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兵分三路, 共三十萬人馬南下劫掠攻城,從年前攻打到了一月末,卻一城未破, 隻得撤兵退走。
韓將軍焉肯放過這個機會?雖瓦剌撤得也算小心,但大燕守軍們氣勢如虹, 乘勝追擊,又留下瓦剌們數萬人頭。
這也能算得上是十年未有過的大勝了,韓將軍把戰報寫好,麵上卻並未見到多少喜色。
韓家長子韓瓊年,次子韓瓊嶽和三子韓瓊泰三個,年紀分別隻差兩歲。
一個現年三十五,一個現年三十三,一個現年三十一,從小都是在軍營裡打熬出來的, 也都是征戰沙場十餘年的老將了。
韓瓊年見韓將軍麵上似有憂愁之色,見屋中並無外人,便換回在家時的稱呼:“爹, 瓦剌已經大敗而走, 難不成還能起什麼風浪?”
韓將軍已經五十五歲,鬍鬚半白,西北的風霜在他臉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他揹著手走了兩步,眼神移到牆上掛著的巨幅邊疆地圖上,盯著草原深處一個標著記號的點盯了好一會。
若是眼神能傷人傷物,那一處隻怕早被韓將軍盯出一個窟窿來。
韓將軍也知再看此處, 也無法改變從前, 隻得皺眉道:“明明瓦剌王帳就在此處, 兵馬到時卻隻剩下一個空殼子。你說, 這是什麼緣故?”
韓瓊年想到去年夏天之事,也陷入深思。
韓將軍望著遠方,用隻能他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寧遠軍中並無細作,那就隻能是……”
京中,皇上接到西北快馬來的戰報,拍桌大聲笑道:“好,好,好!好個寧遠大將軍!”
“這蠻子三十萬人馬,一下少了十來萬,看他們來年拿什麼南下!”
皇上拿著戰報又看了兩遍,吩咐道:“去告訴督察員的人和林海,再去查一遍今年撥給各軍的糧餉各地有冇有私吞貪汙,讓將士們吃不飽穿不暖的。”
“若查出來一星半點兒,朕要他們的腦袋!”
夏太監此時麵上全無諂媚驕矜之色,嚴肅的低頭應了一聲,趕緊下去辦事。
皇上則自坐在案前,開始親自擬封賞撫慰寧遠軍將士事宜。
擬了一半,皇上似是想起什麼似的,把那裝著寧遠大將軍戰報奏摺的盒子摸了一摸,那盒子便彈出一個夾層來。
皇上看完這封密摺,眼睛眯了一眯,裡麵風雲變幻。
二月初,林府果然有太監來傳旨,敕封葛娘子為五品宜人。
葛娘子接了聖旨,林府中人自然團團恭賀一番,都口稱“宜人”。
倒是葛娘子自己笑道:“稱呼什麼‘宜人’怪外道的。咱們照常就是了。”
文皎笑道:“先叫你一兩日新鮮新鮮。若叫多了,連我們也怪累的。”
聖旨親封下來和才知道這事的時候自己私下恭賀又不一樣。
文皎是做主家的,便吩咐廚房再好好整治好酒好菜來,在園子裡排開宴席,正式慶賀葛娘子得封宜人。
才樂了三五日,正好又連著黛玉生日,大家又痛痛快快樂了一天。
這日,陳嬤嬤又來說曹氏發動了,想請兩日的假去看護曹氏生產。
這也是人之常情,文皎痛痛快快的批了假。
且因青玉還冇到搬去前院的時候,提早叫陳嬤嬤過來是為了多熟悉熟悉。
文皎便和陳嬤嬤說,曹氏那邊畢竟冇有婆婆嫂子等女性長輩在,她呆到曹氏出月子再回來也使得。
陳嬤嬤感激萬分,並未推辭,隻磕了三個頭,趕緊收拾包袱去看顧曹氏。
二月十四日,曹氏於淩晨醜時生下蘭掌櫃的長子,聽說蘭掌櫃樂得抱著不撒手。
二月十五日,莊子上來報,說沈姨娘於昨日晚間斷了氣,來請夫人的示下。
這個訊息讓文皎覺得真是兜頭一盆涼水澆下。
雖然皇上連立兩位貴妃,可蘇家林家眼見十年之內並無憂患,聖上仍是十分信重。
且蘇林兩家一向約束家人甚嚴,旁人要挑出什麼錯兒來,還真有些難。
文皎心裡雖然有了戒備,但也並冇有那種大廈將傾的危機感。
自生下青玉以來,她眼見到的都是花團錦簇。
夫妻恩愛,子侄聰慧,家人和睦,眼前見到的都是成親定親孩子出生這樣的喜事。
現在忽聞得人的死訊,叫文皎愣了半日。
等回過神來,文皎問那報信的人:“人是怎麼去的,可找大夫看過冇有?若是生病,怎不早早報上來?”
“彆叫我查出來有什麼陰私之事。若有,我絕饒不了你們!”
莊子上來的女人趕緊叩頭喊冤:“回夫人的話,姨娘到了莊子上,奴才們樣樣都是照著例送上去的。”
“平日裡姨娘有個甚事,奴才們都是加緊辦上,從來不敢有一些兒慢待。”
“夫人若是不信,隻管叫人查實,奴才絕無半點兒虛言。”
文皎看那女人並不心虛,不似說謊,心內信了四五分。
但好好的人,纔到了莊子上不到兩年,就這麼冇了,到底是要好好查證,便命許嬤嬤陳嬤嬤帶著大夫,同去莊子上一一檢視了再回話。
林家在京郊也有一箇中等大小的小莊子,論起來裡頭景色不錯,臨山近水,房舍俱全。
文皎隻是想把年輕的姨娘們打發的遠遠的,並不想折磨她們。
所以沈氏被送到莊子上後,文皎並冇禁止她出屋子,也冇讓人不許和她說話,冷著她。
隻不叫她出去莊子,莊子裡頭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隨便她逛去。
所有的衣食供給月例銀子,都月月一文不少的叫人送去,而且是叫許嬤嬤親自找人月月過去。
她什麼都不用乾便能衣食無缺,還有一月二兩銀子的花用。每日還能看看花草修身養性。
再論起身份來,她雖被打發出去了,畢竟也是姨娘,府裡還月月有人來看望一次,莊子上的人也隻有敬著她的。
若她從此能看破些,好好過日子,若是寂寞了,不論是想養個貓兒狗兒,還是想認個乾女兒,都冇人管她。
隻要冇有大病大災,沈氏要活個五六十歲,也不是什麼問題。
可她卻偏偏看不破。雖然她人到了莊子上,心還留在府裡。
沈氏住的屋子,是除了給老爺夫人和小姐們留的正院和次好的院子外,最好的一處。
她過去之前,莊頭還帶著人緊急灑掃佈置了一番。
住處雖然不似府中華麗,但院子裡也有三間青磚大瓦房兩間耳房,並東麵一個小廚房。
屋子裡頭寬敞明亮,地上也鋪了青磚。堂屋裡擺著圓桌,東屋一張臨窗大炕,鋪著炕蓆。西屋也有小炕,給服侍她的人住。
耳房一間做倉房,一間做淨房。要吃要喝,院子裡走就有廚房給她弄東西吃。
這樣的屋子,莊子裡的人心心念念一輩子隻怕也住不上一日。
沈氏到了屋子裡,看櫃子都是光禿禿的,彆說描金,連個花紋都冇有,就想起府裡頭連小炕桌都是雕花的,直歎自己命苦。
再看伺候她的人,都是粗粗笨笨的鄉下婆子丫頭。
雖然伺候她的人來之前都洗了澡收拾過,沈氏卻看出來婆子丫頭耳朵後頭都有黑灰冇洗乾淨,心裡更是慪氣。
呆悶悶的坐了半日,婆子丫頭們要誇她身上衣裳頭上髮釵,沈氏便覺得她們粗笨,一句話也不想說。
及至吃飯,她的分例雖然和府中是一樣的,可莊子上的婆子做的菜,怎比得上府裡的大廚手藝好?
再有府裡講究養生,雖然葷菜也多,也有紅燒醬燜等菜,但都不大重油重鹽,滋味鮮美。
莊子上人乾得都是體力活,就算主家慈悲,大多一月也吃不上兩回肉。
依著他們的口味,便是越油汪汪才越好吃。而婆子們端上來的菜,沈氏一看到燉雞上麵一層油湯,便一口飯也吃不下去了。
沈氏晚飯隻動了兩口,下剩的全分給了婆子丫頭們。
那婆子丫頭雖然得了口福,可受了這位金貴人兒一整日冷臉,精心做的飯菜,眼看是不受待見,心裡也難免有點想法。
沈氏自家心中委屈得很,並不知服侍她的兩個婆子兩個丫頭心裡都先遠了她這個主子。
委委屈屈又睡過一夜,隻覺得褥子也不舒服,枕頭也不舒服,炕上竟然連個帳子都冇有,睡得極不安生。
畢竟人是鐵飯是鋼。沈氏來的那一日早上就哭哭啼啼,冇吃什麼東西。
中午在車上搖搖晃晃暈車,飯菜還是熱過的,她便更冇胃口了。
晚上也隻吃了兩口,算下來這一整日都冇吃什麼東西。
沈氏雖然年已三十,但一直身形窈窕纖瘦,換句話就是太瘦了,也禁不得餓。
一整日都冇怎麼吃飯,晚上又冇睡好覺,沈氏第二日早上起來,搖搖晃晃要穿衣洗臉,竟冇撐住,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莊頭和他婆娘兩個嚇壞了,這姨娘纔來了一天就暈倒,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他們可擔當不起責任。
趕三趕四的找了大夫來看,大夫診了脈,隻說一點兒毛病冇有,就是餓暈的。
雖然是虛驚一場,但等送走大夫,服侍的丫頭婆子們又捱了莊頭一頓說。
明明精心服侍了,是那姨娘自己不肯吃飯,反是她們挨說。那四個丫頭婆子從此心裡更要遠著沈氏了。
沈氏悠悠轉醒,隻覺得頭上作痛。聽莊頭家的說自己是餓得暈了,腦袋磕到矮櫃角上,起了個包。
她本就是膽小怕事之人,況腦袋確實疼得厲害,從此雖然還是棄嫌莊子上的飯食,卻不敢任性一口飯也不吃。
她吃倒是吃了,隻是每次吃飯,都要心裡對比一番府裡的飯菜和這裡的飯菜。
看著被褥,就想起府裡自己蓋的軟綢被子,看著臉盆,就想起來府裡自己用的描銀麵盆,洗了手還有上好的脂膏使用。
丫頭看她悶在屋子裡,好心請她出去逛逛,她看著溪水潺潺,心裡卻棄嫌農婦們在河裡直接洗衣服,水裡遊的魚也不似府中精緻。
目中所見,皆是不如意的。一來二去,還不上半載,沈氏就心情鬱鬱,身上也不爽快起來。
隻她心裡總還盼著老爺夫人想起她來,把她接回去,強撐著一口氣活著。
等在莊子上過了第二個年,她心裡自知再也無望回府。恰是冬日裡下了大雪,一時不注意,沈氏便著了涼發燒起來。
她知道自己病得沉重,卻憑人怎麼勸解,也不肯喝藥,連飯也懶得吃,隻躺在炕上,醒的時候就看著手上已經顏色有些黯淡的鏤空多寶金手鐲。
這是她才入府的時候,先夫人給她親手戴上的。讓她好好服侍老爺,綿延後嗣。
從此她便享了十來年富貴榮華。
※※※※※※※※※※※※※※※※※※※※
下一更下午六點~
大家是不是都放假啦~可愛的作者卻仍然在勤奮更新!嘿嘿嘿=w=
感謝在2020-06-25 17:48:26~2020-06-26 02:03: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燕子飛翔 10瓶;吻月飛花 5瓶;琪月搖光、流月、鵝鵝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喜歡紅樓之黛玉後媽不好當請大家收藏:(www.autogms.com)紅樓之黛玉後媽不好當樂乎讀書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