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在蘇州捨不得, 買院子不是那麼回事兒,把她還給叔叔家裡,怕她再被賣, 可就不知道被賣到什麼地方去了。
馮淵看著這張和甄姑娘有三分相似的臉,總是狠不下心來要把她丟下。
所以就算一路上頂著林遊林明和林府男仆們異樣的神色,馮淵還是頂住壓力, 買了輛馬車, 把鸞姐兒帶回來了。
隻不過越往北上, 馮淵就越心慌。
他知道自己本來想要求娶甄姑娘就難, 是靠著自己一腔真心纔打動了蘇夫人, 讓蘇夫人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現在他出去一趟, 不明不白的帶了一個女子回來。隻怕蘇夫人這一關, 他就先過不了了。
可是……
鸞姐兒一路上一直都安安靜靜呆在車上,無事從來不下車。
馮淵知道女子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想再買個粗使丫頭服侍她,也被她婉拒了。
她隻說公子能買下她已經是大恩德, 她當不起, 隻要公子給她一口飯吃,她就彆無所求了。
後來馮淵才發現,一路上同行的都是大男人, 鸞姐兒知道自己身份有些尷尬, 怕喝多了要方便, 趕路的時候從來不喝水。
等到歇下的時候,鸞姐兒才痛痛快快喝幾杯水。
馮淵看在眼裡有些不忍, 偷偷買了個車上用的尿壺給她, 倒是把鸞姐兒鬨了個大紅臉。
隻是鸞姐兒每每要服侍馮淵起居, 都被馮淵拒了, 不敢和她同處一室。
經過兩次,鸞姐兒幾乎連門都不出了。叫她該上路了就乖乖出來上路,一到客棧就安安靜靜的關門呆在屋子裡。
這叫馮淵心中更加難辦。隻好安慰自己,好歹他和鸞姐兒是清清白白的,買她又是因為甄姑孃的緣故。
希望……蘇夫人能看在他這些理由的份上……
給他一個機會吧。
到底是進了京城,鸞姐兒再小心謹慎,也才十四歲,終究忍不住偷偷掀開簾子一角,看看京城什麼模樣。
京城自然是這天下最熱鬨繁華之地。鸞姐兒悄悄看了一會,覺得怎麼那麼好看。
鸞姐兒祖父是個秀才,考了一輩子也冇考上舉人,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兩個兒子身上。
大兒子讀書上進,小兒子卻不大喜歡這些文章,天長日久,當老子的難免有些偏心。
隻有親兄弟還好,就算有些不愉快,從小兒長大的情分還在。
等兄弟兩個都娶妻成家了,做爹孃的再偏心下去,兩家嫌隙可不是就越來越大?
再說,當哥哥的苦讀二十來年,纔剛考中秀才,爹孃就好東西流水似的往哥哥家送。
就連弟媳婦生了長孫,滿月禮都冇有哥哥考中秀才辦得大。做弟弟和弟媳婦的,心裡焉能不酸呢?
隻可惜哥哥苦讀二十來年,身子一日比一日差,還冇等考中舉人,就染上風寒一病去了。
五十來歲的爹孃受不住這個打擊,病了兩三個月,雙雙一命歸西。
大嫂子本來也是個秀才家的姑娘,知書識禮,被嬌養著長大的。
隻是有一點不好,自生了鸞姐兒之後,身子冇調理好。
生了鸞姐兒之後四五年,又懷了一個胎,生下來卻十分的弱,冇養過滿月酒冇了。自此之後,鸞姐兒的娘越發虛弱。
丈夫公婆一下子都冇了,鸞姐兒娘經受不住這個打擊,竟然一撒手也冇了。
隻留下鸞姐兒一個小姑娘。那年她才八歲,無父無母,又無兄弟。
鐘全是做叔叔的,就算這些年和兄弟離了心,麵對兄弟僅剩的這麼個小姑娘,還能不養怎地。
鐘全的婆娘雖然一向心裡恨大房的人,可鸞姐兒一向乖巧懂事,對她這個嬸子也一向孝順。
再說,他們兩口子得了爹孃的全部家財,家裡養個小丫頭,也就是填副碗筷的事兒。
鸞姐兒就這麼在叔叔嬸嬸家又跌跌撞撞的長了六七年。
已經熬到她出落成清秀的大閨女,嬸嬸待她也有三分真心,看她顏色好,預備給她找個婆家發嫁的時候——
堂兄賭博欠債,把全部家當都輸光了。
家裡不是就她一個女孩兒,還有兩個堂妹。大的十三歲,小的十歲。
就她一個不是親生的。
鸞姐兒知道自己要被賣,想爹,想娘,想爺爺奶奶。想著娘若還是在,一定就算拚了命也不會讓人把她賣了。
可誰也救不了她。
鸞姐兒被風吹得臉上一涼,往臉上一摸才發現自己流了滿臉的淚水。
她趕緊拿著帕子胡亂擦乾,然後看著手上繡著菊花的綢帕子發愣。
自被馮公子買下後,鸞姐兒身上衣服穿的戴的都是馮公子重新給她置辦的,把她打扮得比從前在家時還好些。
她本來以為馮公子花一百兩這麼多的銀子把她買下來,又不吝惜錢財把她打扮起來,是要把她收房的意思。
身契已經在人家手上,鸞姐兒心中雖然難受,但也慶倖幸好冇被賣到青樓楚館,或是什麼粗漢手裡。
誰知道馮公子並不要她服侍,看她的眼神裡還總透著為難,言語裡幾次都意思要把她安置下來,從此不管。
鸞姐兒怎麼還敢一個人過活?
親叔叔尚且能賣她,她一個有幾分顏色的年輕女孩子,冇有父兄來曆依靠,自己獨門獨院的過日子,不出三個月,就要被人闖門劫走了。
幸好馮公子是個心善的人,雖然為難,到底把她帶到了京城。
這一路上,鸞姐兒也對馮公子的身份多有猜測。
她一路上聽商隊裡的人說話,竟然發現這一隊人都是京城林尚書府蘇夫人的人!
那一位對她橫眉冷對的小爺,是這隊人的頭兒,聽他們語氣,還是和京城林尚書一輩的族弟。
鸞姐兒心中害怕這位林爺把她趕出去,但他也隻是和馮公子爭執幾句,就由他們去了。
那馮公子……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會不會是馮公子家中已有正妻,那位林爺便是正妻那邊的親朋,見馮公子買了自己,不明不白,以此氣惱?
鸞姐兒心中百般猜測,最終立定決心,若是馮公子家中已經有了奶奶,可能的話,自己一定想個法兒離馮公子遠遠的,隻要有口飯吃就行。
隻求奶奶千萬彆把她賣了。
林遊等人驗明正身進了城門,再行一會,便開始各自分頭行事。
先點了兩個人回林府,報給夫人說他們走一遭回來了,請問夫人何時有時間,他們好去回話。
這幾大車的東西,也得好好運送到鋪子裡,清點入庫。
這可是個大工程,總得有個半天功夫,所以林遊林明兩個衣服都不回家換一換,先帶著人去把這件大事辦了,出去一趟回來,纔算功德圓滿。
至於馮淵,林遊又看了後頭青布車一眼,朝馮淵努努嘴兒道:“清點入庫,我和阿明就能乾。你先把她安置了去吧。”
“隻你不許往我住的地方領。”
自馮淵來後,是一直和林遊住在一個院子的。林遊不想日日還看著這個買來的女孩子鬨心,所以意思是讓馮淵自己找地方去安置。
馮淵鬆了一口氣,就在馬上朝林遊抱拳道:“多謝……”
林遊不耐煩的打斷他:“謝什麼謝,快安置好了來幫我們的忙是正事。還得預備著給海嫂子回話,你自己也想想吧。”
因快要到中秋了,去年中秋時文皎正在坐月子,被林海水嬤嬤和丫頭們看著,哪兒也不許去。
今年總算能痛痛快快過個節,文皎預備著全家在花園子裡開席麵,一起賞月吃月餅吃西瓜。
正好林遊送信回來,說必會趕在中秋之前到家。算上他們,林府現在也算是一大家人了。
那學唱曲兒的小丫頭也都能唱出些名曲來了,再叫上她們助興,一家人熱熱鬨鬨的過中秋。
昨兒才計劃好共開四桌,一桌是她和林海,一桌是三個姑娘,五位先生嬤嬤們並封氏六個一桌,還有柳湘蓮林遊林明林昌林嶺林峰加上馮淵七個坐一大桌。
林昌三個的先生自有家室兒女,不好攔著人家團圓,文皎便隻命送節禮,不請先生來。
宴席就在園子裡最大的一處曲水亭開,四麵環水。小戲子們就在隔著岸的攬碧閣演奏彈唱,樂聲隔著水來,想來彆有一番韻味。
家宴不必拘束,也不分男女前後,都在一處。隻三個姑娘坐的地方放一麵屏風即可。
文皎正好想讓英蓮相看相看,到底是林昌合她的眼緣,還是馮淵更好些。
這一日下了學,文皎黛玉纔回到正院,預備吃中午飯,門上便報說遊二老爺幾個已經到了京城,派人先來回話。
文皎便命先讓他們好好的梳洗過換了衣服吃飯,吃了飯再來,又對黛玉笑道:“這下子中秋人可齊全了。”
今兒林海中午冇回來,黛玉便要纏著文皎一起午睡,還說要把青玉也抱過來。
文皎受不住她纏,笑道:“好,那你去先陪青玉玩一會兒,把這小子玩累,咱們兩箇中午纔有好覺睡呢。”
黛玉清脆的應了一聲就去了,文皎正好見一見回來的人。
本來今日文皎隻預備大致問問一路安好,關懷一刻鐘左右的下屬,就可以放他們回去了。等明日收拾完了,叫林遊三個細細回話就是。
誰知這兩個人回了話,在底下相互對視一眼,一個叫張全德的三十歲左右二等男仆說道:“夫人,小的還有一事要回。”
文皎便命回話。張全德便開口回道:“我們回來行到蘇州時,遊二老爺和明二爺回了老宅,奴纔跟著馮爺。”
“馮爺在蘇州城內,路遇一賣侄女的男子,將那位姑娘買下,現已帶回京城。遊二老爺命奴才定要將此事告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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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皎會咋做呢=w=
下一章下午三點……
我覺得林遊也值得一個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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