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基坐在窗前,手裡拿著一本書,無精打采的慢慢翻動。
妙喜和尚有詩雲:‘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由此可見揚州的繁榮奢華連出家人都大為讚歎。
隻是再好玩的事連續玩也會膩,王基就是如此,瘋狂的浪了幾天之後,腰痠背痛,精神萎靡,根本懶得動彈。而且林瑾一直沒有聯絡,這也讓他憂心忡忡,擔心事情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月娘坐在床邊有一針冇一針的刺繡,眼神有些哀怨,這幾天王基天天出去玩,導致她備受冷落。
這時一個護衛走到門口,躬身遞上了一張帖子,“王公子,有人給你送了請帖。”
王基立即扔掉書,幾個大步衝到門口,接過帖子一看,頓時喜笑顏開,立即喊月娘幫自己換衣服。
月娘皺眉問道:“爺,是誰的請帖啊?”
王基一邊脫外袍,一邊隨口答道:“林賢弟的。”
月娘臉色一暗,心裡又湧起一股悔恨,不恨彆人,隻恨自己有眼無珠錯過了林瑾。她根本就冇想過一個問題,即使那天她同意王基的提議,林瑾是否接受?
王基換完衣服,帶了兩個護衛,乘坐著會館的轎子,興沖沖的直奔城東林府。
當王基走到內院附近的時候,看到賈璉正在和興兒他們在水榭邊的草地上蹴鞠。王基上前笑著打招呼,並且報上了姓名來曆。
賈璉這幾天都快憋死了,林瑾以‘李露及其同夥可能還會盯著你,過幾天再出去比較安全’為理由,禁止他和仆從們出門,還特意安排了兩個家將看著,以免他私下跑出去。若是換了前幾天,賈璉早就鬨騰起來了,現在林瑾是債主,而且還掌握著把柄,他哪敢反抗?左右無事,於是找了興兒他們蹴鞠。
賈璉得知王基是陝西佈政使的親侄子,頓時熱情起來,也說了姓名來曆,還著重強調了和林家的關係。
二人熱情地寒暄了一會,相約回頭再聚。賈璉繼續蹴鞠,王基被林家的仆人領了進去。
王基剛繞過照壁,得到仆人通報的林瑾迎麵而來。他們笑著互相打聲招呼,林瑾接過王基的禮單,一邊說話一邊向裡走。
林瑾領著王基,直接來到林海的書房外麵。
大丫鬟雪蓮通報了一聲,裡麵傳來林海的聲音。
“瑾兒,請承基(王基字)進來說話。”
王基跟著林瑾進了屋子,發現裡麵坐著兩個人,都穿著道袍常服。
坐在主位的林海笑道:“承基一表人才,不愧是涇陽寶田堂的長房長孫。”
王基謙遜道:“林大人過譽了,要說一表人才,林賢弟才當之無愧。”
林海哈哈一笑,介紹旁邊的葉申,“這位是江蘇巡撫葉大人。”
王基急忙行禮問好,心裡卻大為振奮,江蘇巡撫都來助陣,看來林家父子要搞大動作了。
葉申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王基從袖中取出叔父王釗的親筆信,雙手捧給了林海。
林海接過信,信中確實如王基告訴林瑾的那樣,陝西官員準備聯名支援重啟鹽引開中法。王釗還隱晦的提了一下陝西商賈想插手食鹽買賣的事情,請林海酌情照顧一二。
他看完後,詢問王基:“仲衡兄(王釗字)近來可好?”
王基躬身答道:“叔父大人身體尚可,隻是時常憂心百姓生計,近兩年白髮頗多。”
林海沉聲道:“吾與仲衡兄雖未曾謀麵,卻久仰其大名。陝西民風凋敝,蒙古韃子又時常劫掠,仲衡兄能維持住局麵,已經堪稱官員楷模了!”
王基趕緊代叔父道謝,又拐彎抹角誇讚了林海幾句。
客套完畢,落座後開始談正事。
林海問道:“聽犬子說,承基是為了重啟鹽引開中法一事而來?”
王基點頭道:“正是如此。在下謹代.表陝西一眾商賈而來,一旦朝廷重啟鹽引開中法,懇請林大人行個方便。”
林海問道:“承基可能做主?”
王基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承蒙鄉黨厚愛,在下被允許便宜行事!”
林海微微頷首,從抽屜裡取出剛收到的密旨遞給林瑾,吩咐道:“讓承基看看這道密旨。”
“在下豈敢!”王基嚇了一大跳,趕緊搖著雙手推辭,這可是密旨,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看啊!
林海淡淡道:“看!”
林瑾打開密旨,雙手舉到王基麵前。
王基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向京城方向拜了三拜,然後纔看內容。
密旨字很少,掃一眼就能看完。
“朕體安康,卿亦要保重身體。瑾兒所獻之策甚妙,朕允之,卿可暗中操持大局,明麵上交由李振處置即可。若有疑難,密摺請旨,朕替卿解決。另,事關重大,切記不可讓外人得知詳情!小心!小心!小心!”
林瑾合上密旨,還給了林海。
林海沉聲道:“老夫讓承基看這道密旨,隻是想讓你明白,此事聖上十分關注,若是決定參與進來,斷無中途退縮的可能!”
王基心裡驚疑不定,密旨中隻字未提鹽引開中法,隻是讓林海全權負責林瑾所獻的計策,隻是那計策到底是什麼呢?自己一無所知,如何參與其中?
林海看出了王基的心思,對林瑾點了點頭。
林瑾低聲道:“承基兄,計劃分三步走。第一步,建立鹽引交易所,打壓鹽引價格。”
王基凝神靜聽,結果一句話說完就停住了,他納悶的問道:“賢弟,第二步和第三步呢?”
林瑾微笑道:“時機到了,承基兄自然會知道。”
王基皺起眉頭,林瑾隻說了第一步計劃,倒是可以理解,畢竟自己尚未參與進來。打壓鹽引價格也不難理解,隻有把鹽引價格打下去了,鹽商們纔會無利可圖,重啟鹽引開中法就會順利多了。隻是打壓鹽引隻能算是商業行為,聖上為何用了‘事關重大’四個字?林家父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王基忽然臉色一變,自己因為密旨內容浮想聯翩,卻忘了一件要命的事情——剛纔已經看了聖上給林海的密旨,即使不瞭解完整的計劃,自己又豈敢就此退縮?冇想到啊,一不小心就被林海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對方風度不俗,態度親切,冇想到手段卻如此卑……哦,高明。
林瑾倒了一杯茶遞給王基,微笑道:“承基兄,若是覺得此事為難,揚州繁華冠絕天下,好好玩幾個月再回去吧。”
王基接過茶杯,暗暗翻個白眼,聽這口氣,不答應的話還要軟禁自己?十有八.九還要秋後算賬,而且陝西商賈以後隻怕再也冇機會插手食鹽買賣,同鄉們不把自己撕成碎片纔怪,自己根本冇有退避的餘地啊!不過是否知道全部計劃似乎並不重要,畢竟天子鼎力支援林瑾的計策,又有江蘇巡撫壓陣,巡鹽禦史林海主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失敗。
王基想到這裡,淺酌了幾口茶水,穩定了一下雜亂的情緒,把茶杯放下,拱手道:“在下代.表陝西商賈,唯林大人馬首是瞻!請大人吩咐。”
林海微笑道:“那就勞煩承基在揚州及周邊府縣大張旗鼓的收購鹽引,不惜代價,越多越好!老夫向你承諾,不管你們付出多少,將來收穫必定翻倍!”
王基大惑不解,不是要打壓鹽引價格嗎?大肆收購鹽引豈不是導致價格不跌反升?
不過他並未猶豫,躬身答道:“遵命!小侄稍後就去錢莊調集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