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攝政王府。
容昭華瞧著站在他麵前小廝扮相的女子,劍眉微蹙,璀璨的墨眸之中蘊藏著深思的認真,似乎是在研究一個棘手的問題。
雲傾岫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便道:“你這是什麼眼神。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哪裡都有問題,”他忽的伸手碰到雲傾岫貼合人皮麵具的縫隙之上,作勢想把它撕下來,“看著礙眼,彆要了。”
他媳婦乾嘛費勁吧啦地搞這些東西,想做什麼有他在,誰敢說個不是?
雲傾岫廢了好些時候纔將皮膚與麵具貼得嚴絲合縫,如今被他猛地一手翹起了一角。
普通小廝的容貌染著一層淡然的無奈,翻起的麵具還呈現出拇指的形狀。
看著如此有喜感的一幕,容昭華忍不住笑出聲。
雲傾岫:“......”狗男人又發什麼瘋。
她那雙幾欲噴火的婉轉星眸盯得容昭華心裡發毛,故而他訕訕地收回手,卻還是聽到“啪!”的一聲。
雲傾岫毫不留情地用力打在他手背之上,幾乎是瞬間,他手背之上便印上了紅紅的爪印。
“有病儘早治。”雲傾岫略顯慍怒的聲音清脆如八角涼亭上的風鈴,隨著自然拂來的清風左右搖擺。
她邁著細碎的步子款款走到銅鏡前坐下,伸出素手不緊不慢地將麵具重新貼合好,澄淨的眸底波瀾不驚。
幽怨的墨眸流轉著些許黯然神傷,俯下身子用下頜輕輕靠在她香肩之上道:“夫人給我治。”
低沉性感的聲音極具磁性,無形之中都在撩人心絃。
雲傾岫收拾停當起身,一把將容昭華推到一旁,卻被準確地捉住了素手。
她勾唇,滑膩如玉的手靈巧地掙脫他的禁錮,吐氣如蘭:“我治病也要分人。你,我不治。”
容昭華卻是愉悅,連步伐都極為輕快,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側:“瞎說。你還救過我,這怎麼算?”
“什麼都不算,”雲傾岫黛眉微蹙,“若是耽誤了上朝,我定不饒你!”
“怎麼不饒?”容昭華眸中驀地迸射出很強烈的興味,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雲傾岫拉開馬車布簾,徑直鑽進其中,將衣裙理好輕倚在靠背上閉目小憩:“閉嘴。”
容昭華看她精緻如畫的眉宇之間略有疲憊之色,便不再出聲打擾,卻是將自己身上黑色的披風解下蓋在她身上。
感受到他的動作,雲傾岫長而卷的睫毛微微煽動了幾下,卻依舊閉目,隻是嗅著狹小空間內沁人心扉的龍涎香,舒展了眉心。
待到了宮中,容望軒與他們彙合後,雲傾岫便還是站在他身旁。她輕聲道:“今日無論發生何事都要保持鎮定,我們會幫你解決好,你隻需管理好自己的儀態即可。”
容望軒眸中充斥著信任的光芒,笑道:“雲小姐,有你和皇叔在,我便無所畏懼。”
有兩位絕頂強者一同維護,任什麼魑魅魍魎都休想衝破他們的防禦。
“嗯,走吧。”雲傾岫目視前方,神態自若。
明黃色的房簷四角彎翹,硃紅之漆覆於巍峨宮牆。重軒樓檻鱗次櫛比,迂迴曲折之路迤邐而開。
兩人神情肅穆走上台階,一步步登上皇宮最高的金鑾大殿。
大殿中央,跪著一位身著襤褸囚服,髮絲如枯草般乾燥淩亂,身上血跡斑斑的男子高策。
雲傾岫一眼便在最前排的位置看到了端立的容景熙。他身著打理得一絲不苟的朝服,似乎有多麼規矩一般。
俊朗的麵容失去了些許紅暈,卻是有些憔悴,惹得雲傾岫心底一陣惡寒。
他這幅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哪裡是因被關在太子府終日鬱鬱而憔悴,分明是縱酒、縱慾過度以至於的身體虧空。
繁文縟節過後,便是審問的時候。
容昭華身著墨色華貴的朝服,手持笏板,向前邁出一步:“陛下,鐘尚書上書揭發的軍隊已經悉數被控製,此人擔任副將一位,見過軍隊真正掌控者,願意招供。”
接收到眼神示意,高策忙不迭叩首道:“陛下,我說,我什麼都說,這軍隊是太子殿下一手創建而成的,每月都會撥來不少銀兩,定期還會親自來檢查我們練習情況。
糧食有固定放置的庫房,聽說是太子從官倉之中謀取而來的......”
“混賬!”皇帝龍顏震怒,右手猛地拍在龍椅的把手之上。
容景熙聽此麵色的血色一時間悉數褪儘,慘白如紙,他重重叩首,大殿之上都能聽到那額頭與堅硬的地磚相碰的迴音。
“父皇,兒臣真的什麼都不知,這一切都是栽贓陷害!您儘可去查,兒臣除了在宮中便是在太子府,壓根冇有去過那等地方。至於兒臣是否調用官倉糧食,您也可派人清查!
莫須有的罪名,兒臣絕不會認,還望父皇明察秋毫,莫要聽信這人的讒言!乾坤朗朗,天理昭昭,豈能由他說黑是黑,說白是白!”
皇帝晦暗不明的雙眸閃爍著奇異的鋒芒。他聲音低沉:“高策,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我......”高策的語氣有了明顯的停頓,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方纔道,“我說的是真的。”
皇帝麵色舒展開來,寬大的龍紋袖袍瀟灑地一揮道:“好,那朕便再命人去覈實你說的每一句話。
朕隻相信事實,若查出的情況與你所言有分毫不符,你便是構成誣陷皇家之人的大罪,輕則淩遲處死,重則株連九族!”
高策原本信誓旦旦的目光在聽到皇帝的一番話之後忽的有了些躲閃。
在看到有大臣奉命領旨當即便要找管理官倉之人調查每一筆糧食的來龍去脈,以及當地縣令是否有太子的出行記錄在冊,便忽而道:“我......”
皇帝便迷著雙眸,滿目威嚴,那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氣息一時間震懾全場:“高策,朕明白人非聖賢豈能無過的道理,朕便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實回答朕,這軍隊究竟是誰的。”
高策忽的痛哭流涕,似乎承受著極度強烈的精神衝擊,他忽的轉向容望軒道:“十皇子殿下,我不能連累九族,隻能對不起您了!”
隨後飽含熱淚與哀傷之色,他聲音哽咽:“陛下,這軍隊隸屬十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