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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

蘇尚書聽見白夫人唸叨出“文哲”二字, 就恨得錘床道:“提那孽障作甚!”

白夫人隻歎:“就是孽障,也是你我的孩子, 他從小兒就想一出是一出,你還不知道他?”

蘇尚書輕聲怒道:“怎麼冇見文堅文君文皎這樣?一家子四個孩子,偏隻他一個人這樣!”

“十幾歲二十幾的時候還能說一聲年輕氣盛,現在他都三十二了!入了官場六七年,兩個孩子的爹,他還是這麼隨心所欲?”

蘇尚書心裡恨得竟都躺不住,坐起披衣拉開帳子,看著桌上不斷跳動的燭火, 真想立時就到蘇州去把這孽障打一頓。

白夫人和蘇尚書恩愛扶持了三四十年,一看便知他現下心裡想的什麼,也起身倚在枕上,幽幽歎道:“文哲要去銀衛,正好路過京城,必得先來看看咱們兩個老的。”

“等他回來,你若是還想揍他, 我幫你按著, 你來打。”

蘇尚書心內的火微微下去了些,疑惑問道:“你今次居然不為他求情?”

白夫人搖頭道:“去年瓊英要和他和離的時候, 我就想打他一頓了。”

她說起這事, 語氣裡也含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冷哼一聲道:“當年和他說過多少回, 那是韓將軍家的姑娘, 從小習武, 性子剛強, 若是到京城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本來知道瓊英來了就會受委屈, 他若是做不到一輩子一心一計的待她,趁早兒這門婚事就算了,省得兩家子以後反目成仇。”

“他拚死也要娶,本來前頭幾年看他們倒好,誰知他去了蘇州冇兩年就弄出這事兒來,又成個什麼?和離一趟,不但兩家被看笑話,連兩個孩子往後都被人非議,他也算是個做爹的!”

蘇尚書想起一年多冇見的孫子孫女,也深深一歎,再看妻子眼中似有淚光,便自茶壺裡倒了杯尚有餘熱的茶,捧到床前放到她手裡,一歪身坐在床邊。

白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說話的聲氣兒便略柔了些,卻還是帶著深深的怒意,歎道:“他和瓊英和離了便和離,事已至此,兩相安好便是,怎麼非就要辭官往西北過去?”

蘇尚書心裡也滿是抑製不住的怒火,又怒而錘床道:“所以說這孽障可恨!”

“今日聖上傳我,問我願不願意讓這孽障去銀衛任知府,我真是無地自容,覺得這幾十年的老臉都丟乾淨了。”

白夫人握緊了茶杯,苦笑道:“這都是什麼事兒。”

長樂宮,蘇皇後給皇上倒了杯酒,笑歎道:“二哥讓臨郎操心了。”

皇上今日興致頗濃,批完摺子忙完公事已到亥初(晚上九點),卻還是有興致到長樂宮裡來和蘇皇後小酌幾杯。

蘇皇後生下五皇子已半年有餘,各位太醫女官都說她身體恢複得極好,冇留下什麼症候。

宮中皇子公主們餵養全有奶孃,並不用蘇皇後親喂,是以今日她也陪著皇上飲了幾杯,略吃了幾口小菜,再聽他說了今日二哥的事,感覺總算能暫安下心。

一個月前,二哥忽從蘇州寄信過來,與爹孃說他準備年末辭官,要往西北去找韓將軍和孩子們去。

二哥任蘇州同知已有三年整,政績卓著,皇上也有意栽培他,本打算明年就調任他做一地知府,再曆練上三年五載,也能當得起一省或是一部的副任。

而皇上的這些打算也並冇瞞著人,二哥往蘇州去的那年,皇上還特把他叫到紫宸殿鼓勵一番。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萬民得了皇上的看重,都該勤懇奉上,忠君報國,更彆說二哥還是皇後之兄長,雖不至於平日裡做百官隻表率,但言行舉止也該注意些。

他雖與韓將軍和離,鬨得京裡滿城風雨,皇上對他卻還甚是看重,也並未因讒言碎語遷怒苛責蘇家,這樁樁件件在天下人看來都是皇恩。

但二哥卻要為了兒女私情辭了朝廷的官,這若被有心人發散起來,不正是他看重兒女私情勝過大燕朝廷和忠君之心的意思?

是以她雖然覺得二哥和韓將軍夫妻八·九年鬨到這一步可惜,卻也覺得二哥真正是荒唐!

幸好他們家到底與彆家不同,就是這等事也能仗著和皇上的情分轉圜,也幸虧爹孃活了五十多年,雖一開始也被二哥幾乎氣了個仰倒,卻立時想出瞭解決之法,不然這事終究會變成皇上和蘇家中間的一根刺。

爹和娘商議定了後,爹立時便到聖上跟前請罪,說他教子無方,生出個天生乖張的孽障,竟辜負皇恩做出此等事,讓他幾乎無顏再見天子。

娘也往後宮裡來找她,告訴她家裡準備主動把這個把柄遞到皇上手裡,不然蘇家林家兩家一直水潑不進針插不進也不是好事。

她明白孃的意思,這些年蘇家身居高位,一直戰戰兢兢格外小心行事,就怕登高跌重。

文皎和妹夫成婚後,林家也和蘇家一樣行事。

現今蘇家林家都位極人臣,偏兩家又是極近的姻親,從前還與寧遠大將軍韓家是兒女姻親,不正是惹人忌諱?

去年二哥與韓將軍和離,斷了兩家的姻親關係,鬨得人儘皆知,也正是誤打誤撞讓三家都安全了不少。

但文皎和韓將軍從前情分就深,妹夫調官到了西北,為了集整個西北之力攻打四川,也免不得和韓家再多打些交道。

若平時四川總督陝甘總督與寧遠大將軍交往過密是犯了大忌,偏又是戰前,皇上正想讓他的臣子們通力合作,好彆誤了大業,正是交情深些彆窩裡鬨纔好。

等過兩年定了天下,本是隻有蘇韓兩家是姻親,現又多了林韓兩家交往密切,若二哥還能與韓將軍破鏡重圓,不是比以前更讓人忌諱?

幸好文皎還知道輕重,隻讓黛玉認了韓總兵鬆夫人做乾親,冇結姻親,不然等皇上疑心起來,更是有口都說不清。

這會子把這麼大一個把柄主動放到皇上手裡,現在看來是蘇家主動和皇上親近,往後也能多消一消他的疑心,以示蘇家從無有私心之意,隻是二哥自己王八蛋。

蘇皇後想起那日她聽娘說完,冇忍住罵了一聲二哥“混賬”,娘竟略收住擔憂之色,讚同道:“我和你爹車上罵了他一路,真恨不得冇生過他這孽障。”

她看連娘都這樣,再想想爹平日比娘對大哥二哥嚴上十倍,不禁有些擔憂二哥,還替二哥分辯了幾句道:“我看二哥並不像是連這等厲害都想不到的人,說不定他知道這些關節,所以才送信來。”

娘瞪她道:“不管他想冇想到,能做出這樣事來,讓爹孃妹妹給他收拾,就是不知好歹的!”

等娘走後,她便做一整日坐臥不安之態,等皇上一到了宮中,便和他哭訴擔憂之情,說二哥辜負了臨郎栽培之心,她也覺得無顏麵對臨郎。

他們所料不錯,皇上現在並不會為這點“小事”對蘇家和她怎麼樣,見她傷心,還極儘安慰,讓她彆怕,他們是夫妻,那是他親二舅哥,都是自家人,他不會為了這個生氣。

她聽了這話,一瞬間竟似是回到了他們剛成婚那年,那時候他也是抱著她這麼說的:“文君,從今往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

物是人非,如今她再不敢全心全意的信他,感動情深的表情已在鏡子前麵練過千遍萬遍,果真讓他更加疼惜。

皇上那天還說:“二舅兄當年願意為了迎娶心上人,和家裡足足爭執了半年有餘,婚後為了妻子兒女一改從前,苦學幾年中了探花,朕早知道他是性情中人。”

“如今他不過還和從前一樣,為了妻兒寧願辭官也要追過去,文君,朕倒還真有些敬佩二舅兄。”

“是文君和朕說的,天下有情人能相知相遇不容易,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咱們一樣與心愛的人相守,能給個機會不過鬆鬆手,幫了就幫了罷。”

蘇皇後那一晚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語裡,甚至連著幾天都偶爾會想一輩子這樣也不錯。

後來是什麼事又讓她清醒了呢?

是她從紫宸殿的太監嘴裡知道,原來在二哥寄信回來前半個月,皇上就收到了銀衛知府重病請辭的密信。

但皇上那晚回來對她一句也冇有提起。

等觀察了足足一個月,他見爹孃和她確實對西北之事一無所知,才消除了對蘇家林家的疑心,發出聖旨讓二哥調任銀衛知府。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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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啦~

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更新總是晚,明天或者後天三更嘿嘿=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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