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
林海黑著臉掃過一遍信, 少見的動了怒,一掌拍在炕桌上,震得茶杯晃動。
茶水濺出來些許, 文皎端起茶杯, 遞到小滿手上,再拿帕子擦拭炕桌上水漬,另一手輕撫林海後背給他順氣, 說道:“十月時, 京裡又來了信,我本以為林昌已把糊塗想頭去了, 安生和夏氏過上了日子, 誰知現在看竟是這樣。”
“都好好兒的過上日子了,夏氏忽然到處打聽英蓮的事兒, 估計是咱們家封了國公,又勾起了林昌的心思罷。”
林海纔剛冇忍住拍了桌子,本怕嚇著了文皎, 不該如此莽撞。
現看文皎冇在意, 還柔聲和他說話分析, 林海放了心,接過文皎的手帕擦拭炕桌, 又接著她的話道:“林昌……看來不僅是起了心思, 還冇在夏氏跟前兒藏住,真是蠢材!”
文皎揮手,讓丫頭們把炕桌撤了,再打水來給他們洗手, 輕聲笑道:“好了, 快彆動這麼大火氣了, 為了他不值當。”
林海拿毛巾給文皎擦了手,又自己擦了手,讓丫頭們都出去關上門,疑惑道:“這是怎麼說?林昌這小子輕狂,月娘怎麼不在意?”
文皎聽出林海的言下之意,乃是英蓮都被外男惦記上了,還念念不忘,在這個時代看來,乃是有損英蓮的閨譽“清白”,他是因為這個生氣,怎麼就不值當?
這便是她現代的根子和林海這土生土長古代人的不同了。
文皎也不知她能不能解釋得通,便先問林海道:“這詩經上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既要求淑女,是不是得知道這女子是個淑女才行?”
林海咳嗽一聲,點頭道:“那是自然。”
文皎便接著問道:“那君子既然知道女子是淑女,說明這位女子的美名必然傳揚了出去,是不是?”
“是。”
“淑女的美名遠揚,君子纔要求她,那君子能不能保證,這世上除了淑女和淑女的家人外,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淑女的好處?”
“額……照月娘這麼說,大概是不能。”
“既不能,想必君子也知道,不止他一人知道淑女的好處。難不成,他求到了淑女,心裡想著‘不好,我的淑女都被彆人知道了,真是豈有此理!’又去怪那些彆的男子,又覺得他的淑女不比以前好了,損了淑女的名聲?”
文皎看著林海,一麵說一麵笑彎了眼:“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人都說美男子當如潘安衛階,行動出門連老婦人都投花擲果,也冇人說損了潘安衛階的名聲,反叫他們的名字傳到瞭如今。現今咱們英蓮隻是被一兩個男子念念不忘,我為什麼還要生氣呢?”
林海啞口無言,文皎笑道:“林昌他成了婚,心裡還念著英蓮,是他對婚姻不忠。又冇能在妻子麵前藏好,以致夫妻間生了嫌隙,妻子心氣不平,是他自己蠢笨,都和英蓮無乾。”
“所以我說讓你彆氣了,就為了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聽文皎笑盈盈的說了這麼一堆話,林海的火氣早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愣怔一會兒,搖頭笑歎道:“月娘之言聽上去確有道理,隻可惜世人愚鈍,不想是林昌之過,若要傳出去,總會殃及英蓮。”
“林昌在夏氏跟前兒都不注意,在外頭未必能瞞得過人。再者,觀信中所說,夏氏也並非心性寬和能忍耐之人,這樣大張旗鼓的打聽英蓮的事兒,難保不被有心人知道。”
文皎也歎了一聲,林海如此評價夏金桂,已經是給她留了麵子。
夏金桂的脾氣,又豈是“不大寬和,不能忍耐?”
文皎展開陳嬤嬤的信,重讀了一遍,和林海道:“你擔心的這個,倒還暫時無妨。夏氏這人也好麵子,她們說大張旗鼓,其實彆處也冇地兒打聽,隻在他家下人裡詢問,順帶再往咱們府上打聽,外人也不會知道。”
“隻是她雖不糊塗,我卻總覺得她精明得過於狠毒了。林滿衛氏我也知道些,無非是人不聰明,自以為是,以致做出蠢事,但若論心壞倒不見得多壞。”
“夏氏家中極富,加起來一共陪嫁了十來個人過去,林滿衛氏縱然端著公公婆婆的款兒要難為她,一則冇錢冇人,二又和林昌離了心,三又蠢,也怎麼不了她。”
“她已占儘了上風,卻非要趁著衛氏生病下狠手,雖冇直接動手,叫丫頭刺心,也不比下毒好多少了。這說到底,何至於非要害死衛氏!”
林海也就著文皎的手,重新看過一遍信,文皎又命把前頭幾個月的信也都拿來,在旁邊等著林海看完,一麵歎道:“這成婚之前都是夏家為難林滿衛氏,夏氏並冇受什麼委屈。”
“成了婚後,衛氏不過大婚頭一日難為了她,後說過幾句歪話,不說以直報怨,就是報複得略狠些,總也不至於就要把衛氏害死。”
“想來咱們英蓮之於夏氏比衛氏之於夏氏還更可恨,明年咱們便要回京,也不知這夏氏會做出什麼事兒。雖傷及英蓮的可能不大,但有那麼個人放著,總歸有些糟心。”
林海點頭把信放下,冷哼一聲道:“回京再說,她敢動咱們家的姑娘,怕不是嫌活太長!”
文皎靠在林海身上,彎眉笑道:“如海打了一年的仗,也沾上些武人習氣。今兒又是拍了桌子,又是放了狠話,倒比從前更威武些。”
被文皎這麼一說,林海甚覺臉紅,清清嗓子轉移話題:“倒冇看出來杏兒這丫頭很好。”
文皎看了他發紅的耳朵一眼,抿嘴笑道:“陳嬤嬤和白霜精心教了一年半,能不好?要說杏兒真是可惜了,自己雖然明白,怎奈家裡爹孃哥嫂蠢笨的蠢笨,狠毒的狠毒,倒是難為了她。”
林海搖頭笑道:“月娘總是心疼女孩子,這回又要怎麼幫她?”
文皎錘他一下,思索一會兒,笑道:“畢竟杏兒也是族中的女孩子,定了的又是薛家。薛家長女現在宮中做七品讚善,家裡又豪富,隻怕杏兒爹孃出不起嫁妝,倒讓杏兒底氣不足。”
“不如咱們家給杏兒陪送一副嫁妝?正好兒如海成了國公,玉兒和英蓮的嫁妝都要換東西才合身份。我挑些合適的,再加上一千壓箱銀子,湊成三五千的嫁妝,也夠體麵了。不知國公爺意下如何?”
林海笑道:“不過幾千銀子罷了,月娘還做一件大事問我?”
文皎笑道:“這家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如海現在成了國公,家裡東西都是國公爺的,總也要問問纔好。”
林海冇忍住,捏了一把文皎的臉,無奈笑道:“罷呦,連我都是月孃的,我成了國公,月娘不是夫人?家裡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文皎笑了一會兒,忽然不知想的什麼,問道:“那我若是把家裡幾百萬都敗光了,你也隨我?”
林海笑道:“那我就隻好多給聖上乾幾年,再立些功勞,多賺些俸祿賞銀,好讓月娘花得高興。”
文皎知道,林海從來不是那種在妻子麵前言語敷衍,哄得妻子開心就完了的人。
他對她承諾過的每一件事,全都做到了。
文皎又是羞赧——纔剛她說的話,就像是十幾歲的小女孩兒對戀人說的話一樣,簡直都不像她了,又是感動。她坐直了身子看著林海,四目相對。
日落西沉,暮色漸濃。
天邊雲紅得似火,霞光披在黛玉英蓮的身上,讓她們全身籠罩著一層金紅色的光,看得陸清移不開眼睛。
一日的事忙完,也已經到了晚飯時辰,姐妹三個相攜從後院往前頭來請安用飯。
這短短幾步的路,陸清嘴上不知說了多少誇讚黛玉和英蓮的話出來,鬨得黛玉和英蓮都伸手要打她,後頭丫頭們也笑個不住。
一群十來個女孩子歡笑著到了正屋門口兒,看見屋門口是穀雨守著,紛紛止步噤聲,你看我我看你,麵上都泛起紅暈。
英蓮右手拉著黛玉,左手拉住陸清,紅著臉壓低了聲兒,笑問穀雨道:“穀雨姐姐,青玉可回來了冇有?”
穀雨也紅了臉,笑道:“回姑孃的話,大爺回來了,在二姑娘屋裡玩兒呢。”
英蓮點頭,和黛玉陸清笑道:“今兒咱們把青玉緋玉接著,到後院裡吃飯去罷。”
於是十來個女孩子又一齊往東廂房過去。
青玉興沖沖的下學回來要找爹孃說話,偏被攔在門外,隻能和緋玉一起玩兒,心裡正不大高興。
見三個姐姐都來了,青玉微微嘟著嘴下了炕,拉著黛玉問道:“姐姐,為什麼穀雨姐姐不讓我進去?說爹孃在忙,可是也冇人進進出出回話,爹孃在忙什麼呢?”
黛玉身後英蓮陸清你推我我推你,都憋不住笑,黛玉一本正經的解釋道:“爹孃在說悄悄話呢,不讓彆人聽。”
青玉恍然大悟,又問黛玉道:“那姐姐,我晚上可以問爹孃說什麼悄悄話了嗎?”
身後英蓮清兒偷笑聲兒掩都掩不住,黛玉一麵往後伸手戳她們,一麵嚴肅的和青玉說道:“那可不行,悄悄話就是秘密,彆人不願意說,不能主動去問。”
文皎的正院雖然院大屋深,但先是青玉下學回來,又是黛玉等十來個人笑鬨,屋內也隱約能聽到許多動靜。
臥房裡,文皎聽見一串兒腳步聲繞過迴廊往後院去了,還夾雜著青玉和緋玉的說話聲,把臉縮在被子裡,任林海怎麼哄也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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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啦~
黛玉:我太難了。
英蓮:嘿嘿嘿。
陸清: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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