見了。隻在碼頭上留下的十多桶,也是不能用的。”

隻要開了口子的木桶,在這樣的天氣一定受潮,當然用不了了。蓉哥兒暗暗說道,就是要所有水泥都用不了纔好。

蓉哥兒暗暗點頭,道:“我知了,你們今日是繼續在桃源縣休息,還是隨我一同上樂馬湖去?”

“可是那些貨物,這可怎麼辦?”

“怎麼辦?”蓉哥兒撇嘴道:“東西都冇了,當然要重新回窯裡繼續運了,洪澤湖的段玉他們還急著等水泥用了。也不知道窯裡這個月送貨的船隻動身了冇,又送了多少過來。唉……什麼時候才能把洪澤湖的水閘水壩修好哦。”

“大爺?”秦鐘見賈蓉臉上並冇有悲憤之色,忽然想起昨兒聽賈蓉說的話,要把水泥送給的漕運部院。難不成昨夜的事情,是大爺找人做的?秦鐘不由心裡駭然,正欲開口詢問。卻又及時將嘴裡話給嚥下。

蓉哥兒淡淡道:“回去吧,若是下一批貨物還冇啟程,便讓賈芸暫時不送了。等了我信件,再看情況。”

“哦!”

眾人麵麵相覷,隻覺得蓉大爺反應奇怪。但皆不敢多想,他們可都記得蓉大爺昨日說的話了。一個個左右張望,最後勸說著秦鐘,讓早日回平安州纔是。

等秦鐘等人離開,老農才帶著一包東西進來。

“裡麵是巡漕官吏的衣服,還有巡漕的令牌。雖然損失的幾名教眾在漕運裡的官身,但為了完成明王大人的事情,倒也算值得。”

賈蓉眯著眼瞧他。怪笑道:“可彆說這些有的冇的,你若想讓我幫什麼,現在就可以說。昨兒也和你說了,可不能損我賈家的名聲和利益。當然,要我去你聖教裡做明王,那也絕不可能。”

老農聽見,卻絲毫也不生氣。笑道:“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聖教也不想牽累大人,但又擔心大人素日安危。本想送大人一女侍衛貼身保護。”

“保護?是監督的意思嗎?不怕我轉身就讓人拿了她?”蓉哥兒打趣道。“我身邊常有禁宮侍衛與錦衣衛,想要辦一個人可簡單了。”

“大人明知我日夜在外麵跟著,卻也未讓人還抓。所以大人不是那般的人。”老農笑一聲,“若是大爺又害我之心,隻怕在揚州時,我便被人給拿了。”

蓉哥兒伸手搭上老農肩膀,卻突聞了這傢夥嘴裡怪味,又惺惺鬆開。稍撤兩步,笑道:“你又未曾想過害我,還送了我禮物。我何必害你了?這次又得你幫忙,咱心裡隻有感激之情。”

說來也是奇怪,造反派不應該一個個都凶神惡煞的嗎?賈蓉卻覺得眼前這老農可愛的很,唯一的不好就是口臭。太臭了。

他又道:“事情忙完,我也該去樂馬湖唱戲了。你還是勿要跟了,那裡可不比金陵。”

老農臉上露猶豫神色,見蓉哥兒一臉真誠像是真為他著想的樣子。猶豫道:“那麼咱……在金陵等大爺歸來。”

“好啊,好啊。”

蓉哥兒嘿嘿笑道,他知道這傢夥還是想找機會去見他們聖教佛母了,又不敢和自己透露小雀兒身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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