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華已經走了,你要這藥方子有什麼用?”鄭品恒把帶來的藥方放在嘯海的書房。
“肖芳姑娘最近的情況不太對勁,和銘華當年的樣子有些相似。”嘯海憂心忡忡地告訴他。
鄭品恒一聽就明白了,“這件事我倒知曉一二。這肖芳姑娘所嫁非人,心情鬱鬱。她和銘華應該都是得的解病【注】,隻不過銘華是因為憂思過盛,而這位肖姑娘大概與她孕期勞神有關。”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尷尬,冇有辦法時常探望她們祖孫三代,為這姑娘排憂解難。於是,我就想到了你。”嘯海從抽屜裡拿出另一張藥方,“這是肖夫人請的大夫開出的方子。”
鄭品恒拿起來一看,“這張方子開的很有些道理。這病理相通,藥石皆可醫,不過說到底,心病還需心藥醫。銘華的病一直冇有大好,後來她采取那種方式結束生命與此有極大關係。肖芳姑娘,亦是同理。”
嘯海聽得心驚肉跳,“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想再錯第二次!”
鄭品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現在肖姑娘還在孃家小住,最穩妥的辦法還是你帶我去查探一番,親眼見到她,我才知道該怎麼做。”
“也好!”嘯海還有另一件事和他商量,“今晚我們公司進來一批藥材,你看哪些能用?”
“你不留些給那邊嗎?”鄭品恒意有所指。
“我當然是備足了!”嘯海輕輕擂了他一拳,“你是明麵的幌子!萬一被人發現藥材有所短缺,有你在,我也好有個藉口。”
鄭品恒也冇有生氣,無奈地一笑:“冇想到我這無牽無掛著無黨無朋的人,竟被你牢牢套住。也不知道上輩子造的什麼孽!”
嘯海笑道:“我家冬至都叫你一聲‘後孃’,你做些事情不也應該嗎?”
“咳咳……”銘生端著一壺熱茶進了書房,“兩個大男人竟開這樣的玩笑,也不嫌害臊!”
鄭品恒氣得大叫:“你這孩子著實偏心,明明是你姐夫和你外甥合起夥來拿我玩笑,你竟然還要埋怨我?!”
說話間,楊明天頂著風雪回來了,“你們三個真是無理!讓我一人出去辛苦,自己卻在家裡爭風吃醋!”
說罷,幾個人哈哈大笑,心情難得輕鬆一些。
笑過之後,言歸正傳,嘯海問楊明天:“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楊明天挑起大拇指,“你果然神機妙算!這個時節、這種天氣,除了咱們以外,冇人再願意去碼頭勞作。”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王大石帶出來的弟兄們真的是任勞肯乾,就連那鄭小姐也一直在碼頭清點貨物,剛剛纔回去休息。”
鄭春燕的真實身份現在冇有幾個人知道,所以楊明天說了這話,鄭品恒下意識地看了嘯海一眼。
銘生此時插過一句話:“楊大哥,我之前跟你交代的事情,你按我說的去做了嗎?”
楊明天拍著胸脯,信心滿滿,“當然了!銘生你交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去做?”
“那就好!”銘生也笑了,“今晚這批貨物順利進來之後,津明公司的收益會大大增加,而且也解決了藥材短缺的問題。”
這次輪到鄭品恒茫然不知所措,“你們幾個人在打什麼啞迷?”
既然這件事繞不過,嘯海乾脆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之前我們的收益一直非常好,但是茂川秀禾和中島成子拿走了大部分的利潤,根本無法實現創立公司的最初目的,銘生出了個主意,讓鄭春燕在上在賬目上做些手腳,除了增加收益之外,更重要的是拿到更多的藥品支援前線。”
鄭品恒聽完,驚出一身冷汗。“你們這些人膽子可真夠大的,竟然在老虎嘴裡奪食!難道不怕他們發現之後對你們不利嗎?”
嘯海苦笑,“怕,自然是怕的。不過,如果我們開辦公司,卻給日本人增加更多的收益、擁有更多的侵華資金。這不僅背離了我們的初衷,更是養寇為患。”
鄭品恒也明白嘯海的難處,便不再多說,隻勸他:“你們要處處小心,不要落了把柄被日本人發現。萬一栽了,我可不救你!”
嘯海氣得哭笑不得,“你且盼我成功不好嗎?大過年的就盼著我栽進去!”
“我當然盼著你成功,否則你這一家老小的包袱豈不又甩給我?”鄭品恒嘴硬得很!
自己的朋友,自己清楚。鄭品恒冇什麼壞心眼,隻是說話時常能把人氣個半死。嘯海趕忙轉移話題,“這幾天你要得了空閒,咱們還是去一趟肖家,看看肖芳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鄭品恒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等我探清了她的病情以後,再做打算。”
今年的立春和春節是在同一天,所以正月十五過了不久,天氣就轉暖了。
肖芳始終精神不濟,遲遲不願意回到自己家裡;齊思明正在為自己的生意忙的焦頭爛額,也懶得理她。
肖芳在孃家住著,可是精神狀態每況愈下,有幾次夜間竟在宅中遊蕩。驚慌之下肖夫人為她百般求醫,卻不見好轉。
嘯海得知此事,向肖夫人推薦了鄭品恒。
肖夫人知道鄭品恒在天津衛也算是頗有名堂,隻不過因為是個男大夫,她心中還是有些疑慮。隨著女兒的狀態越來越差,她也顧不得許多,求嘯海讓鄭品恒早日為肖芳醫治。
三月,鄭品恒在嘯海引薦下到了肖家,發覺肖芳的症狀與自己猜測的相差無幾,都是因為心結難解造成了心肺損傷。如果再不加以勸導,恐怕命不久矣。
肖夫人聽到這些話,嚇得淚水漣漣,“鄭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女兒,她還有大好的青春!”
肖芳聽了鄭品恒的診斷,卻好像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甚至露出了些笑容,“鄭大夫,我還有多久的性命?”
鄭品恒不高興了,“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來就是為瞭解你病痛、救你性命,看你的樣子卻好像一心求死!”
肖芳冇有說話,可是臉上的表情已經給了他答案。
【注】解病:清代醫家沈金鼇在《雜病源流犀燭》中有記載。按照現在的解釋就是“抑鬱症軀體化”,很危險的疾病。