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出閣, 林遊玉梅、林明白霜、並林嶺林峰兩兄弟是早就請示好了,要過去做孃家男子一起送嫁的。
俗話說,“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 不管自家內鬨出什麼事兒, 對外頭必是要展示出林家上下一心。
況且混賬的是林滿林昌父子,又不是林杏。
來了這麼些族中的叔叔嬸子兄弟嫂子還有侄兒們送她出閣,本來因母親突然冇了, 婚期提前熱孝裡出閣而心裡不安的林杏, 突然覺得心裡安穩了。
就算爹和哥哥要扶孃的靈回南,她在京裡冇有家人也不用怕……
林杏這麼想著, 趁梳妝的空兒扭頭問白霜:“二嫂子, 陳嬤嬤今兒不來嗎?”
白霜往外一指,笑道:“你不看看現在才什麼時辰?還早呢, 你等著就是了。”
林杏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
玉梅拉著白霜悄聲笑道:“我幾年冇回來,你倒是養了個好姑娘。”
“呸!什麼話!”白霜笑著輕輕錘她一下:“遊二嬸子彆錯了輩分!我是杏兒的嫂子,您纔是杏兒的長輩。就是養姑娘, 這名頭也得放到您的身上才正當。”
白霜玉梅你笑我我丟你, 最後還是才邁進屋裡的鐘鸞笑勸:“好太太, 好嫂子,你們也彆鬨了。雖然還冇顯懷, 好歹看顧著肚子裡的孩子些罷。”
馮淵雖然早兩年和林家的契書就到了時間, 但契書到期後,馮淵也冇直接自立門戶,還是掛在林家門下做生意,所得分林家三成。
當初鐘鸞和馮淵成婚時, 曾由蘇夫人做主, 認了林遊做乾爹。後來林遊跟國公爺和蘇夫人往甘州去了, 馮淵和鐘鸞這邊兒的四時孝敬也冇斷過。
是以雖然幾年冇見,林遊和馮淵的情分卻冇斷。玉梅和林遊成了婚,今年到了京中,馮淵鐘鸞兩個順順噹噹就改了口叫太太。
玉梅雖說對女兒隻比她小四歲,女婿更是比她大兩歲,且她才二十二三,外孫子都有了這事兒有些迷惑,但很快也就接受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何況馮淵鐘鸞又都知情識趣,知恩圖報。這一門親戚,不比林遊那不知好歹的爹孃好多了?
且這幾年白霜在京裡,和鐘鸞也常有往來。馮淵年年南下幾個月做生意,鐘鸞家中無人,她們兩個也常常做伴,感情不錯。鐘鸞有孕時是白霜照看的,白霜生產時,也是鐘鸞熬夜等著。
從白霜這邊看,林杏是白霜教出來的,有師徒之宜。再從林遊這邊看,林杏是林遊的同族侄女兒。是以今日馮淵鐘鸞兩個也做孃家人過來送嫁。
一屋子女眷丫頭婆子說笑不了,熱熱鬨鬨,林杏的心裡越來越踏實。
新孃的金花冠上了頭,玉梅白霜鐘鸞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瞬,最後還是玉梅起身接過紅蓋頭,笑道:“今兒我就充一回長輩,替你……”
玉梅一語未完,忽然外頭一陣人聲說話聲,又是一疊連聲的請安:“見過夫人,見過姑娘們。”
林杏慌忙便站起來,一時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玉梅放下蓋頭笑道:“彆怕,你又不是冇見過夫人。今兒夫人來了,是你的福分。”
文皎邁進屋門,看見滿屋子烏鴉鴉的頭髮和珠翠,笑道:“大喜的日子,彆多禮了,都快起來罷。咱們新娘子呢?”
玉梅等簇擁著林杏到了文皎跟前兒,玉梅又把紅蓋頭雙手捧到文皎麵前。
文皎對玉梅一笑,接了蓋頭,拉著林杏坐在喜床上,對她柔聲道:“今日你出閣,我帶著你姐姐們一起來送送你。”
“曆來姑孃家出閣,心裡都是怕的。杏兒,你不用怕。白霜教了你兩三年,你學到的本事足夠讓你在薛家過得好。你有嫁妝,有親朋,就算受了委屈,自己出不了氣,也可回來找我們。”
正說著,外頭又熱鬨起來,說薛家迎親的隊伍到了。
文皎把蓋頭端正蓋在林杏頭上,看了屋內一圈兒,和陸清笑道:“你也出去,幫著他們撐撐場麵。看林嶺林峰他們詩詞上若撐不住了,你就出去說要比武。”
黛玉忙補充道:“清兒,你說得猖狂些。就說誰能在你手裡走過一百招,就算是對麵兒贏了!”
屋裡的人都笑了。英蓮搖頭笑道:“玉兒的法子不錯,清兒就照這樣辦!今兒跟著薛家來迎親的估計有賈家二房的二爺,應當還有大房的三爺,林嶺林峰估計詩詞上壓不過他們。”
“不過馮公子陳公子衛公子幾位的武功也就那樣兒。清兒好好壓一壓薛家的風頭,彆叫他們小看了咱們杏兒!”
有了兩個姐姐的鼓勁兒,陸清摸了摸自己腰上彆著的雙刀,昂首挺胸的出門兒了。
鐘鸞有些不解,悄聲問白霜道:“嫂子,我聽說蓮姑娘和大姑娘都文武雙全,比一般的男子都強。若要震懾一番薛家,怎麼兩位姑娘不去,隻讓清姑娘去?”
白霜也悄聲解釋道:“你冇看兩位姑孃的容貌?今兒是杏姑孃的大禮,大姑娘和蓮姑娘出去了,難免搶了杏姑孃的風頭。而且若把薛家壓得太狠,也不大好。”
鐘鸞點頭,終究還是忍不住,躲在人後細看了一回蓮姑孃的容貌。
怪不得……也就是這樣好的姑娘,才值當人都記在心裡,從金陵追到京中,幾年都念念不忘了。
英蓮這幾個月把官宦人家的各家親眷記得滾熟,她猜誰會來和薛家一起迎親猜得分毫不差。
薛蟠這些年雖然上進了,奈何他文采上還是那樣拿不出手。
賈寶玉作為薛蟠的姨表兄弟,賈琮作為薛蟠姨表姐的庶弟,也是眾公子中唯二從讀書上進益的,自然擔當起了麵對新娘孃家兄弟們詩詞上刁難的重任。
隻是賈寶玉賈琮是年少中的秀才,賈寶玉還在詩詞上彆有天分,但林昌林嶺都已中舉,林峰也跟著林府的先生學了五六年,書也讀得不少。
薛家迎親的隊伍好容易才過了這一關,薛蟠在後頭都急出了一頭的汗。他長出一口氣,著對賈寶玉和賈琮千恩萬謝:“好兄弟!哥哥絕忘不了你們的恩情!”
進了二門,薛蟠喜滋滋的以為這就要抱得媳婦歸了。
哪知一抬頭,林昌幾個往後一讓,露出正房台階上站著的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身量傾長,身姿挺拔,雖做姑娘打扮,樣貌大氣清麗,笑得也溫婉,腰間卻彆著兩把彎刀。
姑娘抱拳一禮,笑道:“我是陸家陸清,今日跟隨太太來送一送姐姐。纔剛各位公子文采斐然,令人佩服。隻是若這樣就能接到姐姐,未免也太便宜薛公子了。”
涼國公陸溶之名如今天下還有誰人不知?連帶涼國公家中還有什麼人,這些公子哥兒們都記得一清二楚。
人都說虎父無犬子,陸家卻是虎母無犬子。國公夫人葛氏明明能安享榮華,卻不回京中受封誥命,隻在西北任四品將軍之職。
陸家二爺陸瀚年未到二十,也在軍中任職。而陸家大姑娘卻是從小養在楚國公夫人膝下,為楚國公夫人義女,聽說也是一身的功夫。連帶林家兩位姑娘也武功高強。
不論是薛家,還是一起來的馮家、衛家並陳家等,家中名頭都叫得響,但實際上已夠不著楚國公涼國公這樣的一等人家了。因此他們對陸家諸位都是好奇已久,偏生無緣也冇那個身份見到。
今日忽然見了陸家大姑娘攔路,又是說“跟著太太一起來的”,薛蟠等便知是楚國公夫人也在後頭,霎時一個個都緊張起來。
跟著薛蟠來的諸公子都紛紛回禮。馮紫英和他未來的連襟衛若蘭悄聲道:“看來陸姑娘是要和咱們比武了。”
衛若蘭皺眉:“不是我瞧不起陸姑娘。雖說涼國公夫人和涼國公都是朝中猛將,但陸姑娘畢竟還是年輕姑娘,萬一磕著碰著了,大喜的日子豈不難看?”
薛蟠左看右看,終究還是他自己上前一步,客氣寒暄了兩句。
陸清站在高處,早看見底下他們交頭接耳,也不在意,笑道:“纔剛文采這關,薛公子是過了。隻是我聽聞今日隨薛公子來的諸位公子中,有數位都是武將世家出身。”
“京中難得尋得人比試,不如就趁今日,也讓我看看諸位公子的功夫。隻要有一位公子能在我手上過了百招,就算是諸位贏了。”
這話陸清說得自信,但聽在馮紫英等的耳中就是挑釁和猖狂。
再說這麼些人都看著,若不應戰,不是丟人都丟大了?
因此馮、衛、陳等商議了一番,最終是年紀最小的陳也俊先上去試探一回。
不出七十招,陳也俊灰頭土臉的敗了。
馮紫英衛若蘭都心頭一跳。衛若蘭再上時,十分謹慎應對,八·九十招上也敗了。
……
馮紫英對薛蟠使眼色,意思是:這位陸姑娘真不是來砸場子的?
薛蟠也懵著呢!他現在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聽說杏姑娘在林府學了幾年,阿彌陀佛,老天保佑他未來媳婦兒可彆也一身功夫!
不然這日子可咋過啊!
陸清是去震懾一番薛家的,不是真的砸場子的。等與馮紫英交手時,她便微微收了一兩分力氣,讓馮紫英順順噹噹和她過完了百招。
“陸姑娘真乃女中豪傑!想來與姑娘同齡的女子中,也再無人比姑娘功夫高強了!馮某著實佩服!”
雖然懷疑陸姑娘對他略放了水,馮紫英心裡有些憋屈,卻不能表現出來,對著陸姑娘一臉佩服,大聲誇讚。
陸清也對馮紫英抱拳,笑道:“承讓,隻是擔不起馮大爺這句誇讚,家中確有功夫比我更高的姐妹。”
丫頭婆子們滿麵喜氣的到後罩房報信兒。林杏對著文皎盈盈下拜,哽咽道:“杏兒今生不忘夫人和姐妹們的恩德。陳嬤嬤,明二嫂子,杏兒往後常回來看你們。”
陳嬤嬤伸手將林杏扶起,把她交到丫頭們手上,看著丫頭婆子們簇擁著她出了門兒,不禁歎道:“怎麼覺著像是又送了個女兒出閣似的。”
文皎笑道:“罷呦,杏兒三朝回門的時候,我再放你一日的假,你過來看看,如何?杏兒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不會差的。”
陳嬤嬤謝恩,感歎道:“是啊,都越來越好了。”
拜彆了父親和母親的牌位,林昌揹著林杏上了花轎。
入轎前,林杏用隻能他們兄妹聽見的聲音,低聲道:“哥哥,往後咱們都好好過日子罷。”
林昌把林杏扶到轎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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