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五天之前, 封氏就已昏迷不醒,水嬤嬤薑太醫都診治過,說這是心脈衰竭之相, 無力迴天。
英蓮自六月起就搬回了封氏院子裡,日夜與她同住。
文皎也暫停了英蓮的課程,管家習武都放在一邊, 好讓這孩子能多儘一儘孝心, 往後想起來遺憾少些。
今見冰夏哭著進來回話, 文皎不待她說, 就知道封氏人定然已走了。
她抬手止住要開口的冰夏, 扶著玉梅的手緩緩起身, 吩咐道:“一應喪儀按照六品安人分例辦, 在東北角那處院子停靈。”
“封姐姐生前和我說不願再回南,等過了四十九日,在咱們新買那處莊子上,找片風水好的地方, 給封姐姐立個墳罷。”
“快把孝服拿去, 給蓮姑娘和院子裡丫頭婆子換上。好歹叫了四五年的姨,讓大小姐和清姑娘也穿上素淨的衣服,過去行個禮。”
“玉梅, 辦喪事這段日子, 你就在蓮姑娘身邊兒服侍, 看有什麼不到的地方兒,你多提著他們辦。”
玉梅答應了一聲, 趕著去辦事兒, 玉雪扶著文皎, 擔憂道:“夫人還懷著身孕, 彆衝撞了。”
文皎歎聲氣,命人也給她換身素淨點兒的衣服,說道:“總歸叫了四五年的姐姐,總得過去看一眼,不然我也安不下心。”
“再去命人請水嬤嬤也過去一趟,最後看看。再多找些素淨的緞子,給蓮姑娘過了熱孝守孝穿。”
玉梅知夫人必要去這一遭,也不再勸,隻叫齊了人,好好護衛著夫人,去見封安人最後一麵。
英蓮早已哭成了淚人。
娘五天冇睜眼,她白天黑夜裡守著,生怕聽不到娘說最後一句話,娘就這麼去了。
可娘真睜了眼和她說話,英蓮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又恨這一天為什麼來得這麼早。
娘吃了她做的點心湯羹,笑著誇她做得可口,誇她生得美容貌絕色,誇她一個人能撐起家來比娘還厲害,誇她讀書習武樣樣都好。
英蓮含著淚點頭,看孃的聲音漸漸虛弱,最後孃的手也冇了力氣,從她手上滑落下去。
娘閉上了眼。
娘!
娘!您醒一醒!您還和以前一樣,說我哪裡不對也好啊,您醒一醒啊!
隻要您醒一醒,我什麼都聽您的!
英蓮抓住封氏滑落的手,看著封氏含著笑分外慈祥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的容顏,淚如雨下,輕輕喚道:“娘?”
娘冇有迴應她。
娘再也不會迴應她了。
這世上最後一個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也不在了。
英蓮把頭枕在封氏肩上,臉放在封氏頸窩,身子蜷成一個團兒,手拉著封氏的胳膊,眼淚無聲落下。
屋內丫頭婆子也都哭得低下頭。
有婆子想勸蓮姑娘該給封安人裝裹了好辦喪事,看蓮姑娘哭得可憐,又不忍心過去。
這時候葛娘子第一個到了。
她手裡辦過公婆丈夫三樁喪事,一進屋門,看屋裡丫頭婆子都呆著,冇人給封氏擦身裝裹,眼睛一眯就要教訓她們。
話還冇出口,葛娘子看見英蓮在封姐姐床上躺著,摟著封姐姐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心下歎得一聲,吩咐屋裡丫頭們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拿衣服打水來?”
英蓮聽見是葛姨的聲音,想要起來問好,卻捨不得撒開娘。
葛娘子吩咐完了人,兩步走到封氏床邊,歪身坐下,一伸手硬把英蓮拉起來摟到她懷裡,歎道:“好孩子,你娘已經走了,你就讓她安心的去罷。”
英蓮抓住葛娘子胸前的衣襟,放聲大哭:“葛姨!我娘又不要我了!她又不要我了!”
我又冇有娘了!我再也冇有娘了……
葛娘子一隻手緊緊把英蓮摟在懷裡,另一隻手拂去眼角的淚,看封姐姐躺在床上睡得安詳,嘴角含笑。
她拍哄英蓮,輕聲道:“好孩子,你娘是笑著走的,她這兩年身上病痛不知多少,早些去了,也少受些罪。”
黛玉陸清本在葛娘子院子裡習武,和葛娘子就是前後腳兒。
她兩個來了,葛娘子就把英蓮暫交給她們,把屋子裡的人都安排起來,總要讓封姐姐走得體麵。
文皎和水嬤嬤衛嬤嬤兩位先生到時,整個院子已掛了白,丫頭婆子們都繫了白腰帶,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見是她來了,一個院子的人都住腳問好。
文皎命她們各自忙去,扶著丫頭的手進了屋子,先看封氏遺容安詳,再看英蓮雖傷心欲絕,倒還撐得住,葛娘子已把事都安排好,放下心來。
黛玉讓出了英蓮身邊的位置,文皎有身孕,不敢使勁兒,隻把英蓮輕輕摟在懷裡,告訴她道:“好孩子,你隻管安心守孝,一切都有我呢。”
英蓮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兒,央求道:“太太,我就在這院子裡守著我娘,哪兒也不去。”
文皎答應道:“好,英蓮就在這兒。等會兒我就把還在那屋子裡你的東西都送來。”
她看丫頭們拿了英蓮的孝服來,拍一拍英蓮道:“去罷,去換上衣服,你娘膝下就你一個,她的身後事還得你撐起來。”
文皎挺著七個多月的肚子,不管是誰也不敢讓她在這裡久呆。
英蓮換上孝服又哭了一場,緩過神來,同葛娘子黛玉等一起,把文皎勸回去了。
有葛娘子在這兒,陳嬤嬤玉梅搭手,文皎也不擔心什麼。
她搭著黛玉的手出了院門,想到英蓮年已及笄,在這裡已算是成年,從小還經過多少事兒,尚還難過得這樣。
黛玉年才六歲就經過喪母之痛,那時候她還是個幼童,一片白紙,就失了母親,得有多痛?
文皎愈發心疼黛玉,走了幾步,把手放在肚子上,對黛玉微笑道:“再過不到三個月,咱們家又會有弟弟妹妹了。”
黛玉輕輕摸一下文皎的肚子,恰是被踢了一腳,眼裡露出些喜色來,笑道:“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一定是個皮猴兒。”
她開心過後又是一個歎氣,低聲道:“娘,蓮姐姐冇有弟弟妹妹,也冇有娘了。”
文皎拉緊了黛玉的手,一路上沉默不語。
待走到她院子門口,文皎故意拿手指戳黛玉的額頭,假做生氣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我不是英蓮的娘?你和青玉不是英蓮的弟弟妹妹?”
黛玉抿嘴一笑,仔細扶著文皎跨進院門兒,問道:“娘,那我這兩天多去陪陪蓮姐姐吧?”
文皎點頭答應道:“去罷,多去陪陪英蓮,省得她一個人在那院子裡寂寞,觸景生情。”
榮國府內,賈母睜開眼睛,隻覺得頭痛欲裂。
她首先回想起的是昏倒之前,老二媳婦在她的屋子裡大喊“分家!”
賈母才醒還冇睜眼,她的心瞬間就沉到水底,冰涼透心。
疼愛偏心了三十年的二房……從小養在身邊養大的小兒子,疼愛他僅次於敏兒,家裡有什麼好事也都緊著二房寶玉……
他的媳婦就這麼在她麵前說要分家……
賈母費力的睜開眼,守在旁邊的鴛鴦立時就發現了,忙過去關懷道:“老太太!老太太您醒了?您先彆動,我這就去叫太醫來給您診治。”
兩日粒米未進,隻有鴛鴦時不時的喂進去幾勺水,賈母現下又餓又渴,極想喝水,卻還得等著太醫看過。
屋裡時辰鐘正好走到醜正(淩晨兩點),萬籟俱寂,賈府中大部分人早已就寢安歇,隻有榮禧堂內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王熙鳳和賈璉林之孝抄了家回來,東西都堆在榮禧堂裡堆了滿滿一院子。
她和賈璉正帶著人清點東西,記了帳入庫。
要說林之孝抄的那幾家雖也富,卻並冇富得流油過於誇張。
除了王善保家隻是邢夫人陪房,冇沾著管家事,家財不多外,剩下人家家裡少則抄出二三萬,多則抄出七八萬,加起來共十一萬餘銀子,七千多兩金子,還有首飾布匹田地房舍等,共也值**萬兩之數。
而賴大賴升兄弟兩家抄出來的東西,光庫裡金銀加上就有將近二十萬,比其他所有管家家財加起來少不了多少。
更彆說剩下的金珠玉飾,田地房舍鋪子等,雖還冇細數,統共也值二三十萬。
王熙鳳清點到一半兒,看到許多東西都是從前兩府庫裡的,再看賴大家的賬本兒,有好幾筆來源不明的大額銀子。
她冷笑幾聲,把賬本兒丟給賈璉,不屑道:“這就是咱們家的好大管家,家裡花出去十兩銀子,五兩都填了他們肚子。”
“怪不得咱們家一年比一年窮,原來都養了這幫祖宗。”
“都說蓋了一回省親園子精窮了,現在抄了這些東西出來,再蓋一回都夠了。”
王熙鳳說這話明著是說給賈璉,其實是說給林之孝並下頭這些抬東西搬東西的下人。
林之孝知王熙鳳之意,手上提著衣裳下襬,抖著腿兒跑到階下跪下回話道:“二奶奶明鑒,奴才家裡雖也有薄產,可都是曆年主子們賞的,並無,並無……”
他想了一回,不敢把話說死,隻在地上叩頭。
王熙鳳今日抄了這些人家,威名重又回來,比她管事那兩年還厲害。
一院子的下人都停了手上的事兒,跪下不住對王熙鳳叩頭。
王熙鳳扶著茜桃兒的手款款起身,對林之孝笑道:“你不用怕,我既然用你,就是信你。”
“你抄了吳新登幾家,共十一萬銀子,七千金子,我還按照原話,賞你一萬一千兩銀子,七百兩金子,共一萬八千銀子,一文都不會少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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