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揚州城,處處可見大片瓊花隨風搖曳,潔白的花瓣繞著黃色的花蕊綻放,宛如群蝶戲珠。
每年這個時節,都是踏青賞花的好時候,而在揚州賞花的最佳地點莫過於瘦西湖。
四月二十五日,午後,水光瀲灩晴方好。
瘦西湖上的遊船畫舫來往不斷,衣飾豔麗的妙齡女子在珠簾後輕歌曼舞,絲竹之聲和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揚州城裡知名的花魁娘子,人人都在瘦西湖有自己的畫舫,故而這裡是文人墨客,富商豪紳們最喜歡的銷金窟。
湖畔柳蔭遮掩的蜿蜒小路上,王基帶著月娘,身後還跟著兩個護衛,正緩步走向湖邊。
到了湖邊,王基極目四望,卻冇找到目標,喃喃道:“冇看到林賢弟說的杏子林畫舫啊,莫非不在這邊?”
月娘低聲道:“公子是不是看錯了?杏子林畫舫的主人是揚州第一花魁伴音姑娘,林公子家境似乎一般,按理說不會來這裡啊!”
王基皺眉道:“林賢弟信上說得很清楚,停在春柳長提附近的杏子林畫舫,我怎麼會看錯?還有,以後不許再說林賢弟的閒話!”
月娘低低嗯了一聲,嘴角悄悄撇了撇。
王基又向前走了幾步,頓時眼睛一亮,指著前麵十幾步開外的湖麵,笑道:“杏子林畫舫在那!原來剛纔招牌旗幟被風一吹捲起來了,難怪冇發現!嘿嘿……揚州第一花魁啊,不知道是何等絕色……林賢弟!林賢弟!我來也!”
杏子林畫舫上,一人聞聲走出艙室,向王基招手,正是穿著一身青衣的林瑾,隨即畫舫就開始緩緩靠岸。
月娘有些意外,林瑾竟然冇騙人,真的在這銷金窟約見王基,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兩分鐘後,畫舫靠近岸邊,放下了木板。
王基興沖沖的上了船,對林瑾笑道:“我本來還想托人打探林賢弟家在何處,然後登門拜訪,冇想到賢弟先約了我,倒是讓我省事了。”
林瑾微笑道:“冒昧送信約見王兄,著實有些失禮,還請王兄勿要怪罪。”
王基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自家兄弟何必見外!走走走,趕緊進去看看,我還是第一次到瘦西湖的畫舫玩呢!”
月娘和兩個護衛也跟著上船,向林瑾行禮問好。
王基已經走到了艙門口,回頭吩咐道:“月娘跟著進去吧,你們兩個……”
林瑾介麵道:“有人會照顧他們。”
“哈哈,如此甚好!”
進了船艙,一個衣飾華麗的少女迎了上來,生的溫婉可人,美麗非常。她向王基行禮問好,聲音清脆,悅耳動聽,令人想起琴絃輕輕撥動,難怪取名叫伴音。
王基臉色不變,笑著點頭致意,心裡卻暗暗讚歎,揚州第一花魁果然名不虛傳。
落座時,伴音很自然的挨著林瑾坐下。
月娘陪在王基身邊,心裡驚疑不定,林瑾和上次一樣衣著普通,隻是能讓伴音陪在身邊的人,真的隻是個窮酸書生嗎?
這時畫舫收起木板,向著湖中心而去。
湖畔的一棵大柳樹後,一個穿著灰衣的年輕男子目送杏子林畫舫離開岸邊,隨即轉身飛奔而去。
畫舫上,丫鬟上了茶水果子,林瑾和王基隨意閒聊了幾句,一壺茶喝完後,畫舫停在了一座拱橋附近。
王基訝然問道:“怎麼停了?”
林瑾淡淡道:“這裡安靜。”
王基立即明白過來,嗬嗬笑道:“賢弟有事隻管說,隻要我辦得到就絕不推辭!”
林瑾點點頭,問道:“在船上時,王兄說這次到揚州是為了拜訪巡鹽禦史林大人,不知王兄可否告知,為何拜訪林大人?”
王基猶豫了一下,歉然搖搖頭:“此事事關重大,而且非我一人之事,故而不能告訴賢弟,還請賢弟勿怪。”
林瑾讚道:“王兄果然謹慎!我大膽猜一猜,可是為了重啟鹽引開中法一事?”
王基大驚失色,盯著林瑾問道:“賢弟從何處得知?咦……賢弟也姓林,莫非和林大人是本家?”
林瑾笑了笑正要說話,艙門外有個丫鬟稟報,說有人想登船求見林瑾公子。
林瑾臉色一沉,自己來見王基的事情除了黛玉和林忠之外無人得知,家中下人們也禁止隨意外出,如今竟然有人準確的找到自己,唯一的解釋就是剛出門就被人盯上了。
王基冇想那麼多,笑嘻嘻的從視窗探出頭,嘴裡嘀咕道:“讓我看看,是誰想求見賢……咳咳……”
一言未了,就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也變得十分古怪。
月娘十分好奇,也向外看了看,頓時掩嘴驚呼:“是馬超群馬老爺!”
林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之前和馬超群唯一的瓜葛就是警告對方身體出了問題,如今來找自己,可能就是為了此事。隻是此人竟然敢悄悄盯住自己,務必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
伴音俏麗的小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小聲問道:“公子,是否讓他上船?”
林瑾點了點頭,即使這次拒絕了,馬超群肯定還會想方設法和自己見麵,反而更麻煩。
伴音吩咐一聲,水手馬上放下繩梯,把馬超群接到了船上。
馬超群捧著個精緻的檀木盒子,到了艙門外,從懷中取出一張拜帖,請門口的丫鬟交給林瑾。此時的他笑容近乎謙卑,毫無半點揚州鹽商總會二把手的威風。
丫鬟入內,把拜帖捧給林瑾。
王基和月娘十分震驚,馬超群竟然不敢直接進來,而是先遞上拜帖,一副後輩晚生的作態,簡直不敢想象林瑾到底是何等身份。
震驚過後,王基十分喜悅,當初在船上時覺得林瑾是個有趣的人,於是拉下麵子和對方搭上了關係,如今看來真是明智萬分。
月娘悔恨萬分,當初王基要把自己轉贈給林瑾,自己卻拒絕了,真是瞎了眼啊!
林瑾打開拜帖,隻見上麵寫著‘門下牛馬走馬某,求見林公子’。
馬超群不但自認為門下走狗,而且卑微的連名字都不敢提,除了求救還能有什麼事?
林瑾嗬嗬一笑,隨手把拜帖放在案幾上,對伴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